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你说谁死了？
冰冷的刀刃上，残留着凝固后的黑褐色血迹，甚至于刀刃上，还残留着点点rou渍。 刘大爷是个拾荒者，所以这些肮脏而危险的残留物当然不是人的。 自然是丧尸的。 将落下的血红夕阳照耀下，门旁的中年人和坐在桌后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都不禁微微变了脸色。 坐在桌后的青年潘庆站起身来，从桌后走出，勉强挤出一幅笑脸道：“刘大爷，我们大可不必……” “不必什么？姓潘的小崽子，你还没资格在你刘爷爷面前摆着一套！”刘大爷活了数十年，哪里吃这一套软话，只听一句开头，就知道这潘庆下一句要放什么屁了。 他没有丝毫畏惧，就那么站立在门口，将手中的刀刃径直对准潘庆，厉声喝道：“福田呢？福景呢？他们俩在哪里？” 自末日起始，潘庆便一直待在着庇护所里，哪里比得了日日与丧尸为伍的拾荒者凶狠，此刻听着刘大爷的喝声，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张了张嘴，竟是说不上话来。 一旁的中年人潘喜定了定神，狠狠瞪了自家不成器的侄子一眼，朝着刘大爷开口。 “福田被调走了，福景去处理另外一批来投奔的幸存者了，而且他之后也不再负责你们拾荒者的信息登记。” 刘大爷联想到待在门前不肯离去的拾荒者们，心底大概已经有了底，但还是木然开口：“那之后谁来处理？” “自然是我们！” 瞥了眼老大爷身后鼓鼓囊囊的背包，中年人眼中不着痕迹得露出一丝贪婪之色，随后，他从桌上拿了任命书，递到眼见着将要再次发作的刘大爷面前。 刘大爷沉默着看了很久，潘喜心中暗自得意，这糟老头一看就是个狠茬子，就算硬来不行，只要拿出文书，也一样会和外面的那些家伙…… “税呢？” 可不过数分钟后，刘大爷再次开口，只是这次，他的神色平静了不少。 潘喜一看着有希望，便立刻开口。 “15%！” 刘大爷豁然抬头，冷笑道：“多少？” 看着刘大爷陡然狠厉起来的眼神，他心底生出些许踟蹰，但还是壮着胆子道：“15%。”但旋即，他又立即压低了声音，“但您的话，我只按原来的，收10%就行了。” 中年人丢给刘大爷一个你懂的眼神。 刘大爷闻言，低垂下眼神，沉默了。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门外为何有那么多的拾荒者堵着不走，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拦住所有人，不给后来者任何提示。 就是要筛出那些战线不坚定的人。 其实，刘大爷不会犹豫。 他就是这样的人，可怜小雯大人不在，就装病给她守了一日的物资，又花了两积分拜托谢云守另一日，明明人缘好，赶上了开拓居民的报名，却又因为听说小雯被欺负，气得连这珍贵的名额都不要，把楚曜阳从庆功会里拉出来。 刘大爷性情洒脱，六十岁了还和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样热血，明明庇护所针对老年人有福利待遇，却偏偏要来做这没有任何保障，日日与危险为伴的拾荒者。 如果是之前，他不过一个无牵无挂生死无惧的糟老头子，一定不会惯着这俩小*崽子，不论如何都要死磕到底。 但现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雯。 他不再是孤家寡人。 再说，他这次找到的烟酒一类的奢侈品真的很多，就算按那不知真假的15%税率算，全部换成积分，也完全足够自己打通关系，拿到两个开拓名额还有不少富裕。 达丰体育馆里的各种职位早就饱和了，拾荒者甚至已经抢完了周围数百米内建筑里的所有物资，日后的拾荒者无疑要到更多的地方搜刮物资，这必然要面临着更大的风险…… 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小雯还这么小，要是自己哪天不小心死了，岂不是要一个人去拾荒？ 在充满丧尸的破败城市里，一边小心翼翼躲避着丧尸寻找高价值物资，还要一边警惕其余拾荒者的觊觎。 何必呢？ 就为了自己的一时意气，让一个本就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活得更加凄惨？ 刘大爷张张嘴，还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又看看身前微笑着的潘喜，最后化作一声喟叹。 “那就……” 可就在这时，他的后衣摆，被小雯拉住。 刘大爷一怔，看着后者紧紧抿着嘴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然后，他缓缓蹲下身子，盯着小雯，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看着小雯，就情不自禁得想起了自己那夭折在医院里的孙女，和随着孙女一道难产离开的，向来很是阳光活泼的女儿，还有那个冰冷着脸，什么话都没说就漠然离开的狗女婿。 屋外的幸存者们不知何时，围在出口，默默看着门口的老人与小女孩，而潘喜则是被那些人脸上的寒意吓得退到一旁。 末日后，九成的人都妻离子散，而只有很少的人会选择坚守曾经的感情，试着一边寻找，一边等待，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加入安全的庇护所后，随便找个人互相关照，彼此扶持。 这样的关系类似夫妻，但又有本质上的区别。 但几乎没有人会将对象定为小孩子，比如许昌，比如刘大爷。 因为这意味着一昧的付出，和极少极少的回报。 末日中，尤其是生存和物资没有百分百保障的末日初期，一个人要生存下来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带上一个拖油瓶？ “孩子啊，爷爷这么做——” “爸爸mama说过，这样做是不对的。” “可是……” “许大哥也说过，我们之所以是人，不仅因为比起动物和丧尸，我们有更高级更复杂的情感，可以进行更深度的思考，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小雯微笑着，眼中有着令人心疼的坚毅。 这世上唯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生活后，仍然热爱生活。 刘大爷沉默下来。 小雯未必看清了生活，但刘大爷曾经就住在她的隔壁，他清楚小雯的经历……经历了这么多，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孩子，仍愿意向热爱的生活，抛出善意。 刘大爷笑起来，自己一个六十岁的人，反倒在这种地方，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果决。 一旁，潘喜神情冷下来，道：“但你的父母，还有你那所谓的许大哥，都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刘大爷和小雯，堵在门外的拾荒者也纷纷怒目而视。 潘喜环视一圈，看着这群敢怒不敢言的拾荒者，嗤笑声。 “规矩就是规矩，你们不上供，那今晚就在庇护所外面过吧。” 说罢，他转过头去，正欲转身，脑后却忽然传来一股逼人的凉意，潘喜只感觉，一个坚硬的物体，顶住了自己的后脑勺，随即，一道冰冷声音传入他耳中。 “你说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