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宝图的左上角
宣德对郑和的安排很满意,笑道:“朕准了,要好生招待小先生。” 郑和躬身领旨,唤过门外一名小太监当面交代,请他送阿垄和蓝娘一起出宫,先送回自己德胜门下的府中去,并一再交代,请转告管家说两人是贵客,务必好生招待。 小太监诺诺点头,阿垄拜谢宣德,随着小太监先去了。 阿垄离开了,武英殿中烛台高照,宣德又慢慢踱着步坐回软椅中,品了口茶,随口说道:“出来吧。” 殿后阴影之中,一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正是高眉深目的塞哈智。 “你怎么在这里?”郭敦一脸诧异地问道。 “他早来了,待了好一会了”,郑和笑道。 郑和虽是太监,却武功奇高,早已发觉塞哈智的存在,只是知道这是宣德的安排,所以不揭穿罢了。 “可有收获?”宣德问道。 “有,这小先生,有些让人看不懂呀!”塞哈智向宣德地上一本麻纸小册子:“皇上,你看看那这上面的字。” 宣德接过小册子,随手翻了翻,只见麻纸小册子上面错字百出,只记录了只言片语,丝毫连不成句子。 塞哈智道:“皇上,我命锦衣卫又到朱高煦那儿走了一趟,把小先生的房间仔仔细细搜了个底儿掉,才在苇子席下发现了这本麻纸小册子。” 宣德翻了翻小册子,看得不知所云,随手将小册子递给郑和。 郑和翻了翻小册子,又交给郭敦观看。 宣德慢慢喝着茶,过了一会儿,说道:“你们怎么看?这小先生到底什么来头?” “小先生大有来头啊!”郭敦说道:“皇上,小先生不过十七八岁,说白了,这个年纪的娃娃肚子里能有什么货?但是对小先生,我郭敦打心眼里是佩服的,不说别的,就那赈灾三策,真是让老夫打心眼里佩服啊,我猜想,他出身的山门定是隐士高门。” 宣德说道:“说是隐士高门也并无不可,只是这麻纸小册子中,怎么错字连篇呢?隐士高人难道就是这么教导门下子弟的?这也说不通啊!” 郭敦点点头,翻开小册子,指着上面的字迹说道:“从字迹来说,确实漏洞百出,皇上请看,这个字是什么字?臣揣摩了好一会才猜测可能是‘廣’字,却偏偏只剩了个‘广’,再说这个字,臣除按摩了半天,也没猜出是个什么字,一横一撇一弯钩,哪里有这个字嘛。” 宣德略一低头看了看,只见塞哈智手指正指着一个“万”字。 郭敦又道:“皇上,您也看到了,这麻纸册子上的字,并非用毛笔书写,而是用木碳尖写上去的,而且写得歪歪扭扭,丑陋不堪,因此臣大胆猜测,此子并未上过正规学堂。” 宣德摸了摸下巴,向着郑和道:“三宝,你怎么看?” 郑和摇摇头,道:“臣还没有想好。” 宣德又看向塞哈智,塞哈智略一沉吟,说道:“皇上,还有一事,也透着蹊跷。” 宣德打了个哈欠,点点头,示意塞哈智说下去。 塞哈智道:“皇上,方才您回宫的功夫,臣让下属火速找到了当日贩卖娘进入汉王府时的人牙子,一些细节透着古怪。” 塞哈智接着说道:“据那人牙子讲,当时汉王兵败被擒,皇上将他禁足在西安门汉王府中的事情,已是尽人皆知之事。无论是官吏、贫民甚至是三教九流之辈,都知道汉王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宣德缓缓点头。 塞哈智接着说:“所以,汉王府里,当时家奴跑的跑,散的散,没留下几个人了,但是汉王毕竟还是当朝贵胄,总不能连个洗衣做饭之人也没有吧?内务府本想胡乱在市面上买几个奴仆进汉王府充数,没承想,一听说进汉王府,卖身者个个都打起了退堂鼓。” 塞哈智道:“可是,这个蓝娘却不一样。据人牙子回忆,当时蓝娘母子衣衫褴褛,说是从云南崐阳苗寨来京的,他们却铁了心要进汉王府,人牙子当即就付了银子,谁知蓝娘进府后,居然转身又将卖身钱塞给了人牙子,还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郭敦捻着胡须摇头道:“这可有些奇了,崐阳县,呵呵,郑大人,这母子二人和你是老乡啊!。”
郑和祖籍云南崐阳,这一点,不过是巧合罢了。 宣德抿一口**,问道:“塞哈智,你怎么看?” 塞哈智赶紧道:“方才蓝娘休息时,臣派精明内侍套了套她的话,她本是苗女,而且一生未嫁,未嫁之女却有儿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因此臣猜测,汉王朱高煦十九年前曾率兵入苗疆赈灾,他年轻之时,也算多金多情之人,逢场作戏也不新鲜,而且,蓝娘出身云南苗疆,成祖爷平定苗疆不过一二十年时间,崐阳乃蛮夷之地,民风开放……。” 这番推测有些道理,宣德点了点头。 “哼!”宣德还未说话,郑和却重重地冷哼一声,接话道:“谁说云南是蛮夷之地?” 塞哈智惊得一激灵,自己说云南是“蛮夷之地”,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他赶紧向郑和躬身致歉。 郑和却转过身去,向宣德躬身道:“皇上,这些不过是捕风捉影之事,此子杀不得!” “说说看,若他真是汉王余孽,为何杀不得?”宣德问道。 “且不说他当众对出了皇上的绝联,也不谈赈灾三策,只要此子能造出‘千里镜’,那就暂且杀不得”,郑和说道。 “没了‘千里镜’,三宝你还不是六下西洋,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千里镜’就这么重要?”郭敦在一旁问道。 “‘千里镜’用于航海固然是神器”,郑和走了几步,踮起脚尖,将手掌重重拍在《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的左上角三尺外的墙上。 “皇上,这里才是‘千里镜’真正的用武之地”,郑和手掌落处,正在北京城西向那片广袤的疆域,而那里正是大明心腹之患鞑靼和瓦剌所处的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