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
她翻开木牌,上面只写了个钰字,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读,看着面前的人,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一脸坏笑。 “这可是许愿牌哎,你就不想得到什么吗?” “想啊,当然想了,不是已经写在上面了吗。” 她也觉着是他在耍无赖,只是听他说着他已经什么都有了,也许目前为止的目标和遗憾也只有她了。 “现在还不算得到吗。” “怎么样才算得到呢,以前错过那当然是遗憾,对于现在或者以后来说,他只会更加贪心。怎么样才算是得到,牵到你的手是得到,抱到你也是,和你谈恋爱是,结婚是,并骨也是。人嘛,当然会贪心,淡然会觉着得到的还不够多,我没什么野心,所以只是对你贪婪些。” 轮到他读,翻开木牌,与他相似,只是他觉着比他有文化的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落款处写着辰钰二字,他说她的追求也很平淡,她说平淡些才好,她觉着相爱就已经足够幸运,她觉着平平安安,岁岁年年,也就已经足够。 他忽然心血来潮,看今天还早,就拉着她要去玉龙雪山,她问店要怎么办,他说交给未成年的猫。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锁了店门,在门上张贴告示。 他带着她时,愿意稍慢些,只是到玉龙雪山也没过多久,可能因为是工作日,也可能刚好错过高峰期,甚至没在排队上花费太多时间。坐缆车坐到山腰再往上走也好,在山林间好,离得稍远些看山也好。 在空中看山林,白茫茫的稀薄雾气和茂盛的森林交织在一起,像是混在一起的绸缎,也许是微微起风,雾气也随着风晃动,看起来便是更像绸缎。他抚摸她的头发,他向来觉得她的头发美丽,总像是漆黑的丝绸那样。 从半山腰开始,有木制的台子,一直延伸到远处,他们看到了雾气与森林相融,与远处看不同。朦朦胧胧的世界也好,他们只是顺着路走,一路上说着那些有的没的。路上的人也不算多,情侣倒是不少,往远处走的路几乎没什么变化。在森林里沿着路走,这样的约会也算是特别。在这样的地方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也好,不说话只是沿着路走也好。 路的尽头是宽阔的草原,站在扩开的木制矮台上,稍远些的草原上有不少拍婚纱照的人,更远处些的雪山被雾气遮盖,看不到山顶的积雪,只是雾气弥漫。 旁边的店铺里有卖明信片的店,上面挂着邮局的牌子,也许是方便写完之后寄给重要的人更方便,辰拉着钰,还是去买了两张明信片。他写平安,她写喜乐。他觉得这样好,他喜欢她的字。 雾气慢慢变淡的时候,才容易意识到时间走的很快,山上的雾气总要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散去。这个时间该抬头看山,山上的雾气消散,才好看到雪山上的积雪。积雪是极好的,雾气不停翻滚,似乎是不甘心,在远处看时便是美好的景色,像是悬浮在空中的海浪。他看到天空灰蒙蒙的,也许是还未散去的雾气,他觉着那像他第一次看到青海湖的样子,他觉得那是一片灰色的海。 如此想着,不自觉的手就会抓的更紧,她有些吃痛,轻轻哼了一声。他给她说了那些想法。她说天总会放晴,青海湖也不会是灰色。在阳光照进草原和山巅时,雾气就像是放弃挣扎一般,很快就散去。他觉着草原上的绿色很亮,是嫩绿色的,青海的草原颜色更稳重些。 再走回时,便又是大不相同的景色,路边的林中总有倒下的树木,也许是运气好,转头时看到松鼠跑过,没有来得及说话,便已经消失不见。运气是好的,两人都看到了。他觉得这样太亏,出来摸鱼就不该那么早回去工作,下山后又跑到另一个地方,他说他觉得那里好,他觉得该和她一起去。 路途中的那些风景特别,他指着那些纯白色的小楼,他说他很喜欢,也许以后该买个那样的院子,可以住的偏些,这样的环境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温柔。 她说这里好,适合与世无争些,适合在这里常住。他们在这里停留,车停在路边,沿着靠里面些的路走着。其实这里的人也不算多,好在安静,路上偶尔遇见几个老人,也许是因为会在这里停留的人太少,偶尔也会说上两句话。只是问问来做什么,有时候听到方言,也只能模模糊糊的去猜那些意思。 她稍微好些,也许是对语言更活络些,还能说上几句。他们只是在路上走着,他们不是属于这里的人。后来遇到个老婆婆,坐在院子门口的小凳上抱着个小盒子,她说已经很久没有年轻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能陪她说话。时间还早,两人不着急赶路,就坐在门口陪老人聊天。 也许是因为环境好,也许是因为污染少,老人身体健康,吐字也很清晰。老人让他去院里拿两个板凳出来,站着聊天也不好。 也许是因为人老了总爱回忆年轻的时候,老人家的话匣子也打开。 老人说,其实没什么特别,她和她的爱人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了。她如今依旧记着曾经有个小男孩,在她眼里比什么都好,她喜欢吃鱼,他就经常去河里摸鱼,只是笨手笨脚的,收货总是少些。他说一定会钓到更大的鱼,要比姑娘的头还大,这话总要惹来姑娘追着他打的。 时间过得快,人也总会长大,他说他要出去,他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曾经的姑娘没那么多勇气,没跟他走。她觉得后悔,也许是经常觉得后悔,她总觉得该和他一起走,总比他一个人在外面要好。
他从来没有告诉她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开始他总是写信来,只是从来都不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他怎么样。她只是在等,也许没有人想到,这一等,便是十三年。 后来他忽然没有了消息,不再寄信,地址也变得不对,她寄出去的信像是石沉大海,总是收不到回信,再后来干脆被退回,据说是因为那里的人已经不是他,也许他去了别的地方。 她听村子里的人说,他赚了不少钱,在大城市娶了个姑娘,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回来。她觉得少了什么,她觉着胸口空空,她觉着她该祝福他。 老人打开盒子,里面堆满了书信,钰看着那满盒子的书信,看着上面娟秀的小字,也许是遗憾吧,也许遗憾多才对。 两人正觉着遗憾,就听到远处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听不懂老人骂了什么,大概是说老婆婆又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老爷子说,那阵赚到了钱,已经准备好回来娶她,结果在回来之前被骗,他只是不敢回来,已经没有勇气再回来见她。 故事最终还是没有讲完,其实过程已经不那重要了,辰和钰都有看到,拌嘴的老人眼角都带笑,也许盒子里的信就是老人家觉得最珍惜的东西了。也许是因为每一封信都是时间,更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回忆。 两人告辞时,老人塞了个什么东西,用小布包包着,他们说,他们走不动了,她没出去看过,她的世界就那么大,她这辈子等到他就已经足够。 离远了才打开布包,里面是个龙凤呈祥银色的手镯,本准备还回去,老人说只是他前些年给老婆婆打的,只是做的太多,便只留下了做的最好看的一个戴在婆婆手上。老人家伸出胳膊,像是炫耀一般,其实人永远像小孩。 道谢过之后,还是带着布包走了,那更像是一种纪念意义,至少不是那么遗憾的纪念。 晚上时到了一家民宿,有大院子,有篝火,他说因为记忆不那么清楚,所以有些难找,好在找到。院子里像是一个小型晚会,有人唱着民谣,有人坐在旁边。每个人拿着一瓶风花雪月,没有人多喝两口,很少有人说话。 这个院子氛围好,总有人上去唱歌,总有人在记录故事。她说她也来过,也许还是同一天,上次来还是雨季,只是记忆也不那么清晰。 消磨时光总是快乐的,喝完酒之后便回房间休息。又要在第二天早上赶回茶馆。人总要相似才好,不会觉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茶馆再次开门,他牵着她,她抱着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