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瑞子格格
第三十章瑞子格格 京城·达智桥胡同。 四合院的正房已经空了,福海带着媳妇搬去金公馆安置他们的宿舍了,就是原来贾账房买的那处院子,看到郑大妹与顺子在新宅子里母子相认,这怎能让福海不感动?不过听说郑大妹回娘家的时候郑父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家法,幸亏有福海和郑母护着才没事。 与其一辈子受委屈,还不如一时受委屈,这就是小人物的智慧,郑家这是怕女婿心里有疙瘩,护着女儿呢。 但人去屋空,一切也只是别人家的事了,这让刚刚与福海坦诚过往的瑞子姑娘怅然若失,就在瑞子一个人待在空屋里惆怅时,一名不速之客推门进来了。 刘方子进门道:“是瑞姑娘,您果然在这呢。” 瑞子不愿多言道:“你是来找福海的吧,他搬走了。” 刘方子说道:“我知道,我是来找您的。” 瑞子不解道:“找我?” 刘方子致谢道:“我是来感谢您的,您还不知道,我就是当年您法场救下的那个学徒呀。” 瑞子回忆道:“哦,我想起来了,当年也就是举手之劳,行了,你也别谢了,你和福海的事儿我也知道,既然兄弟之间和好了,以后就好好过吧。” 刘方子说道:“您说的对,我们兄弟是和好了,可是您这,我怎么听说您正在寻媒招亲?” 瑞子无奈道:“我总得嫁人吧,轰轰烈烈的心气我也没有了,能找一个踏实可靠的庄稼汉也就行了。” 刘方子叹道:“唉,我看得出您对福海的好,造化弄人啊。” 其实瑞子和福海也就是因为送财宝的时候得知了当年就认识对方,就算瑞子对福海有好感,福海也还不知情,现在郑大妹回来了,这段朦胧的感情可以说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瑞子否认道:“我和福海什么事也没有,请你记住。” 刘方子点头道:“对,什么事也没有,但我救命恩人的事我不能不管,我给您介绍一个好去处吧,我这次能和福海冰释前嫌,多亏了人家金七爷,我已经拿出我所有的钱把当年那座瑞王府买下了,我介绍您去瑞王府当女主人如何?格格回王府,这是天赐良缘呀。” 瑞子质问道:“你是要我嫁给金家少爷,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刘方子辩解道:“您别误会,您想我怎么会害您,我再畜生也不至于害您呢,金七爷他可不是坏人,人家现在还不知情呢,我敢说您要是有一点不情愿,他绝不会同意这种事的。” 瑞子犹豫道:“可是我……” 刘方子忽悠道:“别可是了,您都想远嫁了,金七爷总比那些个泥腿子强吧,再说您要是远嫁了,那菊婶怎么办?大白子怎么办?大白子可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了,就这么荒废您甘心吗?” 瑞子为难道:“这……” 刘方子继续忽悠道:“凤冠霞帔、龙凤蜡烛我都给您准备好了,您要是同意,今晚就洞房,您全家风风光光回到瑞王府,回到以前那样阔的日子。” 这句话击中了瑞子的心事,这些遗老遗少虽然落魄了,但越是落魄越是怀念曾经阔的时候,瑞子姑娘虽然在小民百姓中见识不一般,但曾经当格格时候的荣华富贵还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想起,更何况能风风光光的住回瑞王府,母亲菊婶一定老怀大慰,死了也甘心了。 找了一個说服自己的借口,这事就不是那么为难了,其实这事本来就不为难,反正和福海也不可能了,与其嫁给素未谋面的人,还不如嫁给救过自己弟弟的金燕西呢。 想到这里瑞子内心挣扎的天平已经倾斜了。 瑞子妥协道:“好吧,我嫁。” …… 京城·百花楼。 以前八大胡同地区,多的不是行院,而是下处,又叫相公堂子。 顾名则可知意,来往此处的客人叫老斗,年长的则是干爹,不光如此,这地方还住了一大批京戏男旦,从男花旦到男青衣都有,还催生了一个词,站台。 每次演唱完,都在台上站着展示身段,等着客人赏,赏的多,就坐在客人腿上喝酒。 八大胡同分为南班北班,南班要吃香一些,当然也有人喜欢北班,原因是北班一般都有一种绝技——坐缸。 南班子多是清吟小班,所谓清吟小班,就是常说的卖艺不卖身,当然了,这都是自抬身价的说法。 《燕京杂记》曾经这样记载:其厅事陈设,光耀夺目,锦幕纱橱,琼筵玉几,周彝汉鼎,衣镜壁钟,半是豪贵所未有者。至寝室一区,结翠凝珠,如临春阁,如结绮楼,神仙至此当迹矣。 除了装饰很豪之外,价格也很豪,这样清吟小班,打茶围,也就是喝喝茶喝喝酒吃点水果,就要六到八块大洋,如果没有概念可以这样计算,鑫园是帝京最好的浴池,相当于后世最好的洗浴中心吧,连洗澡搓背带按摩还带喝茶吃东西不过一块到一块半大洋。 所以来云吉班喝一次茶,相当于去五六次洗浴中心。 喝茶是真的喝,给你几样干果点心,要是吃饭,那就厉害了。 吃饭叫摆台,场面比后世酒吧要神龙套牛逼多了。先是小厮铺一块红毡,你一进门,你光临的清倌儿就给你磕俩,然后给你弄一大桌好吃的,期间对你百般讨好,喂酒夹菜,唱曲助兴。 期间伱只要给赏钱,就要喊赏,然后被赏钱的人再给你磕一个,摆一次台,少说要花十七八块大洋。 请注意,这还没到最后一步,后面还分为借干铺和借湿铺等等,所以还是古人玩的花。 此时百花楼内数名美女用团扇轻轻扇风,伺候着三位少爷,流水价地送上来各色鲜果干果,又奉了茶,随后环佩响动,珍儿亲自走了出来抚琴助兴。 金燕西与段宏业中间一个挺拔青年,正是这次宴会的主角徐审义。 金燕西奉承道:“审义兄学成归来,正是如今乱世急需之人才,当可大展宏图,振翅鹏飞。” 徐审义谦虚道:“燕西兄过誉了,我不比家父可以参赞军机,只是个学法律的而已。” 段宏业玩笑道:“那正好跟着燕西当臭脚寻,总比我这个没正式差事的纨绔强。” 三人闲话,可聊的不是家常,段、徐二人可并不好忽悠,不要以为他们是个纨绔,就什么都不懂,他们纨绔的等级太高了,平日里耳濡目染下来所掌握的信息和知识就很了不得了。 这就好比后世一些富二代,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蹦迪,但真要让他说,他还能白话两句,这就是家庭环境熏陶的重要性。 酒过三巡,徐审义便觉得金燕西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不比滔滔不绝的段宏业差,甚至有一种自家父亲笑谈天下大势的感觉。 徐审义问道:“那按你的意思现在急需的居然不是钱?” 段宏业不解道:“父亲都不要面皮得与扶桑借钱了,现在最缺的怎么会不是钱?” 金燕西回答道:“审义兄,你是学法律的,你应该知道现在最缺的其实是兵役制度,其实精兵的优势比普通士兵并不大,可以随时拉出大批新军的制度才是最重要的,闽省统一后是新的势力,新的军队,新的制度虽然弱小。可一切都是新的,好像一张白纸一样,可以肆意挥毫。这一套体制分明就是将师长、旅长和团长的兵权架空,把权力集中到了以陆军局为首的机构手中,而常瑞青只要能掌控这些机关就能牢牢控制所有闽军!”
这一套精彩的评论,让段宏业、徐审义坐直了身子,停止吃喝,目光炯炯地看着金燕西。 段宏业问道:“常瑞青有那一套军制,咱们的皖军打得过他的闽军吗?” 金燕西摇摇头道:“打不过。” 段宏业不甘道:“再加上直军呢?” 金燕西提醒道:“你忘了粤军,闽粤注定合流。” 段宏业问道:“不行,必须增强边防军,他们不缺钱咱们缺。燕西,你有来钱的办法吗?” 金燕西说道:“要是想短时间搜刮钱财,那就只有集资了,听说国府为了弥补赤字,想以京郊的地皮发行土地劵,可惜没有人买,这让我想到我三嫂在万发公司投资了五万大洋却只买到了千分之一的股份,但万发公司账上却只有十五万大洋。” 段宏业洗耳恭听道:“愿闻其详。” 金燕西分析道:“万发公司想借力建立自己的百货大楼,可他们盘子太小,资金链要断,高星桥应该是等着接盘呢,所以天津的地皮现在暴涨了七倍,都等着鲸落吃饕餮盛宴呢。” 段宏业说道:“地咱们有啊,你想把万发公司移京来,炒京城的地皮。” 金燕西献计道:“没错,万发公司敢把股价炒到上千万,他们董事长袁子林现在一定跳河的心都有了,如果我们现在给袁子林一个活命的机会,让他把万发公司的股票转成土地劵,京城的地皮一定疯涨,到时候我们散播这些地方要变成大工业区,甚至要兴建各种衙门的消息,这些地方的地价就不会回落,甚至会高的离谱,高的让人难以置信,而且买卖简单,只要购买万发公司的土地劵即可。” 徐审义兴奋道:“这样一来,高昂的地价让小民止步,来的都是好商巨贾,之前购买万发公司股票的人也不至于亏钱了,等事情到了那一步,地到底值不值钱就不重要了,只要气氛到了,白菜也能卖出翡翠价!” 段宏业疑惑道:“但那么高的地价只是泡沫,迟早会暴跌回去的。” (金燕西:你是不知道后世京城的地多值钱。) 金燕西总结道:“不会,他们已经被套牢了,为了自己的钱不打水漂,他们只会真的盖工厂,或者把地低价租给愿意盖工厂的人,虽然短时间内可能没有收益,但总比万发公司倒了,袁子林去跳河,所有人血本无归强吧。” 段宏业一下跳起来,彻底被震撼了,因为这事要是办成了,他一改纨绔形象,成为有为青年就在此一举了! 段宏业激动道:“高,实在是高,这样一定会有很多人跟风买土地劵的,待工业区建设完又能收他们的税。” (金燕西:那时候收税的可能不是你爸了。) (段宏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