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慕华贱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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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正雪出身于骏河,成年后在江户奉公,后来又开办书堂教授军学。 由井正雪的父亲治右卫门最早与丰臣秀吉是尾张的同乡,后来从事染坊业,在关原合战后又举家搬迁到了骏河,诞下正雪。 十七岁的时候,由井正雪在江户奉公时爱上军学,叩拜织丰两代老臣楠木正虎的儿子楠木正辰为师,并且作为上门女婿入赘,更名为楠木正雪。在师傅的指导下,他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军学讲塾——张孔堂,其名取自中国汉朝张良张子房的“张”,诸葛孔明的“孔”。 据说由井正雪在开课之后,前来受教的弟子络绎不绝,一时之间竟达到了三千人之多,而且里面还包括了上级武士阶层。在其间无数大名都被正雪的才华所吸引,纷纷以高官厚禄为条件登用他,却被醉心于军学的正雪一一回绝。 只可惜此时的幕府将军由德川秀忠传给了德川家光。德川家光上台后,实行着被称为“武断政治”的政策,对各藩国的管束日益加强,大名稍有不慎便将面临改易或者削藩的处罚,而正因此,被处罚的诸多大名为了维持运转,不得不对旗下藩士进行裁撤,从而造成了社会上大量浪人的产生,无数人开始流离失所,造成了社会的混乱。 由井正雪的弟子不少就是流浪武士,这些人被裁撤后失去工作,生活艰难。若是按照原定历史继续,由井正雪便会决意策动一场叛乱推翻造成这一切的德川幕府。 而今,朱慈烺这个鲲鹏振翅高飞,已然掀乱了历史潮流。在朱慈烺的命令下,谢洪运出使日本进行外交谈判,海军将领齐远便招募了由井正雪、丸桥忠弥以及金井半兵卫等浪人武士团入朝鲜作为雇佣军。 虽然雇佣军看起来是一个很金贵模样,但其实…… 此刻,重新恢复了本名的由井正雪板着脸,大声道:“诸君!这一战事关我等在中华上国皇太子殿下眼中的地位,务必用出我大日本武士十分技艺。决断日本武士善战名义!” “哈伊!” 一干人齐齐大呼,九十度鞠躬。 “此战若胜,人人饱食。勇武者,餐餐大米白饭!” “哈伊!”一干日本武士欢呼得更加激烈了。 “哈伊!” 看着这一幕。松井正雪笑容畅快,前所未有的开心。 他感觉到了自豪,一种源于内心的骄傲。 这与后世的中日关系完全不同。 后世的日本是繁荣文明的,哪怕经历了二十年的经济滞涨,二十年工资不涨。一根冰棍二十年涨价五毛都可以鞠躬谢罪来大打情怀牌,但日本依旧是繁荣昌盛的发达国家,是精神文明建设极佳,国民素质国际称赞的国度。也正是有这样的底气,这样上佳的国际形象,这才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脑残粉做了精神日本人,以至于忘却了军国时代日本的罪恶。 故而,对于后世大多数的中国人而言,日本的形象是复杂的。 一方面,不少国人仇恨日本人。认为日本对过去反思太少,右翼横行,遮掩历史,为军国主义洗地。于是愤怒日本,总将日本当作大敌。 而另一方面,又有不少国人艳羡于日本的繁华昌盛,感慨于日本优美的风景,上佳的人文环境与国民素质,在一波一波情怀与日本的确存在的优势下将日本人当作别人家孩子,去不了日本的便做了精神日本人。能有本事的更是多有rou身投靠,苦求移民之举。 然则,穿越来这个世界的朱慈烺全然不一样了。 此刻的大明对于日本是什么概念呢? 就是后世美国爸爸对于日本人的概念。 神宗皇帝先后在大明西北、西南边疆和朝鲜展开的三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分别为李如松平定蒙古人哱拜叛变的宁夏之役。李化龙平定苗疆土司杨应龙叛变的播州之役以及李如松,麻贵抗击日本丰臣秀吉政权入侵的朝鲜之役。 若说宁夏之役与播州之役还太远,对日本人还没什么影响。但丰臣秀吉统合日本举国之力入侵朝鲜却被大明一巴掌拍死的朝鲜之役却是让日本人上下印象深刻,记住了大明的赫赫武功。 这是日本人第一次苦求摆脱日本列岛的尝试,摆脱不了狭长海岛的先天拘束,日本在农业时代注定是东亚二流国家。 不算武力。千百年儒家文化的传扬,宗藩之国的纠缠更是让江户时代的日本充斥了慕华贱夷的思潮。 而这,便涉及到了儒家文化的华夷观。 华夷有别是儒家文化对国际秩序的观念,用孔孟之道的儒家思想作为区分将整个世界划分为华裔两极。内夏外夷是华夷观的分界,贵华贱夷就是华夷观的基本精神。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扩张华夏范围,用夏变夷,便是华夷观的终极目的。在华,那便是有仁义的人,用后世西方的词汇便是有文明的人,是可以说话沟通的人。在夷,那便是没有仁义,没有文明的蛮夷胡虏,甚至都算不上人,只能说是禽兽之辈。 若是还不能理解,换个方式。 符合儒家文化的,便是民主的自由的正义的。不符合的,自然就是邪恶流氓的国家! 而此刻的日本便是深受这样的观念所影响,哪怕到了几百年后西势东渐都没有多大的波折,热爱外国热爱大明的主流文化成为日本人骨子里的坚持。 话说回来,对于此刻的由井正雪而言,大明便是那上国中华,拥有着先进的文化,是华夏的中心,是儒家的正统。至于满清蒙古蛮夷,那就是一群率兽食人的野蛮人。 “草木欣荣绕圣宫,白樱独秀一春中。中华礼乐花开遍,元气吹嘘日本樱!这群卑贱的朝鲜蛮子竟然投靠了一群率兽食人的蛮夷,果然这朝鲜儒教已经式微,我大日本才是可以学习大明上国的最好学生、忠诚藩属!”由井正雪浓密长眉扭动着,神采飞扬。 在儒家文化输入的华夷观下,日本国上下都陷入到了一种慕华贱夷的极端心态中,而且天然地正义地觉得这样的心里形态是前所未有的正确。 这种截然不同于后世的形态一点都不假。而今在世的日本知名学者、地位崇高的僧侣林罗山就无所畏惧地在这样的官方书籍中不顾社会舆论压力宣称日本皇统出自周吴泰伯之后,认为日本人都是秦皇后裔,与大明本为一体,本就不该为两国之分。 如果说一个人还可能是简单的迷恋中国文化。不足以代表什么。那么,另外一位日本带有浓重“神国”思想色彩的儒者贝原益轩便足以测证了,他在中华文教的熏陶下几番公然说:“本朝古来虽独立不臣服于中华,然资用于中华之风教者多矣,可谓师国。” 如果还要强辩慕华贱夷只是朱子学家特有的思想情感。另外一个阳明学家熊泽蕃山的事迹便可以反面印证了。熊泽蕃山终身宣扬日本主义,希望让日本国独立自主,可是熊泽蕃山忙活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被慕华潮流淹没,不得不承认:“中夏为天地之中国。华夏中国为四海之师”。古学家山鹿素行也认为“羡慕并学习中国”“此种情况不仅限于我等.古今之学者亦复如此。”再加上由于日本人极端崇拜中国以至于都渐渐自卑,荻生祖徕说:“吾国小国,且不文之国,较之异国,殊难治也。”更有甚者认为日本万事不如外国,“万事不如异朝”。“凡资民生而不可无者,亦莫不待中国圣人之法 中村藤树就说:“圣人非唐土不能诞生。” 恰逢此刻朱慈烺横空出世,朱慈烺的事迹传到大明去后,不仅有百姓直觉大明皇太子朱慈烺就是这样的圣人,就连日本上下亦是觉得兵强马壮,一改旧时气象的朱慈烺是整个世界光芒万丈的圣人。 以至于在过于强烈的光芒下,日本人开始了强烈的贱夷心态。按照华夷之辨,就连日本那些不遵儒学孔孟之道的人也被称呼为夷狄。你还别觉得欺负人,这会儿的日本人自己称呼自己夷狄都觉得这话说得没错。熊泽蕃山就自己在中把日本、琉球、朝鲜等地方列位九夷。水下顺庵就自称东夷小子,获生祖徕也以“夷人物茂卿”自居。整个日本举国上下都有一种“脱夷狄入中华”的心愿。就仿佛当年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渴望来生投胎大宋一样。
如果日本人没有这样一个可以变成华夏人的机会。便会虚拟一种新的华夷秩序。虽然继续在中国面前自称夷狄,却格外自尊心强烈,对中国以外的任何地方都称之为夷狄贬斥。当年的新罗、百济被斥之为夷狄,眼下的朝鲜也一样概莫能外。至于那些西方国家。那更是极尽蔑视之态度,连蛮夷都不如了。 如果不是美国人一炮轰开,证明了西方的崛起。恐怕,东亚的朝鲜、日本就如同曾经的湖广、云南一样,早就是中华之领土了。 朱慈烺的到来让这样一种希望有了真正的延续。 齐远招募的雇佣军给了日本人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一个加入中华体系,成功成为中华之人的机会。 大明皇太子开放的心态。通商的诚意更是让诸多日本人欢呼。或许,也就眼下统治日本幕府还有些纠葛不休了。 但无论如何,已经在大明强大战舰搭载下进入朝鲜国土的松井正雪是不会有反复犹疑之想法的。 他只想在仰慕了一辈子的中华正统的上国人面前表现出日本人的勇武,证明日本人有益之处是可以加入中华,摆脱夷狄之身份的。 至于眼前的敌人朝鲜人…… “一群投靠蛮夷胡虏的曾经大明藩属已然自甘堕落成了连蛮夷都不如的人!大日本的武士应该用倭刀让朝鲜人用鲜血洗刷这样的耻辱!” …… 朝鲜城头上,金自点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盯着这些个头矮小,面目凶狠的日本五十,当年倭乱的记载全部涌上心头,不由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一旁,察哈喇神情冷漠:“你率军先战一场。” 金自点想要挣扎一下。 但察哈喇却指向了这些日军身后,那一个个格外俨然肃杀的军阵,皇家近卫军团的近卫团阵列俨然,致命的气息让人心颤。察哈喇眉头一挑,冷声道:“莫不如,你去防备明军?” 金自点看着那一个个黑黝黝的枪口,明智地选择了相对而言更加软柿子的这些日本武士。 “禁卫营、龙虎营……出战!”金自点战战兢兢地说着。 …… 朴昌勇这个名字悲戚壮烈,对于朝鲜人而言有一种悲戚之心。他人如其名,因为成长在将门家庭而自小被当作一位勇敢的战士培养,他身量粗大,扫把眉,碧眼络腮,四方口犹如大钟,是朝鲜人中少有阳刚之貌,若是长在后世,绝对能成男女通杀之巨星。 但朴昌勇绝少有这种自夸之心,他心怀狂热激烈的情怀,为人总朝着刚烈执拗的方向成长。他的父母经历了朝鲜之役的惨烈,当朴昌勇幼年时,父母便总说着朝鲜这样夹在中日间半岛之国国民的艰辛。当他长大时,丁卯之役又成了朝鲜上下的屈辱,父母曾经历数的小国屈辱尽数领教。当朴昌勇最终成年长大时,又在丙子胡乱的恐惧之下成长成了一个坚毅果敢的将领。面对两次被几乎灭国的战争,朴昌勇拜服在了满清骑射的强大之下。成了金自点麾下少有的外姓干将。 他相信自己体会了朝鲜国人的屈辱与骄傲,前所未有坚定信念让他坚信朝鲜的未来必须是事大国,而这样的大国,俨然就是崛起于辽东之地的满清。 至于华夷之辨? 当他无数次走上战场时,再也不会问起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答案已经显而易见:“那是什么?能让朝鲜不被亡国吗?清国的强大,朝鲜已经用国祚体会了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