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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

    后半夜时,有听到怪声的村民偷偷将房门打开,在后山方向半山腰处,原本清虚观的位置此刻灯火通明,不过很快人们便发现,那不是灯火而是失火了。

    踩着房梁碎瓦,一步步走到那些失心疯的道士面前,一团幽影在确认四周没有人醒来时,渐渐显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鸟头人身的怪物,它那巨大如人头般的鸟的面孔上,两只猩红色的眼珠映照出面前的一具具昏死过去的道士。

    而在他落下没多久,又一只同样的黑影落下,它灰色的翅膀在落地后便自动收起,像是一只放大了数倍的猎鹰。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味,嗯…不像是道门中的。”

    先前鸟头怪物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拨动了几下,继而嗓音尖锐的说出这样的话。

    在它身后的那个怪物环顾一圈道“洪道人无故发疯,击伤击杀同门无算,这手法很像那几个邪教。呵呵,说起来,和咱们地府有矛盾的恶人倒也不少。”

    鸟头怪物没有肯定或否认同伴的猜测,他盯着地上那柄断裂的桃木剑的碎片,思存了下,若有所思的反问了句“会不会是故意掩人耳目,误导我们呢?”

    身后的黑影扬起脑袋,他回看向山门之下,那里有人举着火把成群结队而来,似乎是附近村民。

    “走吧,既然对方这样挑衅,想必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神婆那边小灰已经去盯着了,今晚咱俩去城里那几个流通站逛逛。”

    说着,那幽影化作一个人类的模样,头上带着道冠,身披素青道袍,俨然一副出世高人的模样。

    该化形的道士摊开手打量了自己几眼,继而见同伴看来,他兴趣破浓道“乌鹊,你且看我像不像人?”

    被称呼乌鹊的那位并没有回应自己同伴恶趣味的意思,他只是跟着将手在脸上一挥,一阵黑雾过去,鸟头竟然变做一个冷峻少年的模样。

    火光下,二人背后的羽翼同时张开继而扑棱着飞离原地。

    …

    晚间,临睡前,孩子窝在被子里,看着师傅为他盖好被子,这时,小朋友嘿嘿说道“师傅,我还想听故事,再说一个吧。”

    福生望着自己的小徒弟,他表情难的有些严肃道“已经到时间了,刚才还答应我什么来着,现在又忘了?”

    孩子只能有些委屈的奥了一下,继而乖乖闭上眼睛去。

    福生看着孩子入睡,等听到孩子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后,这才吹灭一旁的蜡烛。

    靠在一张简易床铺上的福生,双手抱着脑袋,因为缺钱,一大一小住的是别人家的柴房,不过收拾收拾也有蛮大的地方,刚好够躺下他们两人的。

    听着外面远方狗的叫声,福生没什么睡意,他于心底里默默盘算着今晚的事情。

    首先,他没有施展任何道法,只用了剑术除鬼,其次在给那受地府贿赂的道士植入魔念前,露出了玄门的标志,这也是一个误导,等到事后,那入魔的道士哪怕魂魄被人抽取回忆身前也只能得到这些信息。

    当然,福生明白,作为一只专门以潜伏巡游的鬼王部队,这些家伙肯定有各种方法和手段检测到自己留下来的那些痕迹。

    可,这又何尝不是他想看到的呢。

    如今鱼饵抛出,大概今晚就会有一些小鱼要往这个网里钻,还不够,想要揪出河东道里的一些个大鱼,这还远远不够。

    轻轻吐了一口气,福生两眼盯着天花板上的黑灰,他没由来的觉得这样的自己好陌生。

    一两个邪魔外道的死不足为虑,一整座城里那些无辜的道门中人当鱼饵也变得无所谓,只要达成目的,哪怕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

    若是从前的自己,只怕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福生将脑后的一只手伸了出来,借着屋外的月光,他愣愣盯着自己的掌心。

    他想起自己已故的师傅最擅长开解人心,或许今日之果就在于当初擅自使用一剑一心时埋下的祸根。

    当初,在看到顾湘君舍身取义时,他选择抛弃了过往的一切,也是那时,魔性出现并根植在了他的心中。

    哪怕后来清醒,意识到自己陷入到极度危险的境遇,也马不停蹄的赶往地府,由此魔心壮大甚至后来反客为主,占据了他绝大多数的理智。而后来的帝君降临,让他恢复到了以往最好的状态,但解封过后的魔性就算除得了一时但却除不了一世。

    现在想想,自己可能真的是着了魔,只要一涉及到顾湘君,自己就完全没法思考,只能依循本能,一次次和魔鬼做着交易,最终,心魔反噬,吞掉了自己。

    到底,他既没能看明白自己,也没看懂自己的心魔。明明被他完全占据了主导权,却依旧保留着理性的一面。

    看着掌心处那些粗糙的纹理,福生眼前似乎又回忆起之前见到天雷时的画面。

    那团可怖到让人头皮发麻的rou泥预感到死期将至,强行将自己这部分良知分离出去。只是可惜了天师府的那位老天师,强顶着污染,为后辈们点名方位,最终被天魔的残念占据了rou身。

    算上邓州城一战中死去的两位,天师府应各种情况折损在他手中的真人便已有三,其余弟子等更是不计其数。

    张福生啊张福生,若是从前,你还有脸苟活于世?

    他面对着月光,神情逐渐变得浓郁,仿佛一块经年累月被人捶打下的石头。但,眼下他还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掉。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上,而在旁人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有着一群幽影在悄然汇聚。

    “出什么事了?”

    黑暗中,一个人率先开口。

    “就在前半夜,离此七八里的清虚观被人给点了,凶手不知,但据可靠消息就在咱们城里。”

    此话一出当即便在隐没的角落里听到各种不安的议论。

    “戴老大在东城交易所那边等着咱的,我可事先说好,要是这鬼,真藏在我们兄弟几个当中,别怪哥们不念情分。”

    似乎有道锐利的目光透过夜色,冷漠的打量起所有参与者,但得到消息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小小心思。

    东城,一间地下赌场内。

    临时清空了这间屋子作为开会的场所,故而很多台面上的菜盘,地上的垃圾没得空收拾。

    空气混浊中,坐在正中间的一条板凳上的光头拿起手帕脸色并不好看的捂着口鼻。

    门外,陆陆续续赶来的一些人在看见光头时无一例外都收敛了些,老实恭敬的站在一边,或自己寻了个干净些的位置坐去。

    一只手捏着串,一只手捂着口鼻的光头,闭上眼睛默默数着从外进来的人,当最后一批赶到时,他也睁开了双眼,将目光在众人脸上依次扫过,而后,他放下手帕沉声道“何德淼呢?”

    有和这位提及的人士关系不错的开口说“老大,何德淼这两天回老家去看望他老母亲去了,前几日向林记事报备过一次。”

    闻言,光头看了眼身边站着的一位老学究似的先生,后者眼睛似乎并不太好,只捏了捏眉心似乎是在回忆,等了少许,这位点点头,对着身旁的光头说了句“确有此事。”

    “嗯…喊你们来,有的人应该也清楚是什么原因,据此不远的清虚观今晚前半夜被人给点了,城里捕头他们传票给我,让我来查下手底下人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我在这儿也不多和你们废话,晚上有其他人作证你们前半夜在城里的,站到右边,林记事会挨个问话记录在案。没法证明的也不用怕,跟着我去衙门走一趟就行。我戴志强的人,只要没犯事,也不用怕被人穿小鞋。”

    说完,他左右看了下,似乎是被屋子里的难闻气味给刺激到了,表情有些狰狞。

    “开始吧”

    人群开始了挪动,此期间,不断有焦躁的议论声响起,林记事那边,拿起纸笔,同时挨个盘问起每个人来,这时有人注意到,戴老大背后的角落里,有两个抱手靠在墙上的家伙,彼此环视了一圈后,也走了过来。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来人的衣着,正是稽查司的服饰。

    今晚,所有的民间武人组织,乃至小规模的散修圈子都收到了这样一张官方的传票。

    站在城市最高处的一间楼宇的屋顶,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影冷漠的注视起整座城市的夜景。

    “这样只会让他缩的更紧。”其中一位如此开口道。

    “在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前,按照流程来不应该是最合适的做法吗?呵呵,乌鹊,你听说过司原打猎的故事吗?”

    那位做人类道士模样打扮的笑了笑开口继续说“司原逐鹿,至其荒野,听闻远处亦有呼喝,料想比之身前不可追之鹿更硕,遂改换道路,潜藏于树,设计偷之…你猜猜结果如何?”

    那位面容更为年轻的男子一脸的不耐烦道“我没兴趣听人族的故事,一群凡夫。”

    而他身旁,戴着道冠的男人只摇了摇头,他表情温和似是游乐人间的神仙,望着脚下大地,嘴巴里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凡人中有一些很是有趣,尽管他们会耍一些小聪明,但也由此,才让游戏变得更有意思,不是吗?”

    随着二人目光挪移,街道上,一队人从房屋中走出,他们中有猎户打扮的也有一些个看起来装饰很怪,不像是中原地带的。

    乌鹊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依次扫过,从那被他灭口了的道士神魂里,死前,那个道士脑子里记录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一个词,玄门。

    天下道统,目前还是由神皇派担任,但在民间不少地方,其实更认玄门这杆大旗。玄门在地方上势力太散,不过也由此很好保护住了一些一心躲藏的核心族群。

    根据地府的情报网,活跃于此地带的玄门势力应当属于偏财的一支。但这个偏财一族消失在历史中很久了,只偶尔断断续续有他们的消息,且都言语不详。

    眼下,地府已经初步稳住局势,娘娘也似乎和上面达成了某些协议,而眼下,他们这些被安排在王国各个角落里的隐秘探子,得到的任务中,有一些是被特殊标记的。

    其中,就有搜集玄门其他十神的位置这一条。

    思绪转换间,乌鹊沉声道“小灰传来消息,神婆那边没有异常。”

    沉默了会儿,另一位开口道“看样子,他比我们想象的要有耐心。撤吧,今晚看来是没什么收获了。”

    说着,他身子往后一退,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阴影。

    乌鹊点点头,他再一次看向无数条街巷,那里,他能感受到,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黑暗,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