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在下想办一个展览
福凌的嗓音深远而悠长,猩红的眸子在那一刻竟流露出温柔的色彩。 他在低唱,也在回忆。 苏言不知道他在回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惊叹于眼前这座时钟的——强大。毫无疑问,这座被福凌称为“大梦时钟”的小物件称得上“可怕”,扭曲认知,修改意识。 虽然在福凌的叙述中,它只是柔和的助眠器,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件助眠器的危险程度更胜于锋锐的武器。 但这令白莯难以置信,他与黎雨共事三年左右,多少对于人的精神有所了解。据他所知,即便是一位精神超能者,在不接近失控状态时,也是难以对他人的精神造成影响的。 而一位失控的精神超能者,近乎一场小型灾难。 现在,福凌说一座小小的时钟能做到失控状态的精神超能者才办得到的事情,这实在是令白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换言之,他们此刻在欣赏的是足以引起一座城市混乱的物品。 一件极度危险的物品。 收回落在时钟之上的目光,白莯仔细观察起这间简朴的实验室,他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着更为可怖的东西。 福凌放下时钟,瞥见了白莯的担忧,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您二位不必忧虑,这间实验室内的物品不曾流出。同时,它们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如在下之前所言,与这座时钟一样,这里所有的秘密道具都是有灵性的。” 听到福凌轻和的嗓音,白莯停下了环视的动作,略微侧过身体,使得自己的视线可以对上福凌猩红的眼睛,看着满面笑容的福凌,他说:“这很危险。” 福凌摇了摇头,走到另外一处,拿起了一支白骨制成的笔,说道:“恰恰相反,它们很安全。比您,比我,都要安全。” 福凌轻轻摩挲着手上的骨笔,脸上露出回忆之色,“您猜这支笔是用什么制成的?它的功能又是什么?” 白莯盯着那森然的白骨笔,思索了许久,最终抿着嘴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也猜不出来。” 福凌微笑着,猩红的双眼似是看穿了白莯的内心,“您猜到了,只是您不愿意倾吐。其实您不必觉得罪恶,这支白骨笔确实是用人的肋骨制成的,由一位古老的存在。” “这位存在是自愿的,在下找到这份素材时,他的碑上刻着——拿去吧,将我的一切都拿去吧。” “这是一只愿望之笔,也是一支诅咒之笔。它将满足能够用它在虚空之中刻录下文字之人的一切诉求,无论光明或是黑暗。” “但,只有一次。” “它的灵性只满足一次使用。” 白莯皱眉,他最近总是在皱眉,因为有太多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在发生,福凌的倾诉犹如挽歌,他像是在哀悼。 是的,他似是怀着这样的情绪制作出了这支笔,用逝者的躯骸。 和庙的对话让白莯以为福凌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家。但现在,他面前的这个,瘦削的,修长的男人,再度藏进了黑暗的阴影里,神秘笼罩着他,白莯又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可以问。 于是,他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这支笔还未曾使用过?” 福凌点头道:“是的。它还未曾找到能够使用它的人。” “可你是它的制造者。” “但在下并非它的使用者。” 再一次,轻轻放下手中的骨笔,福凌走到一个黑色的箱子面前,那黑箱在他的腰部,于是他缓缓蹲下身来,将耳朵贴在桌上,探出一只手,有节奏地敲起了那黑色的箱子。 “这又是什么?”白莯问道。 罕见地,福凌没有立即回答白莯的问题,他伸出左手的食指,竖在苍白的唇上,眼中流露出平静之色。 过了片刻,他停止了敲击,站起身来,解释道:“它快醒了,这证明它的命运将近,亦是死亡来临。” “?”白莯不愿再像个傻子一样去追问,他静默地等着,等着福凌的下文。 并未等待多久,许是只有蝴蝶振翅的一瞬光阴,福凌便开口说道:“这个黑箱里装的是时间。” “故去的时间,曾经的时间,遥远的时间。” “简单来说,当黑箱开启之日,过去的时间便会苏醒,而打开它的那个人将走进时间的长河,顺流而下,去往曾经。” 白莯本不想的,他确实不想,但福凌对于他制作的这些道具的介绍愈来愈离奇,一开始只是控制精神,虽可怖但可以理解;而后是无条件完成一个心愿,已然离奇,不可理喻;现在福凌和他说面前的黑箱能够穿越时间,那简直是离谱,白莯无法相信。
于是,纵然不想,他还是冷冷地笑了一声。 福凌望着似是在讥笑的白莯,眼眸中露出不解的色彩,他伫立在原地,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或是说服了自己,他重新迈开步伐,去到了下一件秘密道具所在的位置。 这一次,是一幅画。 福凌小心翼翼地将那幅画卷打开,画面之上,是漆黑的天穹,深邃的海洋,巨大无比的怪物和渺小的人。 这些占据了画幅的大部分空间。 在仅剩的狭小空间里,是一个举着利器流泪的人和捂着心口,脸上浮现复杂神色的人,那神色中有遗憾,有后悔,有解脱…… 福凌纤细的手指在画面之上浮空掠过,轻声说道:“这幅画并非在下所制,而是在下……偶然所得。” “那它有什么神异呢?”苏言走到福凌身后,低声问道。 福凌摇了摇头,说道:“它很普通。但又特别,这是预言之歌中所预示的画面。” “他在大地之上燃烧,他在天穹之上咆哮,恶兽也会畏惧他的光芒,他的手中长握人间。” “这是预言之画。” 合理。 这是福凌介绍到现在,白莯觉得最合理的一件物品,一幅彰示着未来的画卷。比起穿越时间,白莯觉得这幅画真实地多。 虽然从一开始,白莯便不相信什么命运,也不信所谓的预言,但比起之前所见的物品,这幅无奇的画也真切起来。 “所以,你领我们看这些秘密道具……是想做什么?” 福凌听见身后的询问,他将难明的情绪收拢掩藏,重新换上优雅的微笑,右手抚着心口向苏白二人鞠躬道:“在下想办一个展览,与二位手中的黑卡一起,让这些秘密道具看见荆玉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