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受辱 1
次日,子圉又以给姑母请安为由进宫到花园里来四下寻摸。 不出他所料,公主怀赢果然又在花园里提着竹篮采花,且比昨日更加光彩照人,还不时左顾右盼,似有所待。 公子圉再唱道: “桃有英,烨烨其灵。 今兹不折,讵无来春!吁嗟兮复吁嗟!” 歌声飘近,子圉走到怀赢身旁,深施一礼。 怀赢按捺住小鹿乱撞的心跳,问:“怎么,莫非你……又找不着花园出口了吗?” 子圉早已谙熟获取芳心之道,做出热切恳切急切的样子,凝视公主说道:“我昨日有一物落在这园子里了,不知公主可曾看到?” “何物?”公主问。 “心。” “心?” “是的,昨日自见到公主,我的心就丢了。” 怀赢哪里听过这些土味情话,不禁羞红了脸,背过身往园子深处走。 子圉尾随其后:“公主喜欢听我唱歌吗?” “嗯。” “公主喜欢,我以后常来为公主唱,如何?” “嗯。” …… 一来二去,两人便开始频繁约会。 秦穆夫人很快听闻此事,开始她坚决不同意,屡次郑重告诫怀赢:公子圉其实乏善可陈,甚至列举他在宫外的种种恶习和不堪。然而怀赢早被子圉的甘言蜜语迷了心窍,哪里听进去半句劝?飞蛾扑火般和子圉频频私会,惹得宫中人人指点议论。夫人无奈,只好禀知了秦君。 秦君任好熟思一番,说道:“公子圉委质于秦多年,依寡人看,索性将怀赢许配他也不错!将来他回国嗣位,怀赢顺理成章不就是晋国夫人嘛!” “可公子圉实在太……” “不管好赖,他也是晋国储君,这是其一;其二,有寡人在,他岂敢不乖乖听话?夫人放心,怀赢不会受委屈的!再说,咱们怀赢是嫡长公主,将来自然是要当国君夫人才匹配身份,留在晋国不比远嫁他国好吗?如此看来,他俩还挺般配!如今既然怀赢愿意,夫人不如择个吉日,成全他们吧,免得宫里流言四起,传出去也不好听!” 听秦君如是说,怀赢又十分愿意,夫人虽心里不爽,却也无奈他何,只好依从。 亲迎之夜,婚房内,公主怀赢激动地等候如意郎君拥她入怀同枕共眠,期待他们甜蜜的燕尔新婚从此开启她崭新美好的人生篇章。 婚房外,公子圉却一味哗众取宠、趁酒豪歌,佯装大醉,甚至举止失态,在侍女中间乱搂乱抱,吓得她们纷纷惶恐逃避。最后,子圉喝得酩酊大醉,被抬入婚房。 送亲的公子絷和世子嵤在一旁看在眼里,愁在心上,不禁为怀赢的未来隐隐担忧。 …………………………………………………………………………………………………… 离开齐国没多少日子,重耳一行人便花光了所有积蓄,再次陷入到忍饥挨饿不得不卖车卖马的窘境。好在不久后他们来到了曹国。 曹国地小人稀,在中原诸国内并不起眼,所以,他们不求其他,只求能在此地得到一些补给,然后继续征程。 曹国都城内,墟市萧条冷落,街道上,来往黎民一个个面带菜色,愁容惨淡,行乞者成群结队,身插草签卖身为奴者随处可见…… 重耳及一行人正在墟市穿行,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污脏的黄口小儿,在公子身旁重重摔倒,重耳下意识弯腰将之一把扶起,正要看他摔坏没有,那小儿抹了一把鼻涕便跑走了…… 重耳不无担心地看着孩子跑远,生怕他再次摔倒,不禁想起幼女橒儿,算算日子,可能现在也是这么大吧…… 他浑然不觉,这一幕,恰好被一名路过的贵妇看在眼内。 贵妇乘坐的厢式马车与重耳他们缓缓擦肩而过,隔着纱帘,被重耳的举止面容所吸引,仔细盯视良久,她心下十分讶异:“此人很陌生啊!他及其从人好生与众不同!不像是曹国百姓,而曹国有头有脸的大夫、士族她都认识,会是谁呢?”妇人满腹狐疑乘车而去…… 重耳蹙眉看着曹国都城内凄凉萧条的景象,深感失望。但是他们连日赶路,人困马乏,实在需要补给休养。于是,一路打听着来到曹君宫门外,拜托宫监传话,请求谒见曹君。 彼时,五短身材、须发零落的曹君正在行乐宫内和一班宠臣玩投壶游戏(由射礼演变而成的游戏。以矢投壶,多者为胜,输者罚酒),一面玩,一面纵酒取乐。 内侍进到曹君跟前禀告:“国主,宫门外有自称晋国公子重耳的人求见。” 曹君听了,白了内侍一眼,摆摆手不予理会,继续投壶玩乐。内侍便识趣地退到一边。 宫门外,重耳一行人在太阳地里忍着饥渴站立等候,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引他们进去。这个曹君,会不会像卫君那样拒绝接见他们呢?会不会将他们轰出城外呢?重耳越等越心灰意懒起来。 曹国大夫僖负羁此时恰好从宫门经过,远远看见了重耳一行人,心下好奇,便停住问宫卫:“那边候立者为何人啊?” “僖大人,他们从晋国来,其中一个自称是晋公子重耳。” “重耳?”僖负羁吃了一惊。重耳之名他早有耳闻,心想若果真是晋公子重耳,那是贵客呀!于是,他紧走几步过来问道:“不知哪位是晋公子?”
重耳赶忙出来拱手应道:“在下正是。” 僖负羁一面上下打量重耳,一面惊喜道:“不才是曹臣僖负羁,请问公子为何不进去呢?” “僖大人好!宫监适才进去禀报,我们正等尔君接见之令。” “哦,公子是贵客,寡君定会亲自接见,待我进去禀告,公子请稍候!” “好!多谢僖大人!” 重耳给僖负羁深鞠一躬,看着僖负羁匆匆步入宫门,刚刚冷却的希望又重新复燃。 行乐宫内,曹君终于玩累了,将雉羽箭一丢,说道:“好了!不玩这个,玩腻了!”说完,晃动矮胖的身躯回到坐席上休息。 “茶呢?”曹君问。 宫娥小雯赶忙上前奉茶。曹君并未伸手去接,而是一伸脖子,示意小雯喂他喝。小雯只好拿起茶几上的一把调羹,挪到曹君身旁舀了茶水喂过去,曹君一面努嘴啜饮一面伸手摸向小雯腰臀,小雯吓得一哆嗦,调羹掉到地上碎成几段。 “你个笨蛋!”曹君一抬脚将小雯踹倒在地,斥道,“又没怎么你,哆嗦什么?不识抬举的贱奴!” 小雯不敢申辩,赶忙爬起来收拾碎掉的调羹。 旁边两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嬖臣瞅溜着小雯纤细苗条的身段,突然想出一个歪乐子,两人商定后便附到曹君耳根,讲出这个乐子的玩法。 “噗嗤!”曹君一听,不由地笑喷,连连说道:“好!好!好!就玩这个!就玩这个!”说罢,他命宫人去取一筐榛子进来。 少顷,榛子取来,曹君对小雯说道:“你!站到铜壶位置上去!” 小雯不明所以,只好奉命站到铜壶旁边。 “把你的衣襟撑开。”曹君命令。 小雯犹犹豫豫,无奈地遵照曹君之命用双手撑开自己的衣襟…… 新游戏yin乐的味道让曹君和嬖臣们乐不可支、津津有味,全然不顾小雯含羞忍耻、蹙眉欲哭的表情。 这时,僖负羁已走进行乐宫,冷眼旁观一会儿,不见曹君有间歇之意,便忍不住上前向曹君禀道:“国主,晋公子重耳在宫外等候多时了!” “等会儿,等会儿,没见寡人正忙嘛!”曹君不耐烦地说道。 正当此时,门口的宫娥、宫人忽然全部呼啦一下跪倒在地,口中齐呼:“恭迎夫人驾到!”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着装华丽、头饰耀眼、宽颜凤目、体型肥胖剽悍的贵妇,从门外虎虎生威而至。 曹君及嬖臣们连忙停止游戏,宫内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