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械心
第二天，天色将明未明。 新云主管立于工厂门口，微凉晨风撩起几缕发丝，她顺手拨于耳后，伫立太久露水湿衣不免惊觉几分寒意。 械心会长每次临行都会嘱托让她不用等待，她口中答应却每次都从黑夜等待白昼。 熬过漫长黑暗，见到同伴平安归来时的喜悦，一切便值得。 刺眼的远光灯照来，昭示械心会长与外勤队平安归来。 车辆陆续停靠在工厂前面那片空地，一辆、二辆...新云主管心里默默统计。 数到最后比出发时少了一批，她知道又有一群朝夕相处的同伴永远留在行动中。 倒不如说，与拥有整个星球资源的三大公司作对，即便公司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仅仅只是应激性防御机制，他们能有一部分平安归来也是足以自傲之事。 是啊，火中取栗，能保全大部分已是幸事，新云主管告诫自己应接受现实，却又仍然忍不住为逝去同伴黯然神伤。 人群靠近，新云主管收拾心情，迎上械心会长。 “欢迎回家，会长大人。” 械心会长外表看起来约有五六十岁，光头，中等身高，体型消瘦，面如金纸，说话时左右脸不协调，仔细看能看见他左半边脸义体植入痕迹。 “你啊，不是说让你不要等了吗。” “没有等，是睡不着出来散步正好遇见会长回来。” 械心注视新云被露水沾湿的肩膀心里涌起几分怜惜，但很快想到将要发生之事，这些儿女情长随起随灭又像从没出现过。 侧门开启，械心边走边问：“栉蚕的人平安抵达了吗？” “在我们休息区。” “那就好。” 械心放下心来，他要做的事太疯狂，求生在三大公司夹缝中的互助会总会不会支持他。 与绝对技术优势的公司为敌，人数已经失去意义，再多拿着落后一千年火药武器的堕落街改造者也挡不住公司轮番导弹洗地。 脱离公司掌控，超级战士栉蚕的力量尤为珍贵。 新云主管欲言又止。 “还有其他情况吗？” 新云说道：“战斗组不在，我派沫沫去接应的栉蚕。” “沫沫目标小能力强，战斗小组不在她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话虽如此，但械心会长一想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到处惹是生非的少女便一阵头疼： “说吧，这次她又炸了哪里？” “轰塌了堕落街三区一半街道。” 械心拍着自己光头：“我就知道她不省心...蛇帮呢，他们什么反应，我记得硬汉杰克当初从我们渠道买过一批电磁坦克用了没？” “会长不用担心蛇帮问题，他们昨天已经被栉蚕的客人们剿灭殆尽。” 械心会长哈哈大笑：“这个沫沫不省心归不省心，人倒是第一等机灵，仇家都没了，你还担心什么？” 新云主管忧心忡忡说道：“平时堕落街区帮派开着坦克互轰，鹏城中心的绿洲分公司不管，是因为在他们眼里这只不过是小孩子拿着玩具过家家。” “但这一次，栉蚕的客人出手，整个堕落街全都看见黑色巨人抱住沉陷大楼，涉及超科技，公司不会不管。” 械心安慰新云道：“以公司的傲慢，他们眼中堕落街的人与蚂蚁无异，现实世界我们只相距数百公里，但在人类世界我们的距离比地月之间更加遥远。” “就算有蚂蚁想要和人类告发蚁巢里出现核弹，它也要见得到人才行。” “但我们不是蚂蚁，公司总会有发现的一天。“ “属下认为，我们应该趁公司发现之前搬离鹏城都市圈。” 械心慈爱地抚摸新云头顶，当初收养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干练助手但她还没见识过真正残酷的世界心里总会残留几分幻想。 人类双眼无法看到的大气层外，公司的卫星，天基武器足以精准打击这颗星球任何一个坐标。 若三分星球的绿洲公司认真起来，人迹所至皆是公司射程之内，地球之大他们又能搬到哪里去。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 江永言醒来时便收到械心回来的消息。 由新云主管亲自带领，他们经过一条冗长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明亮灯光下，生产线全速运行，墙边成堆子弹和武器等待工人运往仓库... 来到会长办公室，械心会长正打量着铺面办公桌的纸质图纸，旁边沙发是百无聊赖的沫沫和一个正襟危坐的青年。 听见自动门动静，械心会长目光离开桌子，笑道： “欢迎，我与栉蚕的诸位隔着网络神交已久，这次总算是在现实里见面。” 左右脸不协调导致械心会长看起来像是在皮笑rou不笑，实话实说，江永言对械心会长第一观感不太好。 “让开啦，老和尚。”沫沫毫不客气挤开械心抱住江永言胳膊：“神明大人，一晚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沫沫，不得对会长不尊重。”刚刚正襟危坐的青年严厉道。 沫沫压根不甩他做了个鬼脸再次重复要脱离互助会，直到新云主管拎住她脖子才让她消停下来。 “让诸位见笑了。”被冒犯的械心会长倒是丝毫不以为忤，性情比外表温和多了。 席月是一个讲究效率的人：“客套话免了，我们违背一直以来的原则与委托人在现实里见面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诚意，现在告诉我们计划吧。” “好，我也不是墨迹之人。” 械心会长示意众人看桌上图纸。 “这是什么？” “鹏城上帝之眼位置图。” 上帝之眼，绿洲公司的超级人工智能系统，鹏城都市圈内上亿斯人衣食住行都在它的管辖范围，它是信息时代不可或缺的助手，也是让你毫无隐私的电子幽灵。 没有上帝之眼协调鹏城运转，这座聚集超过千万人口的超级都市立刻会陷入瘫痪状态。 而这般强大的超级人工智能系统，绿洲公司有七个。 “让我看看。”沫沫挤进来:“信息时代公司怎么还有纸质设计图。“ “运行产生冗余，系统会故障，硬件要老化...机器和人一样会犯错，绿洲公司当然会有两手准备，防止有一天上帝之眼会突然变成科幻小说描述的电子生命。” “原来你们这次是去偷图纸啦，臭和尚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带我。” “和我们一起，你不就接不到栉蚕了吗。” 沫沫食指按住下唇想了想，抱住江永言手臂还是觉得百米高的黑色巨人更酷炫。 “所以找我们来的目的是上帝之眼？“ “没错，前不久互助会的总会长被绿洲抓获，我们这次要劫持上帝之眼换回总会长。” 对互助会换回总会长确实是挺重要的事，但席月在任务介绍中看得清清楚楚栉蚕来到鹏城是为了拯救世界的计划。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吧。” 其实不管械心发布的是什么任务，5237团队肯定会接，但械心又不知道。 席月作势要带团队离开，械心赶忙拦住她。 “诸位别着急。” “我们以前在暗处针对公司合作过很多次，炸毁一些野外基地，袭击几个数据库，说起来是太岁头上动土，但这几只太岁太大太大，我们所谓的反抗连疼痛都算不上。” “而上帝之眼，绿洲公司控制鹏城都市圈两百万平方公里的必要工具。” “动这个就是往绿洲心脏插刀子，绿洲这头庞然大物必然搜山检海也要把我们挫骨扬灰。” “真正和公司作对，十死无生，你们敢和我一起踏上这条不归路吗？” 席月撤回脚步，恬淡一笑： “我们为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