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看海论高地
凯尔特，敦伦城。 这座被箭塔拱卫的城市只有不到一千人口，四处都深深的荒草，废弃的房屋在各个角落随处可见，偶尔还会有一些小动物嗖嗖的掠过。 事实上，敦伦城之所是被称为一个城而不是一个村庄，只是因为亚雷准备将总督府设立在这里。从实际情况来讲，敦伦仅仅是一个港口加集市顺带有几百号商人的……聚集地。 这座城市标志性建筑是一座面向大海的高大风车，原本是行商碾磨谷物的场所，现在已经被总督府征用，成为了临时办公厅。 由于凯尔特四面环海，敦伦城又在距离海洋最近的位置，导致一年四季都有充沛的雨水，因此风车屋顶的斜度极大，屋檐边还悬挂着引水的渠道。因为结构的关系，屋顶拥有一间尖顶拱窗的阁楼，新绿色的藤蔓从阁楼窗户上垂下来，与棕红色的瓦片交相映衬。 而目前只有光杆一人的近卫长官布鲁诺，因为喜欢这里清幽冷寂的独特环境，所以一直一个人独居在这里。 风车的顶端，亚雷坐卧在隆起屋脊后方，双目微阖，身体表面浮动着一层浮动不定的黑色光幕，在圈圈扩散的涟漪中逐渐凝实，形成正八边形的半透明晶壁。 就在晶壁完全稳固的刹那间，狂暴的黑炎透体而出，轻易将稍稍凝固的光幕轰得四分五裂。黑发骑士同时睁开眼睛。张口便喷出一口灼热的汽化血雾。 又失败了…… 亚雷注视着逐渐从眼前化开的血雾。接着吐出一口残余的血沫，从坐卧的瓦片上站了起来，维持着均匀的呼吸，配合心脏中流淌出的旺盛生机全力修复伤。 “又失败了？”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右侧天窗被哐的一声推开，布鲁诺轻盈的跃至风车顶端，手里还拎着一瓶朗姆酒。 为了避免影响伤势的恢复，黑发骑士刻意压抑着声音答道：“毕竟都铎家族嫡传的最顶级斗气。又没有战纹的配合，当然没那么容易成功。” “没那么复杂吧，纯粹两种斗气不可能相容而已，真没办法理解你的思维，居然妄想同时拥有两套斗气……这种事如果换做另一个起源骑士来做，恐怕已经自爆了。” 银发少年顺势坐在了他的腿边，微微抬高了下颌，瞭望着远处传来阵阵波涛的海面，淡淡的说道： “就算是为了研究以太化的道路，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 “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使命。” 亚雷屹立在他身边。视线移向自己向上虚抓的双手，平静的说道：“哪怕无法完成真身。我也一定要研究出完整的以太理论，成为第二个完美之躯，这是……” “这是卡斯帕将军留给你的财宝，对吧。” 布鲁诺用轻薄的指甲挑开瓶塞，目光投向下方三三两两分布的小屋，吸了一口酒水，吐出一阵浓郁的酒香： “以一具身体，同时拥有两种斗气是不可能的，你尝试的方向错了。” “的确是这样……” 黑发骑士缓缓垂下了双手，视线同样投向远处的大海，伴随着一声叹息说道：“是想要继续深入以太化，至少要掌握全部性质的斗气。” 他至今还记得卡斯珀cao控自然之力的手段，可以断定，如果要cao控自然之力，就必须尝试着将斗气换成自然之力。 而掌握自然之力的基础，肯定是掌握斗气之间的性质变化，这一切的大前提，就是了解生命之火的全部性质。 “别傻了……” 银发少年将酒瓶放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瓦片上，顺势摇了摇头，掰着手指头细数道： “冰之力，光之力，暗之力，炎之力，地之力，山之力，风之力，电之力……斗气全部性质一共分为八种，而你连两种都没办法兼容，却妄想掌握全部的斗气性质。” “不一定要兼容。” 亚雷打断了好友的话，视线投向更为宽广的天空，表情透着一丝决绝的冷酷：“从头开始学会八种斗气，也能掌握生命之火的全部性质。” 布鲁诺瞬间将视线投在他的身上，满脸诧异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废掉钢斗气？” 亚雷沉闷了半响之后，反问道：“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好吧……我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你。” 银发少年干脆拎起了朗姆酒，又仰起脖子灌了一口，继续说道： “要想学会和自身性质不同的斗气，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恐怕会对寿命产生影响。” 亚雷顺着屋脊的坡度重新坐了下去，眼中的光芒蓦地一个闪烁：“……不需要担心，身体锻造成完美之躯后，不会有寿命的限制。” “你就这么确定一定会成功？”布鲁诺投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举起酒瓶晃了晃：“要不要喝一点？” “不需要，谢谢。”黑发骑士谢绝了对方的好意，自言自语般的沉吟道： “如果能确定的话，我还会拖延到现在么？但是，不论成不成功都要试一试……如果连我都做不到，那么你还能奢望谁能成功？” “也对……你毕竟是拥有不死之身的人，一定可以成功！”银发少年露出轻松的笑颜，如同百花齐放，瞬间化去了笼罩在两人心头的阴霾。 “现在还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亚雷将后背靠向屋脊，右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双眼放光的说道： “从明天开始。我将正式成为凯尔特真正意义上的总督。作为一个统帅来统治这片土地。而整个高地王国。将成为我面对的第一个对手，进行军事上的全面交锋。” “说实话……我觉得我们能坚持十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布鲁诺虽然不是悲观主义者，但还是忍不住泼了一记冷水。 “高地王国没你想象的那么强，普利特不是向我们介绍过了吗？” 黑发骑士伸手勾搭住他的肩膀，自信笑道：“只要完成我理想中的军事改革，那么那群蛮族的余孽不过是一群待宰肥猪。” “真的？”银发少年以不敢苟同的视线看着他。 “真的！”亚雷投以肯定的眼神。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布鲁诺看他信心爆棚的表情，下半句话顿时说不出口了。索性还是自顾自的灌了一口朗姆酒。 “我什么骗过你啊。” 见他还不相信，黑发骑士只能卯足精神解释起来： “高地王国虽然拥有一千多万人的体量，独特的力量体系，但是弱点也很明显。我就跟你一条一条的说吧。第一，高地王国的现任国王得位不正，第二，他们孤立与主流的力量体系之外，第三，保守势力强大，就算有自由联盟的援助。他们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形成一条完整的征兵体系。” “除了第三条以外……我看不出那是弱点的样子……” 银发少年有些赧然的低下了脑袋，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放松了。怎么已经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维方式了。 “先从战士的比例来解释吧，因为民族天性、生存环境、营养的关系，罗赛维亚的战士比例是三十比一。但是高地不一样，他们拥有自己的卢恩体系，而使用卢恩法术的战士在高地王国的占据绝对优势，但也不过是一百比一的数量。也就是说，他们拥有理论上拥有十五万卢恩战士，而国王统治这批战士，用的全部是采邑制度。” 亚雷说道这里的时候，脸上浮出一丝讥讽之色，继续说道： “这就意味着，就算自由联盟倾囊相助，他们的主力军队也无法进行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军事革新。因为卢恩法术和主流法术有着本质的区别，就算送魔导器给他们，这帮人也用不了。试想一下，如果连武器都是大相径庭的玩意，那学习自由联盟的战术体系又有什么用。” “原来如此……”布鲁诺信服的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问道：“他们国内不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点燃斗气的战士么？” “是啊，就算按只有卢恩战士一半的数量，我们也会面对七到八万的主流战士，这帮人是可以融入现代作战体系的真正对手。” “他们有七到八万……我们理论上最多也只六千啊……”银发少年刚刚鼓起的信心又像漏气的气球那样，迅速干瘪了下去。 “不可能的！” 黑发骑士当即摆了摆手，断定的说道： “高地国王本身是篡位的逆贼，得国不正，所以必须要向传统保守势力进行更多的妥协，而卢恩战士这些封建地主老爷，就是保守势力的代表。只要高地王国想组编一支现代化的军队，那么他们就必须触动卢恩战士的利益，转输送给主流战士。而现在表面的敌我势力这么悬殊，你觉得那些心高气傲的卢恩武士会甘愿割rou么？” “不会！”布鲁诺坚定的晃了晃脑袋，又加强语气的说道： “换作我，也不会这么做。” “那么国王可以动用的资源就很少了，就算自由联盟提供七万人的装备，他们也拿不出七万人份的钱来编练新军，因为王室必须养着那帮代表传统势力的封建军队，也离不开传统势力的支持。” “那么……他们可以组编多少新军？”此时此刻，银发少年的信心已经开始回涨。 “就算高地王室砸锅卖铁，也没有现在的我有钱，不过也不排除自由联盟放血资助他们。”这是亚雷目前唯一担忧的事情，不过可能性应该不大。 “你的意思是……不会超过六千人？”布鲁诺双眼闪烁着异彩，之前的颓势已经一扫而空，现在完全是一副信心爆棚的表情。 “肯定不止！毕竟他们兵员充足。但是一次性能拿出两万的话。已经算是王室典当**的水平了。” 亚雷见对方已经完全说服。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如果连自己最亲信的他都无法说服，那么凯尔特总督对高地国王的战争已经先输了一半。 不过幸好，自筹集资金以来，他现在扯嘴皮子的水平涨了不少，布鲁诺挺聪明的一个蒙了。 实际上哪有这么简单…… 凯尔特的正规军和预备役加起来才有六千，对方光正规军就有两万。预备役则接近正规军的四倍。而且高卢战士虽然比主流体系的军队差一点，但也没有拉到代差的程度，十五万人一个猪突冲锋，恐怕就能推平凯尔特。 而且，高地王国的体量放在那里，如果不给予决定性的败北，失败一两次根本就无伤大雅，反而会促进他们进一步改革的决心。 黑发骑士心里清楚的很，自己唯一的胜算，就是完成针对高地王国作战体系的军事改革……而那些魔怪的力量。则是这个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只有一次性毁掉高地王国的有生力量，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 格拉摩根。伯爵府。 “亚雷！” 夏琳抱着一沓厚厚的企划书冲窜进了办公室，兴冲冲的凑到书桌前，将足有搬砖厚的文稿放到了他的面前： “你看！这是我们从军方得到的装备技术，一种性能极好的战斗服，如果研发改造完成，投放到市场上肯定会带来丰厚的利润。” “战斗服么……很好……那就尽快开始研究吧。”黑发骑士专注的撰写着凯尔特军改计划，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绿发少女眼眸一转，凑在他耳畔轻悄悄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同意开始研究生产拉？这个计划一旦开始，耗费的资金可是很大的！” “你觉得有机会就尽力去做吧，我全力支持……至于音巢的事情……以后全权交给你了，要签字什么的，直接找我就行。” 亚雷盯着面前的纸笺，目不转睛的说道。 “那好，你签个字，按个章吧。”夏琳俏脸上浮出一丝紧张之色，抿了抿薄唇，将文稿的最后一页递到对方面前。 “稍微等一下。” 黑发骑士迅速将最后一行写完，然后接过那页文稿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即又将视线移回了纸笺： “我的印章在左侧的柜子里，你自己拿去盖吧。” “好的。” 绿发少女暗自舒了一口气，款步走到书桌后方，取出亚雷的印章……以及凯尔特总督的大印，迅速用身体遮掩住对方的视角，在文稿上印下了两种红章。 “夏琳！” 恋人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身体骤然一颤，僵硬着扭过头，挤出微笑说道： “怎么了？” “不知不觉的，你的个子长高了！腿也变长了不少啊！”黑发骑士盯着绿发少女裹在白丝中纤长的美腿，忍不住赞叹着说道。 “做的正经事吧！不许看！”夏琳佯怒的剜了他一眼，趁机伸出纤手遮住对方的眼睛，将总督印悄无声息的放回了原处。 “只能牵手已经很惨了，还不准看……”亚雷痛苦的哀嚎了一声，顺势抓住她的皓腕，吻了一口手背： “前一段时间我离开了那么久，你都在忙什么呢？”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暂时没有时间。”夏琳趁机抽回右手，冲他俏皮的吐了吐舌尖，带着厚厚一摞的文稿，瞬息消失在办公室内。 “……” 黑发骑士注视着她消失的位置，会心的微微一笑，继续将心神投入到了军改的初稿中。 …… 音巢训练基地，中心实验室。 伴随一阵清脆的铃响，升降平台缓缓降至最底层，两门合金重门哐当一声弹开，身穿一袭灰色制服的夏琳出现在通道末端。 “夏琳小姐！” 看到她出现在实验室内之后，一名身着同样制服的专家立刻迎了过去，目光闪烁的问道： “事情……成功了么？” “是啊……又成功了……” 绿发少女的神色有些恍惚，环视了一眼布满仪器密布的实验室，光洁的俏脸上浮出一丝怅然和坚定： “我为此赌上了未来……这个计划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当然。”对方露出欣喜的表情，语速飞快的说道： “只要通过魔石提取的审批，我们有了合法的身份，能无限利用深埋在这里的魔石，您的计划将顺利而圆满地进行下去。” 夏琳垂下视线，眼中透着一丝迷惘，喃喃的说道：“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向他提及这件事。” “您和那位大人迟早会结婚的，这里的财富当然也有您的一份，所以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没用的事情。” 他说话的同时，从绿发少女的手中接过文稿，迅速翻到最后一页，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这样一来，我们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 看着对方喜形于色的表情，夏琳没缘由的生出一股怒气，瞬息将文稿夺回了手中，俏脸上带着几分愠怒，正色道： “原计划不变，但是战斗服也一定要尽快研发，他不是糊涂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我们明白您的顾虑。” 对方露出淡淡的笑容，立刻抚胸退了下去。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