三

    老人家和顺喜坐在茅草屋外的院子里喝酒，聊天。

    顺喜知道老人家姓刘，所以称呼他刘老伯。顺喜问道：刘老伯，我能看得出，您是一个有阅历、有本事的人。您是怎么甘心在这山里隐居？以前您是做什么的？

    听顺喜如此问他，刘老伯先是一愣。然后略带迟疑的说：“我以前是大龙山的土匪。”

    顺喜听完到刘老伯的话，大吃一惊，眼前这个慈善的老人，怎么也和土匪联想不到一起。对刘老伯说：“我说怎么感觉你身上的那股子豪气劲，原来您还当过土匪，是在大龙山朝天霸的手下吗？

    刘老伯摇摇头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山野郎中，现在朝天霸是大龙山当家的，但我在大龙山的时候，他还不是大当家的。不说我了，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你跟我说说袍哥会，它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您是怎么加入的袍哥会的，你是和什么人结仇了，才遭到追杀的？

    顺喜道：“据说袍哥会发源于清朝初期，民国初期开始盛行，它与青帮、洪门并列为三大民间帮会。袍哥会在清代时候的川渝地区，还曾经是少部分人的秘密组织，在辛亥革命之后，它迎来快速发展的时代，从那时候开始，就成为咱们江城大多数成年男性向往直接加入或间接参与的公开性组织，得到官方的默认。目前咱们江城的袍哥会弟兄据说有十万之众。袍哥会对川渝地区社会各方面都有极为重要的影响，如今的江城到处都能看到它的很多痕迹。现在的日本人，国民党和土匪都想拉拢这支队伍。这在我国其他任何地区的帮会组织都从未有过的。

    江城袍哥组织的兄弟分布是非常广的。身份也很复杂，从上到下，上到知识分子、军队、政府，甚至是大名鼎鼎的四川省张主席，还有江城大学的校长，他们也都是袍哥。社会最底层的有农民、乞丐、拉车抬轿做苦力的、做小生意的，他们为了获得袍哥会的保护，也大量加入袍哥。比如你是做小生意的，地痞流氓会来sao扰，让你生意做不下去，如果你加入袍哥，成为袍哥会的弟兄，就会得到保护，没有人再敢来捣乱。袍哥会有固定的香堂和各分会的堂口作为议事聚会的场所，有自己的旗帜、口号、牌位、隐语等。

    袍哥也分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清水袍哥”一般有其他固定的收入来源，不是靠参与袍哥搞钱；“浑水袍哥”是职业袍哥，加入袍哥是解决生计问题，尽量想搞钱，所以难免做作jian犯科的事情。向我就是浑水袍哥，一般的“清水”袍哥是瞧不起“浑水”袍哥的。

    刘老伯了解袍哥会的情况，高兴是若有所思。他又问道：哪你是怎么加入袍哥的？”

    顺喜回道：“我们家原来是这江边镇的一个大户人家，因为得罪的袍哥的一头头，让人家买通大龙山的朝天霸，让土匪给灭了门。我被保姆抱着躲藏起来，才幸免遇害，躲过一劫。我加入袍哥就是为了寻找仇家，全家人报仇雪恨。

    老人听了顺喜说的事情，突然沉默下来。顺喜感到非常奇怪，忙问道：“刘老伯，难道你听说过我们范家被灭门的事情吗？”

    刘老伯沉思一会，十分痛苦的对顺喜说道：“对不起啊！孩子，那时候我就是大龙山大当家的，是我派人去你范家杀人的。”

    顺喜听到刘老伯的话，如同五雷轰顶，他吃惊的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不到眼前的这位救命之人竟然是下令杀害父母及全家的人。

    刘老伯和顺喜都沉默不语，二人无法面对面前的情景。最后刘老伯鼓起勇气说道：“我叫刘江龙，就是以前大龙山的土匪头子。我上山之前，在家跟着父亲做郎中，后来给地主家的大小姐看病时被小姐看上。我们私下约会一段时间，被地主家发现。地主家不同意我们交往，还逼迫我家离开镇上，后来我们一家人就远走他乡，四处奔波做走乡串户的游医。我父母年迈多病客死他乡。没有父亲的医术做依靠，我没了生活来源，就到一个大户人家做长工，无奈东家经常克扣我和长工兄弟们的工钱，还不给吃饱饭。我一气之下，就带着兄弟们上山当了土匪。我们虽然是土匪，但只抢地主恶霸的财物，从来不会sao扰平民百姓。所以，我们在大龙山一带很有名气。很多生活不下去人慕名投奔我们，我手下的弟兄是当时土匪窝里面最多的。”

    刘老伯停顿了一下，喝口酒又接着说：“朝天霸因为当时犯了人命官司，他也跑到大龙山上求我收留他。后来因为朝天霸能力出众，生性彪悍，我也很看好他，就让他做二当家的，从此再有下山打劫的事情，也都有他带队前去，我坐镇山寨指挥。”

    说道这里，刘老伯已经满脸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眼睛含着泪水说：“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兴冲冲的告诉我，说他的一个朋友遭地主恶霸欺负，他想多带一些人下山不帮朋友报仇，顺便抢一些金银财宝回来。我当时没有多想，就留下一小部分人马，其他的兄弟都交给朝天霸带有走了。他们离开山寨没多久，就有人跑上山给我报信，说朝天霸他们不是抢什么地主恶霸，而是抢的江边寨的范家。我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就想带人下山去制止他们。但为时已晚，朝天霸已经把事情做完了，正带着队伍回山寨，等到来寨门的时候，就命人把我的亲信全部给抓了起来。然后带着队伍进攻山寨，我们山上留守的人很少，终究是寡不敌众，我拖着被打伤的腿，从后山逃了出来。”

    刘老伯哽咽说道：“可怜我那些被抓起来的那些亲信，朝天霸给占据山寨后全部处决了，丧心病狂的朝天霸还派人四处追杀我。因为担心目标太大，会被朝天霸发现，我把带出来的银圆分给剩下兄弟们，遣散他们回家，我被改名换姓，迫隐居在这里。”

    刘老伯平复一下心情。说：“我上山之前就是郎中，只能以行医掩护。所以，没有人主意一个瘸腿的外乡郎中。这些年才算平安苟活了下来。但我心里一直有个症结。一是对范家灭门的事情感到内疚，虽然不是我干的，但当时我失察，是同意的。再者就是要为那些被朝天霸杀死的弟兄们报仇。”

    顺喜终于清楚他范家灭门的真像！他对刘老伯说：老伯，这不能怪您，虽然去灭我范家门的人是您派下的弟兄，但您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情。我不能把账算在您的头上，我会找蓝图初和朝天霸这两个人算清楚的。”

    刘老伯对顺喜说：“你能原谅我，这让我心里更是感到惭愧。不过，我也在默默的赎罪。范府的十几口子的尸体，都是我趁天黑带人给运出来埋葬的，我一直以为范家没有留下活口，所以，这些年我就偷偷的为他们守坟，只是外人不知道是谁的坟墓。现在老天保佑，让范家有后，我等一下就带你去拜祭你的父母和家人。只是现在找朝天霸报仇条件还不成熟，要等我的那些遣散回家的兄弟们聚集回来，我们也有能力找朝天霸报仇。虽说我的那些弟兄们都下山回老家去了，但这些年他们并没有闲着，都忙着招兵买马，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刘老伯把他那些遣散回家的弟兄的住址给顺喜，并给他们写好了信让顺喜带上，请他离散多年的兄弟们带队伍尽快赶到江边寨来。

    第二天一早，顺喜带上刘老伯给他准备的干粮就出发了，他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辞劳苦，带着刘老伯给地址，挨家挨户送去书信。

    没过多久，那些遣散多年的弟兄如数都带着人马来到江边寨的后山。最后，通过登记造册，统计完人数后，竟然有一千五多人。这让刘江龙非常高兴，也很感动，他知道兄弟们这些年来都没闲着，也都没忘记给兄弟们报仇，他们也都不容易。

    大家看到江边寨的后山的地势。这里后面临江，两侧是峡谷，只有一条道能到山上，地势易守难攻。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真是一个做土匪驻地的好地方。看来大哥选择在这里隐居，其实早有打算了。

    刘江龙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拿出来作为大家的开销，让弟兄们开始cao练起来。顺喜也取出范家地下暗室全部财物，买枪支弹药和布匹粮食。这支队伍真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大家对山城一夜之间冒出来这支强大的队伍，都感到很好奇，也很吃惊，这让山城各界都有些躁动不安。他们纷纷四处打听，就是没有这帮人的任何信息，对他们的底细始终是一无所知。他们日常除了cao练，也不下山打劫，不去祸害百姓。只知道拉起队伍的是个瘸子郎中。

    最能感觉危机四伏的是大龙山上的朝天霸，他隐约感觉到这支队伍一定是和他有关。另外，袍哥会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听说蓝图初已经暴露了，如果袍哥会里没有内应，那袍哥会什么时候来攻打大龙山。他一无所知，凭借袍哥会的实力，如果他们大龙山不能提前有准备，那他们必定是凶多吉少。

    袍哥会的大牢里，蓝图初后悔不已，他大意失荆州他应该能想到范府废墟周边有埋伏，但因为他cao之过急，才让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好在他提前有准备，他在大当家的身边早就安排眼线，自己暴露了，眼线还能潜伏在大当家的身边给自己送情报出来。袍哥会的大牢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他得到信息，今天晚上就会有人救他出去。他出去后带上自己的人马投靠国民政府，相信到那时候，大当家的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午夜十分，外面一阵sao动，一伙蒙面人闯了进来，到来蓝图初的牢房，把他救了出去。就现场看，这肯定是内部人干的，如果不是熟人，站岗的人不可能没有反应就给打晕过去。大当家的心里隐隐感觉事情的严重，他不知道蓝图初在袍哥会里安插了多少他自己的亲信。现如今虎出牢笼，他肯定是要伤人的。

    国民政府西南行政公署警备司令部，蓝图初正在与警备司令杨静山讨价还价。杨司令说道：“汪伪政府很快就会退出历史舞台，你三当家的现在带队伍投靠政府，南京方面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至于给你什么职务，那要看你能拉多少人过来。”

    蓝图初说道：“您杨司令应该知道，我在袍哥会的位置，这些年来，也笼络的一大帮弟兄，多了不好说，万儿八千的人过来是没问题的。”

    司令一听非常高兴，说：“如果这样，那我就向南京请示。任命你为城防司令，我的部队在城外，你老兄的队伍在城内。我们里应外合，那汪伪政府的保安团就成了摆设，再也翻不起风浪来了。你是国民政府的正规部队，袍哥会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蓝图初一听这条件，他十分的满意，现如今他修成正果。他考虑该如何和大当家的摊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