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笨的人们

    母亲曾干过很多种类的活，从我的记忆碎片中和从母亲口中听来的总结下来有：去海边晒海带、卖豆腐、种地、木器厂用砂纸打磨筷子盒、去私营小作坊踩缝纫机、养兔子、养猪、自行车后边绑一个泡沫箱子卖早餐、辣条厂、药厂干活、私营塑料件加工厂、村里私营rou制品厂剔鸭爪。母亲做工作经常愚钝的像动物世界里吃河蚌的猴子，抱着河蚌上蹿下跳摔来摔去为吃到一个河蚌而消耗了两个河蚌那么多的能量。

    母亲的这种愚钝使得这么多年来的丰富的工作经历没有带给她同样丰富的工作经验，假设她得到了一把米，她只会考虑如何做出一锅稀饭而不会去想用竹筐做陷阱用米作诱饵扣几个资本更加雄厚的斑鸠，假如她听说最近手机直播赚钱很多则必定会让我教她如何直播，假如她又有一天看到了一个卖衣服的店生意火爆她就会认定卖衣服是一个朝阳产业而让我帮她打听去哪批发衣服。

    老家拆迁后由于回迁房还没盖起来，所以我们把家搬到了姥娘村里的岭上，借用舅的地盖上了几间棚决定搞养殖，母亲在为我的职业生涯做布局时突然灵光乍现希望我读完研究生回家帮父亲养羊还建议我入党以便回村里当个村长，那二十几头参差不齐可怜的羊承受着来自母亲的巨大压力。母亲主张节俭，很不喜欢父亲给羊喂饲料而大力支持喂花钱少的草料，我给父亲从不同地方买的两只马犬的伙食被母亲严格把控，导致两只良种马犬肋骨根根张牙舞爪，每次回家我都不愿去院子逗留太久害怕看到那两只自己精心挑选的可怜的狗而自责自己为什么把它俩买回来，前几天母亲听亲戚说养兔子回本快便命令父亲支兔笼养兔子，父亲一贯不便忤逆母亲的政治主张而愿意去做一个令出法随的警卫员，过了没几天司令官母亲就得到了两排兔子并把兔子们的照片发到我微信，接下来将由兔子们来分担羊们创造收入的压力。

    父亲母亲如今在农村仍过着节俭的日子，他们由于迟钝和笨拙而在年轻时失去了跻身工人阶级的机会最后回到了土地上，母亲说很知足很喜欢现在岭上的家，离村子近舅和姥娘等亲戚都在村里，早上鸟鸣夜里虫鸣，养了一大群鸡鸭得益于这里丰富的动植物资源而几乎不需要特意喂食---母亲最喜欢没有成本的东西，亲戚们把不愿意种的地无偿借给父亲，父亲在上边种了玉米花生和蔬菜，父亲母亲会免费让去岭上务农的乡邻用我们家的水井浇地，母亲刚买的小鹅走丢了会有人给撵回来，夜里去岭上放狗逮兔子的本圆哥常来要杯水喝，老瞿为父亲找卖羊的，父亲把姥娘家的柿子树栽了这里，种了黄瓜和茄子豆角和生菜，几乎不需要去赶集买菜，富裕是一种心态，完全看自己怎么想，父亲觉得这里的人心不坏，母亲说她要在这里养老。

    我常羡慕他们，身边都是境况相当的村民而缺少同龄压力，善于满足而不常索取，不懂五险一金不懂升值贬值不懂基金股票，没拿过年薪也不用买上海的三室一厅，他们比我安详从容，我用手机连接家里的摄像头能经常看到母亲坐在门口树林里和过来乘凉的村民聊天，两个瘦狗躺在阳光下睡觉，各种尺寸的鸡百无聊赖的跑来跑去，棚里的羊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的嚼着草料，父亲用洗车机冲洗自己的二手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