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俊美少年和他的月亮
——在只有月亮出现的夜空下，它成长为了他。 “小红，你知道吗，我家的小边，可聪明了！”学校里，小红的前桌小伊一脸自豪地转过身向她说道。小边是小伊家里养的一只土狗，但是体型比较大，有小红一半高。 小红十分不屑，说道：“是吗，怎么了，说来听听。”小红想等小伊分享完之后，再跟她说自己家的小狼又多勇猛。 “我们家的小边啊，不仅可以帮我家看家，还可以帮我们人打架，我们家上次不是遭小偷了吗，小偷半夜来的，结果我们家小边大概是闻到味道了，就开始叫，后来我们家人都醒了，就起来查看，发现了在偷东西的人。我爸爸就把狗绳子放了，指着小偷让小边咬，它就真的扑上去咬了。那个小偷还想来攻击我爸爸，于是我爸爸就让小边咬小偷的腿，小边就真的死死咬住那个小偷的腿，让他动都动不了，后来警察叔叔来了，小边才松开……”小红手脚并用地描绘着。 小红一听来了兴致，赞叹道：“你们家小边好厉害啊，还能指哪咬哪，怎么做到呢？平时有训练吗？” 小伊：“当然，我爸爸可是警察，我们家小边从小都是按照警犬的标准训练的。我爸爸每次都会带上护具，训练他的撕咬，抓爬还有跑跳的能力。我们家小边啊，就是和真正的警犬比，也丝毫不逊色。” “按照警犬的标准？要怎么训练？”小红疑惑道。 “你要有奖励，也有惩罚，有口令也要有动作知识，还要配合口哨，做些关卡让它从简单到难地去通过，锻炼它的自信心……哎呀，很多啦，你要是感兴趣，我今天就带你去我家玩，让你去看看！”小伊笑着说。 “好啊！好啊！”小红疯狂点头。 放学后，小红来到了小伊家狗狗的训练场，里面的设备说是给人准备的也丝毫不夸张，沙包、绳索、网格、高低杠、攀爬架、晃动轮胎、独木桥…… “你确定这是给狗用的？”小红疑惑道。 “当然，不过我爸爸有时候也在这里训练。人要和宠物一起训练，才能培养出更深的感情。其实警犬一般来说都是德国牧羊犬之类的外国品种，因为比较好训养，服从性比较高，但是我们家就喜欢农村的土狗，我爸就挑了一只从小看起来就很凶的狗，来驯养。他相信只要好好养，中华田园犬绝对不比外国狗差。”小伊介绍道。 “那你爸爸在平时训练它的时候，会怎么做呢，除了一些简单的指令，奖惩以外？”小红问道。 “这个吗，嘿嘿……”小伊狡黠地冲着小红笑了笑。 “哎呀，行行行，我帮你把情书给陆寒生，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喜欢那种公子哥呢……”小红吐槽道。 “那说好了，一定要帮我哦！”小伊得逞地笑着，一边还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哨子。“秘诀就是这个！” “哨子？” “对啊，你可别小看这个，口哨，配合手势指令，然后再加上适当的通关奖励，当然还要长年累月的训练啦，这可以让你的狗狗变成无敌聪明的超人狗！” “行了行了，你怎么什么都喜欢说的那么夸张……” “真的，哨子的声音比人响亮，也比人清脆，狗狗能更好地辨别，还有，狗狗的记性有限，又听不懂你说的话，对于它们来说，一些重复性的指令和动作往往更容易消化。”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懂得挺多的嘛，小伊，行吧，那这情书我就帮你送了，但是人家不答应，可别怪我。” “不会啦，人家学习又好，人又长得那么帅，唉，不接受我也正常，谁让我喜欢了这么一个高冷男神呢……” 小伊还在自我陶醉着，小红就已经开始“告辞”了。 “哎，你不留我家吃饭啊！”小伊叫道。 “不了——我回去养精蓄锐，明天才有力气当你的丘比特啊……”小红调侃道。 回家的路上，小红特意在路边的小店里买了个红色的哨子，形状就像一个微型的笛子。小红把它挂在了脖子上。 到了家，小红尝试着在小狼面前吹响哨子，结果小狼一听到哨子的声音，耳朵立马立了起来，身体也挺直了，小灰也跑了过来。 看来小伊这家伙没骗人，小红高兴地想着。 此后，小红便开始对小狼展开了魔鬼训练。 小红每回放学，先去小伊家里看看小伊爸爸是怎么训练小边的，然后便悉数记下，回到家运用到了小狼身上。 到了第三年的春天，小狼已经学会了如何翻越上树，学会如何按照小红指定的方向撕咬，扑倒，也许会了在接受到小红的指令或者遇到危险的时候要一直跑，直到小红再次发出指令或者小红再次呼唤自己的名字时才能回来，还学会了怎么帮助外婆拿菜，拖东西回家…… 只要小红一声令下，小狼即使睡着了都能立马跳起来跑到小红身边随时待命。 不过小灰年纪大了，并不服管，每次在小红训练小狼的时候，就像个老大爷一样，躺在一边睡觉，偶尔嫌吵了，还会自己一个人先跑回家里。 随着天气的渐渐暖和，小狼也迎来了自己的第三次换毛。 周六的下午，小红带着小狼和小灰又一次去了狼神山上玩。 小狼的毛在穿越丛林的时候，留在了树枝间，草丛里，小花上……小红折断了几根干树枝，充当临时梳子，将小狼的毛叉了下来。 换玩毛的小狼，毛色比以前更深了，不再模糊在白色和灰色之间，而是彻底的黑灰色。它的眼睛也变成了金色的，如同纯净的琥珀被太阳照耀时熠熠生辉的样子，而中间的黑色瞳孔便显得更加野性十足。小狼的爪子和鼻子都已经变成了黑色，整体不再是以前那样瘦瘦弱弱的，而是彻底变成了一只大灰狼的样子。 小红拉过小狼和小灰作对比，发现，小狼的个头已经有两个小灰一样大。现在的小狼都和小红差不多高了。 小红很开心小狼这样的变化。再过半个学期，小红便要中考，去城里读书了，小狼变得这样高大威猛，她便不再担心外婆一个人在家了。 小红高兴地在山野之间一蹦一跳地尽情奔跑着，黄昏的阳光撒在小红身上，让她整个人都金灿灿的。小灰紧紧跟着她。 小狼像是感受到了小红内心的欣喜，也仰起头，对着西边的半个月亮开始了一声漫长的嚎叫，顷刻之间，地面似乎都开始震动。 乌云取代了晚霞，遮住了山间的落日，整个天空只剩下了半轮西面发着白光的月亮。 天空迅速开始下雨，并且雨势越来越大，一下子就打湿了小红栗色的长发和衣服。 小红连忙带着小灰和小狼跑向就近的狼神庙避雨。奔跑的过程中，小红并未察觉到身后的小狼正周身散发着青灰色的光芒，发生着让她意想不到的变化。 到了狼神庙，小红和小灰都已经浑身湿透。小灰在用力抖落着身上的雨水。小红看庙里没人，也脱下了衣服准备拧干水。 但是小红刚脱下衣服转身看小狼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并不是小狼，而是一个青灰色长发，赤身裸体，肌肤如冰霜一样苍白的少年，浑身湿漉漉的，吓得小红瞳孔瞬间放大，尖叫了一声，连忙套上了衣服。 匆忙之间，小红的手脚不听使唤，直接仰头摔倒在地，眼冒金星。 就在小红揉着自己疼痛的脑袋，准备做起来的时候，少年俯身凑了过来，一脸焦心地盯着她。 少年的脸距离小红很近，小红的鼻尖几乎都能碰到他的鼻尖，感受到他粗犷的呼吸。小红连忙往后推推，喊着让他不要过来。 冷静下来之后，小红感觉到少年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只是在用头蹭着自己的肚子，并且身边的小灰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少年就是它熟悉的朋友。 小红让少年抬起头来，离自己远一点，少年真的照做了。小红又将狼神庙的帘子拉了过来，盖住少年的身体，然后开始细细打量少年：剑目星眉，唇红齿白，轮廓分明，身材修长却很强壮，如果好好收拾一番，放到学校，那便是活脱脱的一个美少年。 “你是谁？”小红问道，“我的小狼呢？你把它藏哪儿去了？” 少年听到“小狼”二字想要从帘子后面跳将出来，但是被小红制止住了。 “小灰，你怎么不叫啊？还是你认识这个人？”小红对着小灰一通抱怨。 小灰走到少年身边，仔细地打探了一翻，又左闻闻，右闻闻的，随后竟然开始舔起了少年的脸，丝毫没有排斥的意思。少年也凑近了小灰，享受着它的亲昵。 小红彻底懵了：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难道他就是小狼？ 小红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对呀，这里是狼神庙啊！说不行，身后的狼神石像真的有灵气，它显灵了呢！ 小红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两只手撑着地，就像平时小狼坐在家里的姿势差不多。 小红走了过去，试探性地轻声叫了一句：“小狼？” 少年连忙跳了起来，将小红扑倒，然后像狗一样的大口喘气，他看着小红脸上还满是雨水，便将头凑了过去，开始舔小红的脸。 小红羞地面红耳赤，连忙用力推着少年，但是少年的力气很大，小红完全撼动不了他分毫，只好妥协。突然她摸到了自己胸前的哨子，便勉强着吹了口哨子，小狼立马蹲坐了起来，就想小狼平时那样。 “你真的是小狼啊？”小红惊奇道，“哦不，你是狼神，你是狼神菩萨！外婆没有骗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狼神！” 小红又抓住了少年的胳膊叫了几声“小狼”，查看少年的反应，结果少年很听话地回应着，微笑着吐着舌头，哈着气。 “看来你真的是小狼，哦，不，你是狼神，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我的爸爸mama？”小红眼神殷切地望着少年，但是少年只是以更加热烈的眼神回应着小红，并没有说话。 “怎么了？你不会说话吗？”小红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来，开始自言自语，“难道是因为刚变成人，要先修行？那这……到底是人还是神啊？天哪，我到底养了条狗，还是养了头狼呢……” 小红脑子一片混乱。然后她马上安抚自己道：“好吧，那等回家以后问问外婆好了。” 她对着少年说：“如果你真的是小狼，那就和我先回家吧，我们一起去找外婆问问，但是今天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和本人说哦，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着，小红便拉起了少年的手，和他勾了勾手指。但是最后她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了，眼前这人，看起来完全不会说话啊！自己完全就是瞎cao心了。 小红拍了拍脑袋，不仅哈哈大笑的了来。 爽朗的笑声感染了小灰和少年，一人一狗也开始跟着少女傻笑了起来。 雨停了，乌云渐渐散开，还没有下山的落日也出来了。小红跑出了庙去看外面的干湿状况，估摸着刚刚应该是一场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暂时可能是不会再下了。 于是，小红想要叫上小狼和小灰一起回家，也好早点把小狼的变化告诉外婆。 但是当小红转过身时，她却发现，刚刚的那个少年不见了——他又变回了小狼的样子。 小红走进庙里，对着狼神的石像跪了下来，拜了三拜，随后便带着小灰和小狼回了家。 三人下山的时候，正好被急忙上山的郭兵给看见了。 郭兵在听到了刚刚那一声狼嚎之后，心痒难耐，连忙出来找寻，即使刚刚那一场大雨也丝毫没有削减他的欲望。 但是他训了一大圈也没有看见半点狼的踪迹，所以打算去狼神山碰碰运气。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狼神，更加看不起饭村村民们的共同信仰，每次一到祭拜狼神的时节，他仍然照常吃喝玩乐，嘲笑上山祭拜的村民愚蠢。但是他相信祖先留下来的话，抓了狼，可以赚大钱，吃了狼，可以行大运，如果有幸遇上狼中神仙，那便杀了吃，吃掉狼中之神，可以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还可以招财进宝，庇佑家族千秋万代，即使死后也能上天当上神仙…… 所以他不相信狼神，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又比谁都相信狼神。换句话说，饭村人的信仰是狼神，但是他的信仰，是毁掉所有人的信仰，然后成为这里的信仰，让所有人都俯首称臣。 当他以为刚才那声狼叫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郭兵终于看到了换完毛的小狼，和小红还有小灰一起从山上下来。现在的小狼，俨然一直灰狼的样子，比电视上放出来的狼看起来大得多，也强壮得多。郭兵躲在崖壁的另一边，目送着他们三个小山，然后啐了口痰，在心里赌咒：自己总有一天，要将那头狼，连同那只灰狗一同吃进嘴巴里，烂进肚子里。 夜晚是晴朗的夜空，天空只有半轮月亮。小狼一到天黑便又变回了少年的模样。外婆赶紧捂住小红的眼睛，给少年找了件自己的外套穿上。小红和外婆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外婆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小狼一翻，内心有些忧虑：也不知道神明的降临对于自己家到底是好还是坏。 但是小红却一脸乐观，并且决定要教会少年如何洗澡，如何说话，如何读书识字。她要教会他如何像人一样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