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北方的农村,太阳一落山,家家户户为了省下油灯钱,早早的就躺下了,寂静的夜晚只听得远处传来山咯咯的叫声,郑婶子如往常一样和老头子话了几句家常,朦朦胧胧就要睡熟了,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哭喊惊醒了,她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老头子,快醒醒,你听外头是谁家的声音” 郑老头屏息仔细听了听, “好像是郑三家的,听着喊的是草儿”郑老头皱眉到。 郑老头家和郑三家前后院,离的挺近,时常能听到他家的吵闹声,早些年邻里还会劝劝,被那混不吝的气了几回,大家也就不怎么管了。 土楼村并不算大,分上土楼和下土楼,下土楼这一片儿大多数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基本没什么秘密。 今儿傍晚郑婶儿听村里的老搅棍儿说看到郑三家的和一个面生的男人一前一后从西山上下来。 这种事儿在村里传的是最快的,难道已经传到郑三耳朵里了? 郑婶儿心里默默想着,起身走到了门边。 这个郑三七八岁没了爹娘,上头两个哥哥饿死一个,另一个招到邻村去了,从小没人管束,偷鸡摸狗长到三十多,白捡一个漂亮媳妇儿,那媳妇儿听说是大户的闺女,定过亲,性子刚烈,刚到村里那段儿日子被关在屋里,撞过几回墙,有一回听说生生把手腕子要出个血窟窿,差点没命了,有了孩子才安生下来,郑三那个混球,有了媳妇儿也不好好待,不管不顾的,老打娘儿俩,好几回她都看到那小媳妇青一块紫一块的,这回估摸着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的,又磋磨娘儿俩呢。 “你干什么去老婆子”在郑老头的呼声里郑婶子回过神儿来, “听着怪可怜的,要不我去看看吧”郑婶子边说边打开了门闩,一开门,那喊声更清晰了一些。 “你这贼娘们儿偷汉子,你说跟你在西山野地鬼混的狗男人是谁,不说我就摔死这个杂种” 刚走到郑三家破门前,就听到郑三的骂声和女人哀切的哭求声,混着孩子惊恐的啼哭声。 郑婶子快走几步到院中劝到“郑三儿,你犯什么浑呢,把孩子放下” 只见郑三高举着草儿做出要摔的样子,郑三媳妇正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满脸的血痕。 “管你娘的闲事儿,老子在自己家,想干嘛干嘛”郑三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郑婶子被气个仰倒,捂着胸口骂到“你个娘生夹坏了脑子的祸害,真要作出来人命呀。” 郑三吐了口痰 “你这不要脸的死娘们,再嘴硬,我就不留手了”说着手就往地上摔。 郑三媳妇咬着牙,颤抖着嘴唇说到“他是,他是……”可怎么也吐不出下面的话来,说是娘家亲戚,可她的亲人早就被抓起来了,说是其他人就坐实了罪名,草儿就危险了。 在这极度的恐惧与担忧中,知仪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贱货,别他妈给我装”说着狠狠踢了知仪一脚,露出了她苍白的脸和下巴上挂着的鲜血。 郑三心里一怔,别看他气势汹汹地,实际是个窝里横,胆小的很,就敢欺侮一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一看知仪这个样子,他也怕弄出人命,丢下孩子骂骂咧咧的摔门去了。 见郑三走远,郑婶子把知仪扶到抗上,把孩子也抱上了那一丝布片也没有的只剩几把发黑麦秆的土炕上,同衣袖替知仪擦了擦脸上的血,孩子受了惊,哭累了蜷缩在母亲身边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知仪慢慢缓了过来,睁开了眼睛,楞了楞神,转过眼珠,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身边的郑婶子,嘶哑着声音,缓缓说了句“又麻烦婶子了” 郑婶子看娘儿俩这可怜样,叹了口气说道“那混球走了,你们娘俩快歇歇吧,有啥啥事上婶子家”。 “婶子幸苦,也快回去睡吧” 郑婶子又安抚了知仪一番,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漆黑的夜晚只剩下从窗子透进来的那惨白如雪的月光,亮堂堂的照着知仪破碎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