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三）

    一只流离失所人见人踢的狗正走在街上。

    这只狗，正是黎阳。

    是的，他又一次酩酊大醉。这已经记不起是他第几次喝多了，凭着对自己生活的摆烂，他到处蹭吃蹭喝，当然免不了一顿毒打。不过他已经习惯，在他看来没有千夜的日子就是强活。

    黎阳扶着路灯，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翻天覆地。长长地呼了口气，感觉上腹部剧烈的疼痛。

    要知道，他的脾脏还处于损坏状态，过量的饮酒就相当于自杀。

    不过黎阳也不管这些了，能用酒精麻痹自己活着的日子，死的时候也能轻松开心一点。

    他真的是太难受了。走到任何一个地方，看到任何一处场景，都能想到他和千夜的点点滴滴。路过商业街，他会想到在翼团时逛街时对千夜表达爱意；路过餐馆的时候，他会想到千夜最爱吃的盐焗rou；路过首饰店时，他会想到为千夜买的项链和发卡；路过别墅区的时候，他会想到在栾欧歌家和千夜在沙发上打闹的样子；路过公园时，会想到在十字花园紧拥着千夜对她说要永远保护她……

    生活处处无千夜，却处处有她的影子。

    只要到了与曾经相似的地方，总会有一些好的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这已不是他能够自控的。

    就算黎阳不去触碰这些回忆，在昏昏沉沉即将入睡时，他也会梦到千夜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歪着头微笑着看着他，对他说：“我回来了”；或者会梦到他拿着通讯器，另一头传来千夜温柔的声音：“我还活着，来找我吧”。

    然后他就会在不断奔寻千夜的路上，忽然一颤，从梦中惊醒，心脏宛如骤停一般，在大脑告诉他这已经是现实的时候，方才恢复跳动。

    他想把千夜从记忆中移除，但无论换成什么样的场景，哪里都是她。

    最后，黎阳还是回到了那条夜市街。也只有这里，是他和千夜没有来过的地方，或许能减少一些对她的回忆。

    默默地走在喧闹的街上，路边小摊的汉子们光着膀子，在烟熏火燎之中夸大海口。黎阳与他们并不悲欢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不知不觉居然又回到了那个烧烤摊，说实话，闻着烧烤味他即使再没食欲，但机体终究是饿了。不过上次就没给钱，这一次他仍然身无分文，他不可能再厚着脸皮去蹭吃蹭喝了。

    但是好在他发现上一桌的客人有吃剩的小菜和rou串。黎阳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坐到那桌去直接用手扒拉着盘子里的菜，仰起头就往嘴里塞，和真正饿疯了的流浪汉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邻桌，一个坚实的背影在那和几个弟兄畅饮闲聊。忽然他扭过头看到像狗一样的黎阳，狞着脸站起来走过来，盯着黎阳看了好久。

    “诶，你不是前天撞我那个狗东西吗？”这人就是雄鹰，“你都到了捡剩饭的地步了？”

    他的几个弟兄也凑过来：“哦哟，鹰哥，就这货色还敢撞你？”

    “他敢啥呀他敢，让我揍了一拳屁都不敢放。”雄鹰大笑，“不信你看。”

    说着，雄鹰一脚将黎阳从椅子上踹下去。黎阳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是他没管太多，只是从桌子上又拿起半碟小菜就要离开。

    “诶，我让你走了吗？”雄鹰一把拽住黎阳的领子。

    “喂，谁在这闹事呢？”烧烤摊那几个小伙子看到了，赶过来维持秩序。

    “哈，是鹰哥啊。”那小二点头哈腰。

    “是你啊臭乞丐，你还有脸回来。”另一人不屑地看着黎阳，“得罪了鹰哥，你死定了！”

    “臭乞丐？看来你还真是个下三滥啊。”雄鹰一脚踹翻黎阳，他的几个小弟和烧烤摊的年轻小伙子一起拥上去，对着地上无助的黎阳一通拳打脚踢。

    “废物！男人活成你这个样子真是失败！窝囊！”雄鹰吐了口唾沫。

    “搜，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钱！”几个小伙子对黎阳进行了搜身。挣扎之间，一条银闪闪的项链掉了出来。

    “我靠！这链子值不少钱呢吧！这小子藏挺深啊！”雄鹰捡起项链。

    听到这话，黎阳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还给我！”黎阳伸手抓了个空。雄鹰把项链高高举起，一把推开黎阳，还想要把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

    “我说了，还给我！”黎阳怒吼。

    “窝囊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喊？”雄鹰给了黎阳一耳光。

    下一秒，黎阳狠狠一拳打在了雄鹰脸上。

    这一拳，把所有人都看懵了。

    “靠！这混账东西！”雄鹰啪又是一耳光。

    这一次，黎阳一拳把壮实的雄鹰打飞了数米。他睁开火红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了，把它还给我。”

    所有人都被惊住了，愣愣地看着这个刚才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废物黎阳。雄鹰恼羞成怒：“看着干嘛！给我收拾他！”

    一群小弟涌上来，但是被黎阳三拳两脚全都放倒。虽然身受重伤，对付异型很吃力，可对付秉人这帮混混还是绰绰有余。

    雄鹰面子上过不去，爬起来再次冲过来。黎阳不动声色，在雄鹰的拳头挥到脸上的一瞬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把雄鹰摔了个狗啃屎。

    黎阳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脏兮兮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垃圾堆里的野狗，但是野狗护食起来也是拼命的。

    “我虽然说过，没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就没有必要再动武，但是……”黎阳走过去，把项链捡起来，“这就是我要保护的东西。”

    看着前些日子包括刚才还被自己殴打得不敢吭声的黎阳为了一根破链子居然像条疯狗一样，雄鹰也不敢太放肆了。一旁的烧烤摊的那群人更是庆幸，幸亏自己没再找茬。

    黎阳轻抚了一下项链，把它揣好，然后怒视着雄鹰：“还不滚？”

    雄鹰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还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带着秉人离开了。

    黎阳也准备走了。这时，烧烤摊烤着串的一个男人仿佛盯了黎阳好久了，他给客人上了一把rou串之后叫住黎阳：“喂，兄弟，你这么能打，怎么还沦落街头了？”

    “摆烂罢了。”黎阳扭头看了他一眼。

    “兄弟，我知道男人活着都挺难的，现在找工作也不好找。”男人说，“我是这的老板，要么你看看跟着我先干一阵，还能维持生计。”

    “不必了，生活没有了目标，活着也是没意思，还维持什么。”黎阳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烧烤摊这几个小伙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