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驽马，良驹

    许青山从地上拔出一把剑，三尺青锋直指许成元，许青虎拦在他前面，焦急的催促道：

    “许成元是气海境，少寨主你快走，我拦住他。”

    虽然他只有通脉八层，但若动用秘法拼死一搏，未必杀不了许成元。只是他不能让关乎家族兴衰的少主随他冒险，必须先让他离开。

    可许青山却摇了摇头，没有逃走的打算，脸上平静的道：“不用了，不需要的对吧七堂叔？”

    许成元点了点头，并未搭话，而是望着清风寨的方向，好半晌才说道：“此乃蜡炬成灰之法，燃尽一切，换来刹那芳华，幻梦一场，生死别离。”

    随着这声低吟落下，金色的佛火从脚下燃起，须臾间便已经燃到了脖颈，不过片刻庭院中再无许成元的身影，就像是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刚才的那一剑他虽没有碰到许成元，反被他重创，但从佛掌中感觉到，他的力量虽然宏大却好似无根之萍，就像是通过秘法强行提升的境界，内力虚浮如一盘散沙。

    而让他确定这一点的是，许成元明明有气海境修为，却只出了一招，之后再未攻击，分明有着压倒性的实力，却没有追击，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只有一击的力量。

    许青虎长吁了口气，撤去架势，回身道：“此地不宜久留，趁现在还未有人发现，不如我们先回山寨再说？”

    可话音刚落，几道破空声便从墙上落下，三道人影两男一女，穿着相同的官服，身着锦绣华服，胸前绣着横公鱼，头戴雁翎冠，腰间挂着身份腰牌，大齐鱼龙卫，司职追捕武者要犯，由齐国王族牵头，名门大派弟子填充而成的一支特殊卫所。

    三人将许家两人围困在中间，当先那女子问道：“可是清风寨许少主？”

    许青山推开严阵以待的许青虎，堂堂正正，不卑不亢的道：“正是在下。”

    事到如今，已然明了，自他踏入陈府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许成元的死活于今日之事而言，早已不再重要。这个黑锅，他许青山是背定了，洗不脱。

    女子道：“陈胜之女陈翠灵不久来鱼龙卫报案，称许少主灭杀陈府满门，请许少主随我们走一趟。”

    鱼龙卫是当下唯一还在正常运转的齐国卫所，盖因此卫并不完全受王权管辖，王权只是赋予了他们执法的权利，旨在维护大齐武者共处，受时政影响较低。

    许青山没有反抗，也没有反抗的必要，一人担下所有罪责，随着鱼龙卫三人来到监牢。

    他没有辩驳，只因和这三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陈家被灭是事实，他们满身血煞气的站在陈家也是事实，至于武道境界低微，杀不了陈府主人，那就是另外要调查的事了。

    还有一点是，鱼龙卫只是按章办事，这件事涉及了两大宗师家族的关键人物，他们能做的只有居中调停，并无决定事态发展的权利。

    此事如何发展，还要看许家，陈家双方家主的意思。

    许青山盘膝坐在监牢，牢房还算干净，虽陈设简单，但一应起居所用皆有，甚至于他还能踏出监牢到外面吹吹风，只要不逃跑，鱼龙卫就当没他这个人。

    在监牢里呆了三天，他回顾了整件事，心中虽有懊悔，然并未自暴自弃。

    就此事来说，的确有些出人意料，偃旗息鼓多年的佛宗企图再次染指齐国疆域，还将破局的关键选在了他身上。

    这种事，换了谁，在事发前也预料不到。就像是天上随时都可能掉下陨石来，可是谁能想到砸到自己脑门上。

    咯吱！

    监牢的门开了，一人负手走了进来，从面相来看，与许青山有八分相像，洁净白皙的脸，挺翘的鼻梁，透着一股锋锐气。

    最为不同的是两人的眼睛，来人剑眉星目堂堂正正，面相好似二十岁左右，又有成熟稳重感，许青山则是一双秋水般的乌黑眸子，眉眼间多了三分女相。

    据他父亲所言，这双眼睛很像母亲。

    许青山跪下道：“阿父，您来了。”

    许天元挥手间一道温和的力量，将儿子托起，看了眼监牢的环境，点了点头道：“南铭海还算有点眼力见，没有为难你。”

    他坐在矮桌前，指了指对面的坐垫让许青山坐下，父子两人相顾无言。许青山为父亲倒了酒，等着他发话。

    许天元手指微动，一股隐晦的力量逸散开去，将这座牢房围起，隔绝了内外。

    这才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当然是眼睛看啦！

    这种俏皮话他是不敢当着父亲面说的，估计会挨揍，在这个礼法极重的年代，即便是不太重视礼法的许家，他也不敢像前世那般与父母搭话。

    “此事，儿子细细想来，总觉有些奇怪，若儿子想的不差，从二叔、三叔让我下山那一刻，就已经落在了阿父的计划里。”

    许天元嘴角扯了扯，露出笑容：“你自幼聪慧，就知事后有所猜测，为父也不瞒你，此事是为父借机谋划的。”

    许青山心里直呼坑儿子。

    嘴上却服软道：“阿父为何如此做，这么一来必然会让陈家和我们不死不休呐。”最重要的是，他和河洛陈家子弟的关系降至冰点，今后若是见面，必是拔剑相向。

    许天元将桌上杯中酒一饮而尽。

    肃然说道：“庭前驽马，辗转于磨盘之间，行走于田亩之际，勤勉一生却碌碌无为，而千里良驹，奔腾万里河山，阅尽人间春色，历千山万险而名扬四海。”

    “你是要做千里良驹还是要做庭前驽马？”

    许青山苦笑道：“阿父，我能做个人吗？”父亲望子成龙，对他寄予厚望，人之常情。

    可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单纯的坑儿子，让他明白江湖之险恶？

    许天元听到儿子的托词，差点将酒喷出来，这竖子是成心的吧！

    咽下酒道：“许成元是佛宗暗子一事，为父早就知晓，他们想设计陷害你，搅乱大齐各方势力，我借他们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唯此而已。”

    “当年我16岁，许家家道中落，父母早亡，不过弱冠已然担负家族之重，你们这一代活的太轻松，没有志向难成大事，你堂姊、堂妹是女儿身，家中唯有你一男丁，你若不成器，她们未来依靠谁？

    所以我为你挑了个不错的对手。”

    许青山瞪圆了眼睛，惊呼出声：“河洛陈家？”

    真坑儿子呢？

    河洛陈家，就是您老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吧？竟然让他和陈家碰，岂不是鸡蛋撞石头。

    天下剑法出众的名门中，南方首推河洛陈家，陈兴当年入先天宗师之境，曾一剑断江，斩杀江中孽龙，依照先人遗留武学，领悟绝学覆雨翻云剑意，数十年来无一败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