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水陆齐举父子成名 二垒列阵兄弟丧命(十)
牢之道:“龙骧被困硖石,将士饥饿有日,理先休整,再图进取。苻坚已抵寿阳,与苻融汇合,士气大振。乘胜追击,理所当然,奈何兵众不多,冒险轻出,万一有失,恐非了得!卑职已报捷都督,待其允许,再追不迟。” 胡彬闻言着急:“书信辗转,来往费时,待都督应允时,贼兵悉已归巢,再追何及?彬与参将合军,众可一万,如何嫌少?”牢之不语。 胡彬又道:“参将若追,彬部甘受参军统领,如何?” 牢之方才转喜,勉力扶慰道:“龙骧将军部下疲劳,可随军后,令吾家诸儿遣为前部,与将士勉力追讨!”于是将万军一分为二,令雅之、无忌统领水师,胡彬部众控舟随后,由水道西走;自与敬宣统军一半,沿淮水南岸向西开拔。 途中,敬宣问父:“贼兵溃逃,大人为何不愿急追?” 牢之叱道:“乘胜追寇,兵法常道,谁说不愿?” 敬宣道:“龙骧约大人共追,大人婉拒,何故不记?” 牢之笑道:“龙骧位高,与他合军,将令安得由我?况此役大捷,功归我父子四人,我今附之,功劳岂不与他平分?” 敬宣似懂未懂,半晌又问:“既然不应,何故又允?” 牢之着色道:“若非他自降身段,甘愿受我这小小参将节制,我哪甘心与他合军?”随即回指道:“儿不见堂堂龙骧,随我亦步亦趋,号令由我?” 敬宣恍然:“大人既统龙骧,凯旋录功,大殿受封,龙骧以下位号,朝廷难封家翁!” 牢之笑道:“此道玄深,只说你不得参悟,闻汝此言,父乃释怀!军机韬略,时常参悟,非朝夕便得皆省!” 敬宣唯唯。父子且行且言,率领水陆两路,众约万人,浩浩荡荡追往淝水寿阳。 二使者奉了一真一假两颗人头,东行三十里,报入谢玄大营。都督验过梁成首极,翻检了将士血印,掩住心头高兴,嘱咐二位军使:“汝等暂且勿归,奉此物继续东行,先见大都督,再见台辅谢丞相,务必报捷朝廷,让百姓放心,可坚天子必胜信心。亦可晓谕朝廷:六军将士,牢记重托,不负圣心!” 二军使重受帅命,依旧装了真假人头,匆匆上路,往东疾行。 谢玄迅即升帐,授命军中大小将领:“分道西进,务阻秦兵,不得令其渡过淮淝二水。” 帐下一将,忽然陈词:“刘牢之报来石头,都督信为人头,岂知不是贪功浮夸,领赏冒功?都督不加详查,便信以为真,指挥大军西进,万一有假,坠入秦军百万围中,岂不自投罗网,叫天不应?” 众人看时,言者怀捧缨盔,头结儒巾,山羊须不长,二目炯炯有神,乃是帐中参将,与刘牢之同参北府、点训新军的新野人氏何澹之。 谢玄颔首,应道:“言之有理——” “石头无真,千余将士醮血为印岂能有假?再说牢之报来人头,须是两颗,其一乃梁成首极,焉复何假?梁成何人?秦国中垒将军!北方名将,杀伐征讨,每统不少数万人马。襄阳一役,正是此贼攻破北门,擒了朱序妻母一室,谁不认得?此须不会有假!”另有一将,不服何澹之言,当即反驳,愤愤不平。
众人再看时,言者头裹幅凌巾,足蹬虎头蹬,红披绿铠,面有微须,腰佩长剑,威风八面,此人亦北府参将,与刘牢之、何澹之同参北府军事、点训新军,名唤孙无终者。 孙无终言犹未已,继续说道:“外敌来犯,你我同为大晋将领,理应协力同心,一致对外,何故只因排在刘牢之名后,便耿耿于怀,乘人不在而伤人耳?” 谢玄道:“言也有理!”一语方毕,将案上砚石摔落于地,发狠道:“当此之际,凡我北府将士,谁敢三心二意,休怪本督视作砚石!”言毕,挥剑击砚,火星溅处,砚石一分为二。 诸将哑然,毫发坠地,清晰可辨。 良久,谢玄转颜:“无终孙参将,阁下名列何参将下,可曾耿耿于怀?” 孙无终逊谢道:“卑职不敢!” 何澹之亦慌,忙谢罪道:“澹之言过其实,心下已知,乞容后改!” 谢玄道:“人有上下优劣,劣者不知其过,知过不悔,有过不改,故为下劣!何参将有过能知,知过肯改,为人为将,不失上优,我北府诸将,须以你为榜样!” 众将齐呼:“闻教!” 谢玄一一点将,授命出帐,升登辕楼之上,告以洛涧捷报,对众训话道:“保我家园妻母,淝水两岸,将有一场恶仗!刘参将携子西上,一门四人,挫败十倍劲敌,斩杀秦国两将,诚我将士榜样。养兵千日,用在今日,杀敌立功,正当其时。弟兄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