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跃身入险（十）
闻声的阴影们调转身形，看向了雷电爆发，也就是孤岩藏身处巨石的方向。而当他们注意到了已经位于阵中的启的样子，惊恐之情不禁跃然而上。 “再，再来一发啊！” 孤岩看着眼前仍旧密密麻麻的阴影，浑身不住地起鸡皮疙瘩。 “还真是这么个样子……” 孤岩听着海艺的感叹，看了看身后。 “诶，他去哪了？” 一阵白光从阴影中闪耀而出，伴随着强烈的光刃，孤岩从岩石后探出头看了过去。 雷电轰轰作响，鸣雷四溢之下，阴影纷纷被宛如烈阳一般的烁金之光和耀世之雷轰杀成渣。启正用一个穿着在孤岩眼中仿佛古代人一般简单的精壮男子的形象穿行于百千阴影之中，手握附满雷电的粗棍棒大杀四方。 “如果换成普通的长矛和盾牌就好了，最好还是方盾……” 孤岩感受着脑海中海艺的情绪，此刻她甚至是一脸欣慰。 “不是，他现在是什么个形象？我不懂啊。” “自由，他现在就是刚才跃身入险脑海中的雕像的模样，一个代表着‘纯粹的自由和平等’的忘道神仙……” 疑惑的孤岩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脸大笑，手脚动作大开大合甚至动作宛如孩童一般战斗的启，对方甚至还用出了只有小孩子才会用的“王八拳”和抡起双臂宛如风火轮的“风车拳”。 “虽然，我不否认这几招的威力……”孤岩四下寻找着趁手的兵器，掰断了一根树枝便活动了一下胳膊，“但他的样子也太滑稽了！” 孤岩猛的向前一步，将手中的树枝当做双手剑和面前的两个阴影缠斗了起来。 “正因为如此……” 孤岩尝试着用树枝砍断阴影，却发现对方的身体很快就可以重组，并重新带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怒斥自己。 “他总是能给深渊中的奴隶带来希望的曙光……” “自由万岁！！！哈哈，耶啊！” 启宛如孩童一般拍打着双手，手中因震动而放出的雷电流一瞬就将面前目瞪口呆的众多阴影击成碎片。它们直到消逝之前，还谨遵着制作者和施术者的命令竭尽全力阻击跃身入险找回真我，然而面对眼前这个熟悉而恐怖的敌人，它们还是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胆怯而无能为力。 “为什么…”孤岩感受着哪怕是思维空间也能感同身受到的劳累，“它们，就是杀不死！” 孤岩疲惫不已的将抓住自己小腿的破裂阴影推开，同时注意到它仍然在重组。然而另一边，启利用玩乐一般的打斗方式几乎令一众阴影没了反击的欲望，哪怕有的拼死反击也会被强大的雷电击成碎片，再被启吸收全部魔力从而消逝。 孤岩半蹲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用已经被削的精光亮的木棍指了指远处的启。 “凭啥…凭啥，他这个样子……阴影们…就不敢打他？” “有些存在，即便已经离去，尸体也能震慑敌人。阴影守卫的制造者如此惧怕自由神，没想到这个特点由于魔力原因也被继承到了它们的身上。” “发什么癫……” 听不懂的孤岩解开上衣的两个扣子，就像是自认为的大侠一样又捡起一根木棍摆成正反手双刀的姿态准备迎接战斗，然而他只是由于思维空间的胖子形象的体态原因才不得不这样做。 远处，男人看着眼前肆意发出锣鼓般大笑声的银白色神灵，眼中貌似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感，但他很快就重新看向了终点的位置。男人抹去眼角的一滴泪水，背后深海中的沙漏已然坍塌陷落，沙地两侧的线也已经被血迹和黑影所代替，终点在他的目光之中依然遥不可及。不过，他自信的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摆出了起跑的姿态。随着他慢慢伏下身子，他脚底的区域也慢慢燃起一道光亮。伴随着起跑线重新出现，男人再次看向了不远处的终点。 这次，他要打破纪录，超越自己，到达彼岸。 伴随着男人再次起步奔跑，孤岩向着四面八方一拥而上的阴影怒吼着挥棒猛击，当他的武器完全折断后，他依然举起两块还未完全重组的阴影碎片当做武器挥舞上下，此刻，他想起了曹老板的贤侄典韦，恐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有典韦的百分之一吧…… 这么想着，孤岩依然沉浸在自己战斗的英姿，还自信从容的看向了不远处的启。 “你踏马在跳舞吗？你看看我行不行？！我踏马……” 启依然卖力的清理着大量重新“拾起勇气”，面对自己疯狂进攻的阴影，一时间没注意到孤岩。 越来越多的阴影将触手不断伸向孤岩的身体，伴随着阴影所过之地，孤岩的本来相貌也在逐一显现。 海艺由于依附于孤岩的男孩来到了这片意识空间，一时间没法反击。见到孤岩的意识被威胁，这才将意识传达给了不远处的启。 见孤岩已经被缠绕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粽子，启终于想起了身边还有个他。用雷电变出多只巨手紧握雷电应付周围的战斗后，身形无限放大的启才开始用本来的双手施放咒语。 “雷传！” 伴随着启双眼闪耀雷电，周围的阴影面带疑色，而不远处被黑暗笼罩近乎失去意识的孤岩的躯体开始闪耀雷光。 “你，你到底是谁？” 阴影们看着八只手的巨像启，终于发现了不对，而后者微微笑了笑，四对手全部手握雷电核，快速提炼出纯净的雷电能量后，每一对手各朝向了一个方向。 “破雷光，雷暴，四方！” 伴随着启口中所言，强烈的雷光冲击瞬间将一众打算攀爬启的身体而上，以及周围所有不怀好意的阴影尽数清理干净。 孤岩周身的雷电猛的炸裂开来，他半跪在地，不断的扣着嗓子催吐，希望将刚才的不快“一吐而快”。 雷光波猛的一闪而过，近乎所有的阴影都被清理干净，战场之上的沙子一部分因此变成了带有硅管石的中空玻璃管，一瞬间沙滩上便立起了大量以启为中心向四周爆炸而出的闪电形沙雕。许多阴影躲避不及，由于被启的囚禁式雷电魔力永远困在了沙子之中。 启看着地面上星星点点的各色魔力“战利品”，慢慢变回了本来的尖嘴三眼叶地罗的形象，他看着不远处越跑越快的男人，表情满是遗憾。 孤岩终于调整好了感觉，他慢慢站起，看向了不远处夕阳之下，向着终点奔跑的男人，赞叹不已，作为一个失败者，他由衷的替男人感到高兴。 男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哪怕他的眼中，前路依然黯淡无光、荆棘密布，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勇往直前。 就在他即将奔跑到终点，超越自己的最快速度纪录时，意外不出意外的发生了。男人的身体关节发出了骨骼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肌rou发生崩解，大量的血液从他身体的伤口上爆裂而出。男人的四肢就像是被拧到极点的麻花，同时身体不断的翻滚着摔到了终点的后方。 孤岩难以置信的看着满地的碎rou和大片血迹，眼中满是惊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客服了那些阻拦他奔跑的阴影，明明只差临门一脚，却宛如一锅烂rou一样“扣”在了终点的附近。 孤岩尝试着跑过去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再次看向启，孤岩的表情更加惊恐万分。 启并没有收集满地的各色魔力，而是径直走向了冒着蒸汽、身体裂缝中闪耀着淡银色魔力的“跃身入险”。 启慢慢走到他的面前，被血沫堵住口鼻的男人看着他的样子，强撑着脖子扭头看向了沙滩，再次扭过头来，他的眼中是不解和哀求。 启没说什么，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天空。 “你不应该突破极限的，rou体给予你的能力就应该限制在这尊容器中。” 男人见识过启的力量，尤其是他大笑着摧毁阴影的样子，和村子中的自由神雕像如出一辙。此刻，他拼尽全力微微抬起一根手指，搭在了启的脚上，眼中满是虔诚。 启没说什么，但还是抬起了一只手，伴随着魔力从四周慢慢浮向空中，孤岩长舒一口气，他以为启要一脚踩死对方然后吸收魔力，吓得他捂着胸口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一切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沙滩上的雕塑开始向着地面褪去，启的魔力不断的扭转着整个思维空间的变化。男人眼中的虔诚和哀求变成了惊恐和无助，他看着启将地上的魔力全部扭转成了紫色和淡蓝色，同时思维空间的一切都在向着刚才的模样一一复原，就连自己破碎的身体都在慢慢恢复。然而，启却一点一点的将他身体的神力和魔力丝丝抽出，就像是捕食成功的罗维艾卡虫族的蛛形战士一般将被丝线陷阱困住的猎物抽丝剥茧，“跃身入险”正一点点的失去自己的神力。 “你，你在干什么？” 孤岩不断的打算挪动身体，低头却发现双脚被雷电魔力困住动弹不得丝毫。 看着一脸痛苦的男人，启的表情依然痛苦不已。 “你不该是他的神选，他就算再怎么自由也不该让你做神选。你一个凡世生物，一心想着突破极限，却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虽然我帮你击败了他们，但……” 启的眼神突然凌厉万分。 “我也不能让你那么做！” “不，启！” 伴随着启将“跃身入险”思维意识躯体的脑海中完全抽出，男人的身体就如同失去了颜色一般轻飘飘的掉落在地。启虽然完全恢复了他的“思维完整性”，却彻底将“跃身入险”突破极限的可能性从他的身上完全抹除。 启看着手中不断涌动的活性神力，感叹不已。 “原来这就是自由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 “空间门！” 孤岩闪身出现在启的背后，一拳挥出，却被启抬手抓在了半空中。 “你不该那么做！” 启表情漠然。 “你摧毁了他一生的梦想！” 孤岩被提在半空中，看到了地面上仰面朝天的男人，突然发现他的模样和怪石他们看到的一模一样。 孤岩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启。 “你，你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废话！”启将孤岩提到了三眼之前，“我可是神，无所不能的圣神！” 孤岩表情失望不已。 “你知道他是被其他圣神囚禁了意识……” “他想着突破凡世的极限，那必不可能，普通rou体无论怎么锻炼都不可能超越神力，他是在自取灭亡，我不过是帮他提前解脱！” “你杀了他！” “我是帮他明白rou体的极限！就算我不杀他，他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灭亡！他不会有任何机会！” “你撒谎……” 孤岩用共享的通透视觉看着启的眼睛，后者直接关闭了和孤岩的魔力分享。 “你放屁！他肯定有机会，‘跃身入险’的神力就是突破极限，我从你的脑海里看到了，你自私自利，你根本不配称为圣神，你不过是为了压制某个存在而害怕……” 启直接将孤岩提到了半空中，三只眼睛勾魂一般的将启的灵魂吸出，同时用魔力上下其手的改造了起来。 第二层思维空间中的波古古和雷卡感知到了海艺的情绪，也都慢慢低下了头，海艺更是长叹一声。 半晌，孤岩的灵魂被启重新放回到了躯体之内。 海艺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还是梳理起了宛如头发一样的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吸收‘跃身入险’是为了他。假如他不是一个畏难畏险、胆小如鼠、做事中道而废、学习不求甚解的废物，我用收集这么多的陨落者吗？就连……” 启恼怒的摊开双手。 “就连最基本的坚持我还要去找‘至高希望’来灌输给他不断拼搏的意志，容易半途而废还要去找‘坚持不懈’修复他。” 启长叹一口气，看了看眼皮微微颤动的孤岩。 “你也应该理解我，他如果完美无缺，我不会出此下策，我也，我也很想他……” 海艺透过孤岩的灵魂看了看启，他自己的通透视觉之下，启情绪低落、表情惋惜，就像是怀念老友一般的苦怨和悲伤一点不假。 “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修改他的记忆。” 启表情木讷，一时间没有回答。 “啧，你怎么回事？你不应该……” “啊！” 孤岩猛的跃起，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启，猛的开始扣起了嗓子，满脸恶心。 海艺灼热的视线依然聚焦在启的身上，后者依然表情落寞。 “呕，呕！我最恶心触手了，呕！我没这个xp的好吗！你下次能不能早点救我！” 孤岩指了指启，随即再次跪地呕吐，并且跑向了海边用海水漱口，而启没有任何回应。不远处的沙滩上，“跃身入险”坐在小小的木椅之上，呆愣愣的看着远方的大海，口中流着白涎，那里，曾经是破碎的沙漏完整时存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