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术圣

    翌日清晨。

    墨白伸了个懒腰，走出隔间，望向睡得正香的墨月。

    他昨晚睡前大致看了看魏清风给出的情报，京城可能潜伏着一位第九境通玄境的大妖。同境界的妖与人相比，对于灵的感知和掌控差距不大，但是身体素质却要强上数倍，因此不可按照寻常修行者看待。

    经过再三考虑，墨白还是决定接下这个大单子，毕竟这样一位大妖一直潜伏在京城，对整个大周都是威胁，墨月的安全他也不能放心。何况，那三位已经许久未出手，想必已经相当希望活动活动筋骨了。

    ……

    等到墨月起床简单洗漱后，墨白就带着她出门吃早饭了。

    毕竟是第一次到京城，大街上五花八门的店铺美食，墨月难免每样都想尝一点。

    墨白倒也惯着她，真就每样美食都买，看着墨月吃得开心，他也心里舒服。当然，墨月每样东西只吃一点，墨白也不会浪费粮食，毕竟有他这个当哥哥的在嘛——实在不行，后面还有三个跟班呢。

    一行五人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在城内，今天墨白想要趁着天气晴朗、微风正好而京城还算平静的日子先带墨月进入太学学习，对方不来找他，他就只能厚着脸皮自己找上门去了。

    也不知道这传闻中的太学之首、儒家术圣如今到底到了什么境界……如果能想办法让他收墨月为弟子，我这一趟京城之旅也算是值了，她一个人在这边我也就安心了。

    墨白心中想到。

    ……

    “他来了……皓天，你先一个人去后院修炼，为师要接待一位客人。”

    这位满头白发却丝毫不失精气神的儒袍老人，就是当今太学之首，儒家圣人，术圣柯天元。

    “前辈好……”

    刚被太学的学生领进院子的墨白一行人还没来得及打完招呼，一股强大的灵力威压扑面而来，在这威压之中夹杂着一道凛冽的杀意，裹挟着灵力化为似有似无的刀锋，直冲墨白而来。

    墨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股威胁所在，正准备出手，百合就已经挡在他身前，白色长袖中绽放紫光，一挥手便将那杀意所化的刀锋拍散。

    “儒家圣人，不过如此！”

    百合眼中闪着冷光，毫不退让地直视着柯天元。

    “前辈，何必出手试探晚辈呢？更何况进入太学学习的人也不是我，前辈应当很清楚。”

    墨白上前拉回百合，同时对身后的红红与老书生使眼神。

    按照传闻，这儒家术圣至少都得是半只脚踏入第十境封神境的老妖怪，甚至可能已经迈出了那一步，他若是真想杀自己，就凭百合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挡下他一招的。

    “你身上的东西……很不寻常啊。既然是带着别人来太学求学，至少得让我看看，你就那样把她护在身后，难道能护她一辈子？”

    那白发老人收敛了灵力，周围的灵力威压瞬间消失不见，墨月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柯天元并未使出全力，可她毕竟还停留在第五境。

    稍稍调整气息后，墨月向前一步，弯腰抱拳说道：

    “术圣爷爷好，我是蜀地剑云城墨家的墨月，来京城太学想要学习修行，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墨月心中自然不服气，这老头刚刚想要伤害她哥哥，百合姐看样子也讨厌这老头，可这一套说法是提前和哥哥商量好的，她先把这老头子糊弄过去，进入太学再说。

    柯天元抬头看了一眼墨月，眸中微光闪过，心里大为震惊。

    这小丫头看起来年龄不比皓天大，竟然已经到了第五境中期？

    他强压惊意，转而对墨白说道：

    “女子修行入太学本身就是不合礼法的事情，你这墨家的一家之主给她找个老师专门教导她应该不难吧？”

    “是不难，但晚辈不久之后有些事情要做，恐怕会离开她身边一些时日，若是考虑到她的安全以及学习的东西，自然还是太学最好。”

    这术圣看似情绪平常，但刚刚见面时突然出手已经让墨白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一位会卜算之法的强大修行者，很有可能已经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他一直在试探自己。

    “听你这意思，你这meimei是要拜我为师了？”

    柯天元难得露出了笑容，抬手对着空气轻敲几下，一个复杂的阵法就这样凭空出现，四周的灵力迅速灌入其中。

    “皓天，出来看看吧，给你找了个难得的陪练对手。”

    柯天元话音刚落，一位黑衣学生就从阵法背后的空地中凭空出现，那一丝丝空间法则的气息却是被墨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

    那走出来的学生衣着和太学的其他学生并无不同，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黑色上衣的袖口绣着两只金龙。这就是当今大周曾经的三皇子，如今的太子殿下，姬皓天。

    “这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姬皓天，同时也是这大周未来的希望，当今的太子殿下。正好，皓天与令妹年纪相仿，墨小友若是觉得她足以与皓天一战，我也不是不可以再为皓天收个小师妹。”

    柯天元仍是笑着，而墨白早已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姬皓天身上。

    太子？看这年纪未免还是太小了，而且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腰间悬着一把佩剑，难道也是个剑修？精通术法的术圣收了个剑修当弟子，倒也是一件奇事。不过就这幅模样，真能斗得过那久负盛名的大皇子么？

    墨白收回心思，回头看向墨月。

    “哥，放心，我有把握。”

    墨白点了点头，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柄雪白的短剑。

    “此剑名为‘长虹’，是李前辈退隐江湖之前所用佩剑，借你一用。”

    也是剑修？柯天元看向墨白手中之剑，先是一惊，又转而笑得更开心了。剑修对剑修，五境对五境，应该是这一代年轻人最强天才的对决了。

    “要是能赢也别下重手，那可是你未来小师妹。”

    柯天元还是偷偷叮嘱了姬皓天一声。

    这弟子真是木头一块，也就修行上天赋惊人，也不知周皇为何执意让他继承皇位。

    “是，老师。”

    姬皓天向前走去，柯天元随手布下阵法，地形变换，在不大的院落中竟是升起一块擂台。

    “去吧。”

    墨白拍了拍墨月的后背，墨月也拿着“长虹”走上擂台。剑修？墨白倒不觉得术圣教出的剑修能赢得过墨月。

    ……

    “姬皓天，请指教。”

    “墨月。”

    墨月倒是一副高冷相，毕竟她除了自家哥哥墨白，也不太喜欢其他男子，虽说这姬皓天长得挺帅，修为好像也不弱，但太子这种身份听着就容易招惹麻烦，还是速战速决吧。

    姬皓天站在原地，单手握剑，身体周围却并无灵力波动，意思很明显——女士优先。

    墨月可不管谁优先，一心想着速战速决的她一上来就拿出了最强剑术——镜心。这剑术并不复杂，但是对心法要求极高，需要一门强大的心法作为辅佐，此剑法理论上没有上限，心中眼中对于剑的感知越是纯粹，使用者便越强。

    因此，一开始拿出这招的墨月，完全就是抱着一招定胜负的信念出手的。

    灵力灌入长虹剑，雪白的刀身渐变为天蓝色，强大的剑气和剑意、以及暗藏其中的丝丝杀意，根本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能做到的。

    无论是在墨白还是墨月眼中，这一招一锤定音，足矣。

    但是，面对斩来的短剑，姬皓天心中却毫不慌乱。这剑很快，所以他根本来不及躲，目前要想和这一招对抗，只有一种方法——硬碰硬！

    姬皓天心中迅速做出选择，手中长剑吸附灵气，在长剑表面转化为若有若无的一道道闪电。这就是他杀伤力最强的剑术——千钧剑诀。

    率先以雷霆之势发起进攻的墨月自然是占到了一定便宜，无论姬皓天反应多么快，防守反击都会处于一定劣势。

    青白剑光交错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灵力冲击，若是旁人在此，根本不可能相信这种程度的冲击是两位五境导致的。

    这两剑的威力本应该不相上下，但姬皓天终究是在防守时慢了半息，挡下了剑锋，却也被剩余的强大灵力击退数步，直至擂台边缘。

    看似是墨月以雷霆之势赢得了这一回合，但一旁观战的墨白很清楚：墨月要陷入被动了。

    镜心是她最强的剑术，若是这一击不能定胜负，那她的心理就会陷入劣势，可镜心最需要的就是心理的强大。就算墨月还掌握了很多东西，但墨白也完全清楚，作为太子，作为术圣弟子，那一招绝不是他最强战力的体现。

    果不其然，姬皓天很快调整了状态，稳住身形后脚下瞬间发力，向着那边还未从电流中完全恢复的墨月弹射而去。

    墨月看着绝地反击将要成功的姬皓天，想起了两天前与那山贼的战斗，尽全力调整姿态，配合步伐身形一闪，躲过了姬皓天带着雷电的一剑。

    但姬皓天完全没有打算就此罢休，从空中落地的一瞬间单脚点地，身体微侧，反身又是带着火焰的一剑。

    墨月迫不得已只好运转灵力以剑挡剑，在承力的瞬间，双脚也将擂台压出了裂纹。硬抗这一剑虽说让她的灵力消耗很大，但也总算找到机会脱身，一个后撤步，再斩出一道剑气借力退后，与姬皓天拉开距离。

    第二回合在二人的纠缠中宣告结束，两边谁也没有占到太大便宜。

    一旁观战的墨白等人和柯天元看得一愣一愣的，这真是两个五境打架？

    还有，你俩打架真就纯打啊，完全没有交流的？没有友好问候、没有狠话的战斗……真是少见，实在不行喊喊招式名也行啊？以后回去得教教这丫头，战斗中用语言干扰对手也是很重要的战斗技巧。

    墨白在心中默默吐槽。

    两人似乎还完全没有尽兴，略微休息几息，又提剑向着对方冲去，两人手中之剑的交锋次数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开始二人还不断用着各式剑术，但现在已经完全趋近于剑与剑、灵力与灵力的纯粹碰撞。

    柯天元心中捏了一把汗，他没想到这二人打起来竟然如此难分胜负，而且都是年纪轻轻就到达了五境，不过姬皓天毕竟是五境后期，而墨月只是五境中期，就这么打下去，最后赢的也还是姬皓天。

    可墨白一行人已经是完全压制不住眼中的喜悦，这小丫头太过聪明！她不断地在战斗中以消耗更多灵力为代价，将双方的战斗方式拉向更纯粹的快攻击剑，不给姬皓天施展更多技巧和能力的机会，就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更多的移动点，为了——故技重施！

    囚困苍龙阵。高阶阵法，由一位女子所创，能够极大程度限制对手的正常行动和灵力运转，而且不需要勾勒复杂的阵法图。唯一的缺陷是，此阵需要在结阵阵眼周围留下大量布阵者的灵力标记。

    时机已到，墨月的嘴边挂着难以掩盖的笑意。

    阵法？！精通术法的柯天元这才看明白墨月所作所为。他精通术法，但姬皓天的天赋完全在剑修上，因此自己也并未教过他太多。更何况，这阵法完全就是偏门！

    坏了！要输！

    眼看姬皓天一剑已出，脚下银光乍现，柯天元手中一缕极小的金光飞出，与那银色光芒撞在一起后消失不见，姬皓天的身影也并没有停下。

    老东西玩阴的？墨白负于身后的右手微微一动，墨月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姬皓天身后。

    墨月心中一惊，顾不得那么多，趁此机会向下一剑斩出，姬皓天背后勾勒出一个绿色小型阵法，一道绿色屏障将其包裹在内，墨月这一剑竟然没能将屏障打破。

    姬皓天只觉得自己全身灵力迅速恢复，身体说不出的变化，手中之剑也变得更加轻盈锋利，他很确定，自己变强了。刚刚墨月的瞬间移动很不正常，此时老师一定是在帮自己找回公道！

    姬皓天发现墨月在自己身后一剑未能造成威胁后，以极快的速度凝聚灵力，一道剑气将空中的墨月斩退数米，落在擂台边界。

    墨月手中“长虹”也像是突然有了灵性，甚至主动牵引着自己，自己身形一闪就突然出现在姬皓天身前，一剑，如同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地将屏障斩碎，也将姬皓天击飞。

    “够了！你什么意思！”

    “老东西，我还想问你呢！”

    一旁“观战”的两人再也坐不住，柯天元身上再一次迸发出比之前更强的灵力威压——完全只针对着墨白而去。

    墨白则是站在原地如同未受到影响，也并未反击，但那一股杀气已经足够可怕。

    站在擂台中央的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同时出声。

    “……有病吧？”

    ……

    “呵呵，墨小友，这……老朽实在是不能看着大周未来的天子就这么输给一个小丫头，确实是有些急了，你应该能谅解老朽吧。”

    “术圣前辈这是什么话，晚辈实在是考虑欠妥，没有想到这一层，还与前辈有了冲突，请前辈见谅。”

    望着这二人握手言和，一旁的墨月和姬皓天总算是松了口气——当然，还有墨月身后的那三人。

    简而言之，墨白还是希望墨月能够拜入术圣门下，而术圣也不舍得这么一个天才中的天才弟子，二人就厚着脸皮和解了。

    “墨小友，不知可否留下来陪老夫聊几句？”

    柯天元已经答应了墨白的请求，明天就会正式将墨月收入门下。

    “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和前辈聊聊。”

    听到这话，那老书生就自然带着红红和百合出去等候了。

    “你在这儿干嘛，我和前辈聊聊天，你先出去等我啊，乖。”

    看着不肯离开的墨月，墨白摸了摸她的头发。

    果然还是得自己亲meimei的头摸起来感觉才对。

    ……

    “前辈先说吧。”

    墨白做了个“请”的手势，和柯天元一起落座。

    “墨小友，记得我们刚见面时我就说过，你身上的东西，很不寻常，介意和我讲讲吗？”

    墨白无奈笑了笑。

    “前辈，这个真不能说，不过……你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

    柯天元一副坦荡荡的样子，直接回答道：

    “捡来的「术」的权柄罢了，不然你以为我这术圣的名号从何而来？”

    果然！

    墨白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墨小友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不为难你了。那么，你想问我什么事？”

    “前辈可还记得三年之前，天穹之上的星空中一颗耀眼的星辰陨落，当时天穹如同被鲜血染红，整个大陆的灵力场全部失常。”

    柯天元点了点头。

    “当然印象深刻，在我和江南林家那位后生的卜算之中，这颗天外之星的陨落，就是整个大陆劫难的开始。不过已经三年过去了，大陆上仍未有什么大的风波，恐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墨白身体前倾，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不正常的情绪。

    “我想问前辈的正是这件事。前辈当时有没有从那颗天外之星的陨落中，找到星辰陨落原因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