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只要不停下脚步

    篝火在燃烧，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火光照亮周围的草地，有点点火星飞出，但很快就在夜色中熄灭了。

    夜风轻轻掠过，火焰随之摇曳。

    虫鸣此起彼伏，在这格外静谧的深夜里显得并不怎么和谐。

    一只粗糙衰老的手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枯树枝，溅起不少火星。

    “爷爷，该讲故事了。”

    少女的双眼中映着火光，闪闪发亮。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用已经沙哑的声音说道：“那今晚上爷爷给你讲一下女娲补天的故事······”

    “这个故事爷爷已经讲了八百遍了，我想听新的故事，新的。”少女的语气里满是撒娇。

    老人想了一下，开口说道：“那讲讲一个和尚和他的四个徒弟西行的故事？”

    “这个你也讲了两遍了。”

    “那让爷爷好好想一想啊。”

    老人手握着自己的黑色拐杖，拨拉了两下火堆，他的双眼里有火光，也有少女那稚嫩的脸庞。

    “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夸父逐日、大禹治水······”

    老人每说出一个故事的名字，少女都说自己听过了。

    “爷爷老糊涂了，已经记不得哪个故事讲过，哪个故事没讲过了，这样吧，你想知道什么，爷爷都可以给你讲。”

    少女眨了眨双眼，望向夜空中的繁星，说道：“那爷爷给我讲下这些星星吧。”

    “好，今天讲星星。”

    火光映着老人沧桑的脸庞，额间的沟壑里流淌着无形的岁月，他的目光定格在火光上，但似乎能穿过这漫长的黑夜，穿过世间那条无情的时光长河，回到那个天地仍是一片混沌的时期。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他的左眼化成了太阳，右眼化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月亮，而这些星星则是他的眼泪，代表着他的怜悯。”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讲述着，少女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看着他，很安静，很乖巧。

    “当世间的人们死了之后，他们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远远地陪伴着自己的家人，活着的人思念家人的时候，就可以抬头望着那颗星星。等到他们不再感到悲伤和痛苦的时候，星星就会划过夜空，去往另一个世界。”

    老人举起自己的拐杖，指向夜空中的一颗星星，少女顺着看过去。

    “那颗最亮的星星叫做太白金星，它就经常化身一位神仙下凡监察世间的善恶，据说我们的大诗人李白就是因为他母亲梦见了太白金星而沾了仙气。”

    拐杖所指开始移动，分别点了七颗星星。

    “看到那七颗星星了没有？”

    老人边重新给少女指了一次，边勾勒出北斗的形状。

    “它们叫做北斗七星，那颗是天枢、那颗是天璇、那颗是······”

    老人讲了很多，少女渐渐有了困意，打起了哈欠。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少女轻声应了一声，转身蜷缩进早就铺设好的草席和棉被中，满天星辰皆映入眼中。

    “爷爷，这么多星星，怎么知道哪一颗星星是自己思念的人？”

    老人笑了笑，说道：“傻丫头，当你看到那颗星星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你越是思念，那种感觉就会越强烈，好了，快睡吧。”

    少女应了一声之后便沉沉地睡去了，月光、星光与火光皆落在她的身上，柔和的光芒宛若轻纱将她笼罩。

    周围虫鸣渐渐隐去，除了火堆燃烧和微风轻拂的细微声音之外，这个黑夜死一般寂静。

    老人坐了很久，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听着少女平缓的呼吸和心跳，他终于站起身来。

    他的身影有些佝偻，手中的拐杖用力插进草地里，一步、两步，他走得很缓慢，但也很稳重。

    老人走了一圈，也用手中的拐杖画了一个圆。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朝着夜色深处自语道：“画地为牢，以圈为界，界内我为尊，乾坤亦俯首，各位，我们只是路过，并无恶意，也不会多加打扰，天亮就会离开。”

    老人拱手抱拳表示了自己的善意，然后就转身坐下了。

    他把双手放在拐杖上，下巴抵在手背上，就这样眯上了双眼。

    又一阵夜风拂过，火焰摇曳，老人额前两缕白发也随之晃动。

    身后的黑夜中响起树叶摩挲的声音，清冷的月光洒落，夜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最后又归于平静了。

    满天繁星闪烁，似乎在装饰着少女那美好的梦境。

    一夜无话。

    清晨，天际泛白，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少女醒了过来，老人笑着给她递了两个绿色的果子。

    “吃完就收拾下东西，我们要出发了。”

    少女把果子接过手里，但并没有吃，她看着沧桑的老人，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爷爷，我们这么一直走下去，是要走到太阳下山的地方吗？”

    老人望着天际的那抹亮光，微眯起眼睛，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缓缓说道：“也许吧，这条路我们需要一直这么走下去，尽头是什么样的，爷爷也不知道，因为爷爷没去过，这世界上也没有人去过。”

    少女低着头，看着双手捧着的两颗果子，问道：“难道那些神仙也没有去过吗？”

    “没有。”

    天际那刺目的光芒更加明亮了，洒落到身上，暖洋洋的。

    “那······那要是我们走到了尽头，是不是我们比神仙还要厉害了？”

    少女那双大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芒，脸上充满了壮志豪情。

    老人笑了起来，说道：“要是真的能走到尽头，那最厉害的神仙都比不上我们。”

    “会有人给我们编个故事吗，就像爷爷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一样。”

    “会的，在那故事里你就是主角，会得到世人的无数赞颂，他们会把你塑造成一个完美的人，不，是完美的仙女，是天命之人。”

    少女有些不解，反问道：“为什么要是完美的，我······我到现在还有好多东西都不会······”

    “傻丫头，编故事的人又不认识你，他们纯靠想象，而且他们需要的也不是现实中的你，而是故事中的你，就算你再不完美，在他们的故事中，你都是完美的，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们的故事是最好的。”

    “爷爷，你说的好深奥啊。”

    少女吃了一个果子，收拾好东西之后，搀扶着老人的手。

    “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两人迈动脚步，踩着草地离开，身后火堆最后的星火熄灭，余温不存。

    “爷爷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少女仰起头，说道：“是什么呀？”

    “其实，爷爷讲的故事里的那些神仙一直都在陪着你哦，他们会陪着你在这条路上一直一直走下去的。”

    “真的吗？”

    “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