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〇章 闹大一些也好;哪来的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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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明余晖正文卷第三二〇章闹大一些也好;哪来的鼠疫?“不然呢?”周长风撇了他一眼,淡淡道:“八抬大轿载着你回京城?” “你……”曾庆鲁现在是有苦说不出。 即便是上门拘人也要尽量礼待,这明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按常理来说大家都默认会遵循。 毕竟在正式裁决尘埃落定之前,即便是嫌犯也依旧算大明官员,岂能随意折辱? 本以为会按部就班的接受讯问、判决、惩处等流程,期间还会存在转机,结果刚一开始就和曾庆鲁预料的截然不同。 他闭眼吸了口气,沉声道:“这样坏规矩,太骄纵了。” 放狠话与吓唬人没有意义,好歹是一府之副职,绝对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二十年来也多少养出了气度。 所以曾庆鲁但大体还算配合,也颇为从容,不过他心里也在打鼓,诧异、羞恼、忧惧、疑惑之情萦绕在一起。 究竟是这个年轻人不懂规矩、胡作非为?还是因为朝廷震怒得无以复加才这么粗鲁的缉拿自己? 如果是前者还好,但如果是后者……恐怕在劫难逃啊。 当他被押出了院子大门时,一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停在街道路口的车队。 以及…架设在卡车车顶上的重机枪。 在柔和月光与路灯的双重映衬下,三七式重机枪的枪身反射着点点光芒,而那黑漆漆的枪口则让人汗毛耸立。 草?这架势…朝廷是不是误会了? 曾庆鲁被此场景给惊到了,当场就愣住了。 随着思维发散,他越想越不对劲,一瞬间他回忆了很多很多的经历,但没有一件事是可以和造反谋叛沾上关系的。 离谱!到底是搞错了,还是有人要给自己扣帽子背黑锅? 在短暂的诧异以后,自认为见过大风大浪的他强颜笑着问道:“不是,你们怕不是搞错了?纵然我有错在先,可也只是经济钱财的事,何至于此啊?” 周长风不想理他,而一旁的沈瑜眼珠一转,随即走上前两步,微微一笑道:“真相可不是伱说了算。” 紧接着,愕然的曾庆鲁就被伞兵们给架到了其中一辆卡车后,然后把他拉了上去。 笑死个人,周克行这厮虽然胡来,但这一通cao作反倒弄懵了一位久经宦海、经验老道的家伙。 沈瑜心中微乐,对身旁的周长风说道:“这倒不错,他要慌神了,也算无心插柳。” “确实,性质差太多了。” “这些家伙的手段都不少,而且该狠心的时候绝不会心软,估摸着他会觉得自己被卖了。” “走吧,去下一家。”周长风耸了耸肩,本想顺手拿支烟过过瘾,不过鉴于夏筱诗一直劝诫他少吞云吐雾,所以最近他一直在逐步减少数量。 非心情烦闷时不吸烟,妻子不在身边也还是得自律一些。 沈瑜有些担忧地提议道:“要不先去侯官县寅宾馆吧?调查队还待在那,不太安全,总得先保下他们啊。” “开什么玩笑?这鬼地方的人,不知道派了多少人盯着寅宾馆,去了之后老虎苍蝇就知道没法来硬的了,有可能就散开跑路了,到时候还得一个一个追,多麻烦。”周长风随口回道。 我的周大哥!你要抓重点啊!以我的丰富经验怎么会不知道? “不是,”倍感无奈的沈瑜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咱们在外依次抓人,其他人被逼急了不照样狗急跳墙?如果调查队出事,这事情就闹大了!” 把事情维持在可控范围之内解决,代价越小越好,大张旗鼓、花销巨大的解决一桩事显然并不明智。 沈瑜深知后果之严重,假如真把其他人逼急了,强行抢夺调查报告、乃至伤害调查队官吏,这事情可就没法收场了。 哪怕不情愿,但被公然折了权威的皇帝和朝廷也不得不设法找回颜面,此事就得往大了闹,简直想想就让人头大。 见他有些着急,十分淡定的周长风把手搭在了车门上,悠哉悠哉地回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皇帝就希望事情闹大一点呢?” “嗯?”沈瑜闻言就皱了一下眉,思索几秒以后才面露惊奇之色,“离谱,可…可总不能将调查队弃置不顾吧?” “问题不大,我已经派了一个分队过去了。”周长风拉开了车门,“局势都在掌控中,他们可翻不了天。” “什么时候派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时去厕所了。” “……” 就这样,四辆型号各异的卡车载着数十人驶向了下一处。 一刻钟后,当福州府工厅厅正也“享受”到了与曾庆鲁相同待遇的时候…… 静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散发出的黄色灯光虽然明亮,但却仅能照料一小片地方,只要稍远一些,光明就又淹没于黑暗中。 这儿有一点偏,大致接近侯官县城郊结合部。 谁会游荡在凌晨四点多的街道上呢?要么是醉醺醺的酒鬼,要么是行踪鬼祟的窃贼。 “……啊,当初要是不投钱,现在肯定滋润得不行!哈哈哈哈!老子的钱……” 一个迷迷糊糊的流浪者倚靠在死胡同的墙壁旁,身边是几个啤酒瓶子和白酒罐子,还有啃完的油饼渣,地上散落着不少报纸。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依稀传来,愈来愈近。 只见一队身着深灰色交领呢子军服的士兵正小跑着路过,有人侧目看了这个流浪者几眼,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安宁街,应该就是这,右拐,绕路到边上的山上去!” 带队的少尉看了看路牌,确定无误以后便挥手示意,随即率领着三十多人的队伍迅速远去。 依照周长风的命令,伞兵一团机炮队二排的三十多名官兵现在正赶往侯官县寅宾馆。 因为是大明官府标配的招待场所,环境是重要的选址因素,所以寅宾馆建在这样一处安逸宁静的地方。 少尉所说的“山”其实只是寅宾馆边上的一座小土坡,顶部高度都不过三、四十米,但遍布树林与竹林,芳草缤纷,鸟语花香,是个晚间散步的好地方。 虽然已是大雪时节,冬至将至,但偏南方的福州府仍然还算暖和,大概只能说是秋风萧瑟。 几个人影躺在山间小径旁边,中间燃着一堆篝火,他们就在这儿睡觉。 另一个人则无无聊赖的坐在边上,他面朝着寅宾馆的方向,监视着那儿的动静。 但快步奔来的伞兵们转眼间就拿下了这四个人,把他们反绑着双手双脚丢到了树林旁边。 “识相的话就赶紧说,别墨迹,不然今儿给你们几个腿打折。” “说、我说,军爷别动气、别动气,我们是听了老大的话才过来的,也没说别的,就让咱们几个轮着班盯着。” “谁给你们老大下的令?说!”问话的中士用枪口挑了挑面前那人的下巴。 回话的地痞哭丧着脸,支吾道:“不、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 为了便于行动,机炮队二排的数十名官兵其实并未把所属的重机枪都带过来,而是只带了一挺三七式重机枪而已,其余人只带了轻便顺手的冲锋枪、自动枪、手枪。 根据周某人的要求,他们只需在这儿待命即可,如果一切安好那就皆大欢喜,但假使出现公然袭击寅宾馆调查队官吏们的情况,他们就该出手了。 特事特办,胆敢伤害正在办案的朝廷命官,一次警告无效后即可开火,杀一儆百;如果依旧无效,可视情况继续开火。 “我去,这局面好复杂啊,待会该不会真有人闹事吧?”正在检查重机枪的主射手有些忐忑地问。 “说不准。”副射手微微摇头,然后补充道:“反正咱们就按周长官的命令来办,准没错。” “朝廷派人来查案,这地方的狗崽子们还敢阻挠?”少尉端起望远镜,由近及远观察了一会,“而且周长官作为待诏,那是皇帝的人,道义在咱们这边,放心做就是了。” 从凌晨三点多到早上日出时分,整个城区几乎都被周长风一行人转悠了大半。 四辆卡车既要搭乘士兵又要装载嫌犯,实在是坐不下,于是他们又不得不从当地巡检司借用了两辆警车。 不足四个钟头的工夫就上门缉拿了足足七个人? 一时间福州府各处官署人人自危,尤其是心中自知和常乐造船厂之事有关联的,此刻就仿佛被宣判了死刑等待执行的囚徒一样坐立不安。
惶恐之中,他们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钦差一行人抓捕的七个人无一例外都属于不高不低的中或中下级官员,福州府的“老虎”却都安然无事。 “……事已至此,没得选了,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赶紧收拾一下远走高飞。” “说的轻巧。远走高飞?你往哪飞?” 在一处巴洛克风格的奢华私人宅邸中,几位权职不凡的大人物正在商量对策。 就像十八世纪的欧洲贵族热烈追求中國物件和装饰一样,权贵们似乎尤为喜欢享受异域风情来彰显自身非凡,大明自然也一样。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全然反常啊,昨夜被缉拿的几人全都是被全副武装的兵丁上门逮走的,行事粗犷。”按察副使雷玉文来回踱着步,百思不得其解。 “这事并未酿成大祸,无人伤亡,甚至连船都没沉……”坐在沙发上的知府蔡敦沉吟道:“按理说,皇帝和朝廷不会暴怒至极啊。” 可以说周某人的坏规矩之举把一帮子老油条的思维都给带偏了。 这时候,福建都督府军需厅厅正刘素宾终于按耐不住了,大声道:“琢磨这些有什么用?” 他径直站了起来,背着手沉声道:“我不觉得朝中希望将此事闹大,不妨大胆点,把查案的册子给处理掉,咱们再服软,诚心点…多花些钱便是。” “哪能拿从前皇帝的作风来套用现在皇帝的性子?”雷玉文苦笑道。 “怎么就不行了?坐上了那位子,治国法子不都一个样?能容许个人秉性发挥的空间可没多少。”刘素宾振振有词。 思索许久之后,蔡敦颔首道:“这的确是个办法,毕竟虽有大错,但终究没有导致大祸,扫雷舰也并非核心战船,缺失一二不影响全局。咱们找人私下同朝中几位大员牵根线好好谈谈,肯定能有转机。” 雷玉文有些踌躇,但最后却坚决道:“绝不能来硬的,天知道当今陛下会不会震怒。处理可以,但万万不能伤及调查队的人,一根毫毛也不行。” 天色未明时进行的缉拿行动虽然惊动了敏感的相关官吏,但福州府的百姓们仍然过着一如既往的恬静日子。 旭日东升,卖菜的小贩在老地方摆摊叫卖、早餐铺子外排起了长龙、自行车组成的车流缓缓淌向工厂。 但在侯官县的东北边,情况又有所不同。 两辆涂着“府立第一医院”救护车疾驰而来,最后停在了寅宾馆的门口;紧接着,又来了一辆载着翊安军的卡车。 罗符与调查队上下昨天一整天都没离开过这儿,因为担心让敏感无比的地方官吏急眼,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但今天的情况却十分反常——怎么突然来了救护车和卡车? 见那些翊安军士兵们都戴着口罩、带着喷洒器,罗符面不改色地向这里负责接待的吏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后者拱了拱手,皮笑rou不笑地回道:“诸位可得当心啊,这里供职的一个厨子昨夜突发高热去了医馆,一查竟是鼠疫。” “嗯?!”闻言,罗符心里一惊,但旋即冷静下来反问道:“这么快就查明?说!你是不是夸大其词?” “罗待诏啊,我哪敢忽悠您呢?”这吏员指着外边,正色道:“您看,大夫们来了,连翊安军的防化兵都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不怕?”罗符冷笑了一下,冷冷地说。 “我等怎敢擅离职守啊?自然要设法招待好诸位。” 虽然难辨真假,但调查队上下并未放松警惕——不论如何,只要确保整理出来的调查结果还在即可。 尽管表面上并未切断内外联系,甚至还能收到当日的报纸,但他们并不知道从京城而来的帮手早就已经到了。 片刻之后,罗符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拍了拍窗沿,自言自语道:“以后再遇这事一定要推掉,这样斗智斗勇实在是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