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中专报到

    临行前，王平凤特意给王峻山送来了一只出行的皮箱。皮箱血红色，虽说不是很高档，可身为大姐，她要表示一份心意才对。她将皮箱交到王峻山手中，道：

    “给你买了只皮箱。你将要带的放到里头，到学校用得着。”

    王峻山打量皮箱。皮箱在夕阳的映射下，血红富丽。他不知道皮箱多少钱，可从皮箱的皮色看，价格不菲。大姐一家没房。一家三口挤在不足十五平米的小房子。二人想着挣了钱，建一所自己的房子。现在她试着做的布匹小买卖，杨得仓提心吊胆，生怕会有一天，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好在王清远告诉他没有问题，杨得仓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近期王平凤的摊位生意有了起色，还上了向三婶借来的垫本。为感恩，夫妇俩一商量，给王峻山买来一只皮箱，王峻山怎么敢收？他左推右攮，让大姐把皮箱退了。

    大姐死活不让，留下皮箱走了。

    临行前的晚上，王峻山出了村子。想着第二天就要离开，他心里还是放不下杨莉波。他想着要和她见上一面，哪怕不能说上话，他也心甘。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杨莉波在哪里？她回家没有？上她家能不能见到她？

    村头已近昏黄，依稀的瓦房和树木，静静地看向遥远的天际。王峻山盯向杨莉波家的方向，脚步无比沉重。他重复着不知自言自语多少遍的话，挣扎着，手心满是涔涔的汗水。

    不管他怎么想，他的脚让带诚实地迈进了杨莉波家的村庄。

    村庄不算远。他心跳加速。村子一片寂静，甚至连只狗叫都没有。他的心又开始了剧烈的跳动。穿过一条巷道，前方又到了杨莉波家门口。门虚掩着，有亮光。他贴近了，听到里头传出的说话声。很快他失望了。说话的声音里，没有杨莉波的。要是有她，就算隔着喧嚣的大街，也能听出来。对，说话的人，是她父母亲。老人苍老的声音，他听过。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家务事。

    王峻山整个人凉了。这里没有杨莉波。或许，她没有回家。王峻山手脚冰冷。他本能地想推开门，问上一声：“杨莉波在吗？”可他否决了。他离开大门，走到拐角处，再一次站定了。人折了头，看了有着点点白光的四周，是月光洒下。他的心，像是月光一样清白。

    第二天。王峻山踏上了开往地区的大客车。

    客车的顶部，放着他托运的皮箱。他坐在薄薄的皮革硬座上，摇头晃脑。秋季多了雨水，刮来了凉风。一刻不停的风和雨，冲刷着司机的前挡风玻璃，带着王峻山，朝地区城市驶去。

    车子到站，钱晓富已经站在站台，挥手无意着王峻山。

    钱晓富帮王峻山带上行李，去了师范学校。安顿好他后，钱晓富去了教室。

    留下王峻山一人，在学校四处走走。

    师范学校的朝气与时尚，令王峻山耳目一新。上个暑假他来过这里，是来看钱晓富的。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郭靖江和另外几个同学。今非昔比。彼时的心境与现在相比，有了天上地下的变化。

    教学楼的教室里有学生伏案的身影。钱晓富交待过，他们是提前报到，来参加上学期期末考试的。

    他在钱晓富班级的教室，看到了讲台上忙碌的钱晓富。他如今已是学校学生会主席，更忙了。不同班级教室他都得去。一幅钱晓富的毛笔书法作品，醒目地悬挂在图书馆展览室的中心位置，看得王峻山由衷高兴。

    傍晚下课铃声响起，王峻山回了宿舍。很快，脚步纷乱，打破了楼道的安静，多了放学的人。碗勺清脆的声响中，王峻山跟着钱晓富，去学校食堂打饭。

    食堂饭菜一字排开，品种俱全。头戴洁白高帽的厨房师傅，招呼着打饭菜的人。王峻山和钱晓富挪着步，排队打到丰盛的饭菜，坐下吃得有滋有味。吃过饭，两人到成排的水龙头前洗了碗，重新上了宿舍。

    宿舍里的人都聚齐了。没有人早早睡下，个个坐在各自床上，捧起书本，准备起了第二天的考试。

    第二天一起床，人人起身鱼贯而出。宿舍里人去屋空。王峻山美美地睡了一个懒觉，感叹地来了句：“来日方长”，再次迷糊着，进入梦乡。

    不知道酣睡了多久，王峻山被人叫醒了。床下站了一人，是陈健来。他是替钱晓富来叫王峻山吃午饭的。

    午饭时陈健来告诉王峻山，今天我们考完最后一场考试，下午开班会。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参加。

    王峻山新奇地跟着陈健来去了教室。班会还早，钱晓富在讲台上画宣传画。礼花朵朵，随他手中的粉笔散开来，五颜六色，变得灿烂。礼花中间，几个“八七级五班班会”的大字醒目，多了几分班会味道。

    王峻山坐在最后一排。时间一到，教室来了人。女生们打扮入时，男生们穿戴整齐，犹如参加盛大节日一样。班会开始，班主任老师走入教室，上了讲台，cao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讲了前一学期学籍和考试情况，念过班费开支，然后点评各个班级学生的成绩和进步、退步情况，宣布下一步改进的方向和措施。

    班会让王峻山耳目一新。他感觉，中专学校不再像中学一样背着巨大的升学压力，带来的面貌焕然一新，有着不一样的精神头。不仅班主任老师略施粉黛，就连不少的女生，也是打扮用心。班会少了沉闷，只有欢笑笑语。一场严肃的班会，班主任严谨有序，将学期课程设置和学生心理动向、教学进度，还有班委如何跟进纪律、如何配合学业授课、如何强化技能训练、纪律问题和改进意见，讲得入脑入心，有深度有广度，却和风细雨，让人如沐春风，不像中学老师那样令人害怕。

    散了班会，王峻山意犹未尽。在宿舍听着一群舍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了班里感兴趣的话题，久久不肯睡去。

    在师校驻留的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钱晓富护送王峻山赶到财贸学校报到。

    人在财贸学校，两人打量起了王峻山不止一次想过的地方。百闻不如一见。学校与地处山头的师范学校不一样。它在城区不太热闹的街道，显得相对安静。里头没有雄伟、没有高大上的房子，只有比县一中还小的几栋楼。门外的水泥柱上嵌了一块写着“财贸学校”大字的大理石，标明它地区财校，再无其他的醒目标志。要不是因为它有着各县众多从里头走出来的财务人员，多了口口相传的国家分配口碑，让人不易觉察它受寒门学子青睐的魅力在哪里？

    两人在校门口看过不时的新生入学家长拍照，转了一圈，学校占地不大。一幢六楼的学生楼是主体；除此外，全由一条南北道路，联结四楼的教学楼；校园不出几分钟转了个周，相对独立的教师宿舍楼和食堂在道路两侧，校园小得一览无余。

    新生报到地点是紧挨学生楼的瓦顶礼堂和空地。空地是礼堂与一座仅三层楼的老办公楼形成的小cao场，由于地点限制，划出蓝球场线条，算是运动场。礼堂不大，只能坐进几百人的样子。

    安顿好王峻山，钱晓富走了。

    王峻山去了报到地点。报到手续在学生宿舍楼对面的木质土楼里完成。王峻山找到班主任王玉文。她是一名分工不久的女大学生。见到王峻山，王玉文向王峻山要了报到手续，拿出名单，看到王峻山是当过班委的人，让他临时任下班委，晚些时候到教室开会。

    王峻山去财务室买饭菜票。他摸索着，掏出仅有的四十五元钱，递进去后，换成一沓不太厚的塑料饭菜票。上面印着“早点票”、“饭票”和“菜票”的不同字样，写着不同面值，花花绿绿，像是孩子们手中的玩具塑料扑克。

    财务室的工作人员绷着脸。王峻山想问下票怎么用，工作人员不吭声。王峻山只好识趣地退了回来，将窗口留给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