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口（一）

    夜里，陌雪儿忽然被海上的低温冻醒，她一扯被子，发现身边的苏畅不见了，一摸被窝还带着余温。

    “畅畅？”陌雪儿坐起来，轻声呼唤，发现她并不在屋子里。

    陌雪儿有种不祥的预感，起身套了件厚衣服，推门去寻找苏畅的踪迹。

    此时，在岛边的树下，坐着两个人。

    “韩小姐，这么晚了，你叫我出来是？”黎阳看着身边的韩思铃不解地问。

    “黎阳，我对你比较感兴趣。”韩思铃话一出来，给黎阳吓得一哆嗦。

    黎阳连忙摆手，礼貌地笑笑：“韩小姐，这不妥吧？”

    韩思铃好似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一笑：“你恐怕是想多了，我不是情感方面对你感兴趣，而是你的身体。”

    黎阳听了这话更迷乱了。他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然后挪着屁股向后撤了撤，疯狂摇头：“那更不行了，韩小姐，请你自重。”

    韩思铃忽然噗嗤一笑，戳了戳黎阳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呢，我是说基因方面。”

    “啊？”要不是夜色昏暗，黎阳红扑扑的脸估计就出洋相了。他尽管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无法直视韩思铃的目光。

    “因为你现在和我在某一方面是相同的。”韩思铃说，“我是被改造了大脑的异型翼行者，而你是被突变了细胞的异型翼行者，按理说我们是这世界上唯二的特殊人。”

    黎阳盯着她灰色的但在夜色中略显黑暗的瞳孔，有些手足无措。原来自己真的成为了异类，但同时又因为有同病相怜的同伴而欣慰。

    “韩小姐……”黎阳吞吞吐吐，“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配合的吗？”

    “嗯……我想要你配合我做些实验。”韩思铃说，“因为我在你身上已经成功用神经元和再生细胞愈合过伤口，说明我们俩的基因是吻合的。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把你改造得更强。”

    “改造？更强？”黎阳有些惊讶。

    “嗯，用我的再生细胞，将你的身体改造成超出凡人的改造体。”韩思铃捋了捋头发，“多出几条手臂可能也说不定。”

    “什么？！”黎阳一惊，“这种事情……也能实现吗……可是，变成那种样子，不就是彻底舍弃人身了吗？”

    “但是只有舍弃人身，才能成就更为强大的自己。”韩思铃说，“想必有位故人应该给过你这样的教训。”

    黎阳瞳孔猛地一缩。

    他明白，韩思铃说的是千夜。当初千夜为了护住翼团，舍弃人身，成为恶魔，才勉强拦住沙浒。如果自己想要完成更远大更艰难的目标，这种特殊的突破是可取的。

    “请……容许我考虑考虑。”黎阳没有看她。

    韩思铃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黎阳的肩膀，转身走了。

    这时，她正好碰上从门内走出的陌雪儿。陌雪儿和她对视了一眼，二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擦肩而过。

    而陌雪儿再向远看，发现了独自发呆的黎阳。她想扭头问清韩思铃怎么回事，却已不见其踪影。

    而岛的另一侧，断崖之处，苏畅正吹着夜里的海风。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曳，发香完全掩盖住了海水的味道。

    冷斌就站在她后方十几米的树后，偷偷看着她。一种难言之隐涌上心头。

    其实冷斌自己都说不好，自己对苏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从收苏畅与自己共同生活之后，他一直把苏畅当做meimei来照顾，不仅支持她留在山里支教，后来还让她跟随自己加入反异型部队并成为特殊警察。但随着苏畅一年年长大，这个老男人发现自己的关注点已经离不开苏畅了。

    所以说，从未涉猎情感的他此刻也不明白他对苏畅到底是长久以来的照顾心理，还是真正掺杂了其他特殊的情感。

    树叶拂过冷斌的脸，有一点划。

    虽然事先和苏畅打过提前量，说和她有话说，但真正要说时却怎么都不好意思开口。这就是苏畅口中的“工作狂”，多年以来一直关心于国家大事，服务于国武部，钻研于异型的来源，从未有闲心去谈感情。

    苏畅这种花季少女，可能会对自己这种“老男人”、“工作狂”动心吗？万一她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爱慕都是因为对自己的依赖那怎么办？岂不是出糗了。

    冷斌摇摇头，最终也没有说服自己的心里。他转身回了屋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怕苏畅发现自己。

    而当冷斌进屋的那一刻，苏畅垂下眉头，稍稍侧过脸，望向冷斌消失的后门，眼神失落。

    翌日凌晨四点，太阳已经高照。早知道在夏季才可能亮天亮得如此之早，没想到已经步入冬季，太阳还是早早上班了。

    米亚东一脚踹开门，举起手中的号角，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激情吹出。号音慷慨激昂，将岛上的水鸟惊飞。

    “开工！！”米亚东扯着沙哑的嗓子喊。

    陌雪儿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推开门。

    “不是吧，这么早就出海啊？”黎阳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动力，“天才刚刚亮啊？”

    “大海不会等你睡到晌午。”米亚东戴上白手套和水手帽，登上复仇者号，“继续追捕T型鲨鱼！”

    “啊——”昨晚都没有睡好的翼团都垂头丧气。

    米亚东狠狠地摁动船笛：“都给我打起精神来！T型鲨鱼随时可能犀利！老jian巨猾的家伙，必须抓住每一次它出现的机会！”

    冷斌拍拍脸，看了看苏畅，命令道：“亚东船长说得对，集中注意力，都别打瞌睡了。”

    船开动起来后，迎面的清冷的海风把翼团都激得清醒了一些。大家都凝心聚神，观察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偶尔出现几只小异型，米亚东也没时间理。自从昨天回过家之后，看望了床上无法自理的老母亲和后山埋葬的三具尸骨之后，大家都能感受到米亚东心里难以抑制的仇恨和怒火。今天他把船来得飞快，表情也严肃得多，没了最开始的爽朗。

    “T型鲨鱼，给老子出现吧！”米亚东怒吼一声，把船底的鱼雷装置打开，激得水底天翻地覆。

    而远远的海面，那只熟悉的背鳍再次出现。

    茫茫大海，多年的恩怨，终将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