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祸兮福倚
“‘天上天’一号城和天空里的其他倒悬城市一样,它既不受万有引力的吸引而坠落至地表,又能保持和地球自转轨道一样频率与其同步运行而不至于被甩飞出大气层。在这种城市里生活的基因编辑人基本上是头顶‘地’,脚踏‘天’。而这个‘天’就是这些倒悬在天空的人工城市底部的大气层。除了建造一号城的那个被所有上等人尊为‘祖先’的人,估计没人能解释这种现象。可是,我在主动进入棚体构架的虚拟世界里救出卡秋莎之际,曾短暂在里面停留了那么一会儿,因此,我从那个端口发现了总机的一部分,窥视到了‘天上天’的一些端倪。 “那种双重力系统的基础,是建立在束缚和禁锢之上的。一方面,为了不让‘天上天’坠落至地表,那些上等人需要用人工反重力场来和地表的引力场形成互相抵消的力;另一方面,为了不让浮空的倒悬城市因为地球的快速自转而飞出去或者说脱离轨道,基因编辑人又在他们的城市的底部制造出了第二重人工重力场,而这第二重人工重力的基石就是地球自转轨道。上等人把这玩意儿叫做人工轨道重力场。 “但是无论是人工反重力场还是人工轨道重力场,它们都需要庞大的经久不衰的能量源来形成稳定的电场和磁场。我们中的某些人,还有其他被棚体构架禁锢的人之所以会沦为‘生物电池’,就是因为这种能源正是基因编辑人需要的能源,并以此来形成生物电场和生物磁场,用以保持‘天上天’的稳定运行。”梁甫寅滔滔不绝地讲了很久很久,然后打了一个响指问道,“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基因编辑人要把城市倒悬,还要把所有能产生能源的‘人体生物电池’禁锢在倒悬的城市底部,甚至不惜将城市底部尽可能接近大气层呢?他们这么做不怕城市会被自转轨道甩出地球吗?” “不怕。”艾莉说。 “为什么?”梁甫寅坐在主驾驶位置上,听到后方传来艾莉的回答。 “因为反射!”艾莉高声说。 “Verygood!”梁甫寅激动地讲了一句英文,他转过身看向后座的伙伴们,发现除了陈教授和艾莉,其他全听得睡着了。他失落地说:“哇,这是什么意思?我讲得不动听也不用这样吧?” 他们自从穿过紫罗兰裂隙来到这里,坐进磁悬浮汽车,已经过了三小时了。如果不是要等待着黑夜降临,以最安全的方式偷渡进“天上天”一号城,梁甫寅也不至于唠唠叨叨个没完。 “哈哈,臭小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陈教授坐在后排问。 “因为‘人体生物电池’形成的电场和磁场是在倒悬城市底部,更接近大气层,可以和大气层的等离子层形成相互反射,因此这些‘生物电池’就形成了最持久最稳定的能源,用来维持双重力系统。”艾莉诠释道,“我想,梁甫寅想说的是这么一回事。”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知道这么多?”苗卓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转过身问艾莉。 “嘿嘿,我是JG·凡尔纳的粉丝。”艾莉笑嘻嘻说。 “其实你说了半天就是想告诉我们,只要破坏了棚体构架,就等于破坏了双重力系统?”苗卓成有所感悟地说。 “没错,是这样。”梁甫寅继续说,“海平面之所以会大幅度上升,也是因为‘天上天’的双重力系统形成的本不应该有的电场和磁场,扰乱了地球的潮汐规律。” “我明白了。引起海平面上升,导致大海难,导致地球人口大缩减的真正元凶就是第一个‘天上天’的出现,”陈教授说。 “说的没错。而且控制所有棚体构架的总机就在‘天上天’一号城。”梁甫寅对苗卓成说,“师父,只要毁了那个总机,或者给那个总机来一段释放所有被禁锢的人的代码,就可以把所有‘天上天’禁锢的人都释放掉。” “所以说,毁掉棚体构架就是毁掉双重力系统?”陈教授问。 “嗯,没错。”梁甫寅说。 “你们说完了吗?可以开车了吗?”这时,弗拉等人睡醒了,听到他们四人谈论毁掉棚体构架,便插了进来说,“让我们大干一场吧。” 说来也奇怪,梁甫寅或许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大师,当他讲得滔滔不绝时,好多人都睡着了;当他不怎么讲故事时,大伙都醒了。 “那就开车吧。”卡秋莎说。 “小卡、教授、艾莉。”梁甫寅看了看他们三人,又看了看坐在最后面的皇甫燕才说,“我还是得坚持我的主张,你们下车吧。” “不,我们得一起去,我们是伙伴啊。”卡秋莎说。 “小卡,我们此去九死一生。”梁甫寅说。 “就算这样,我也要去。”艾莉说。 “嗯,我们是生死与共的伙伴。”卡秋莎斩钉截铁地说。 “我更得去,我可是这个队伍的领队。”陈旺说。 “教授、卡秋莎、艾莉。”弗拉看着他们说,“阿寅说得对,此去很危险,你们不是战士。而我们是去打战。” “你们看,连弗拉这个刀枪不入的家伙也赞同我。”梁甫寅看着其他能战斗的人问道,“你们呢?” “阿寅说得对,冲锋陷阵这种事交给我们。你们在这儿静待我们胜利的消息比较好。”苗卓成回应着梁甫寅。 “好吧,现在是三比三。”艾莉说,她看了看其他没表态的人问道:“你们站在哪一边?” “和我无关。”皇甫燕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并且毫不在乎地说,“我不趟你们的浑水。” “那么你们呢?凯特?迪克?古通宝?”卡秋莎问凯特。 剩余的三人或许是拿不定主意,一直没发表自己的观点。凯特捋了捋自己那蓬松的红色鬈发,默默看着窗外。梁甫寅见她不说话,于是说:“傍晚了,该出发了,下车吧。” “他们应该去。”一直沉默不语的凯特突然说话了,并且站到了卡秋莎她们那边,“我们是一个团队,或许他们在战斗方面不如我们,但是不要小看她们的智慧。” “好了,现在是四比三。”艾莉说。 “没错,四比三,你们输了,开车吧,阿寅。”卡秋莎高兴地说。 “阿寅,凯特说得对,我们决定站到她们一边。”迪克和古通宝齐声说。 “哈哈,胜券在握,六比三,臭小子,你们输了,开车吧。”陈教授哈哈笑道。 “那好吧。”梁甫寅戴起控制这辆车的机械帽,连接了脑桥后说,“但是你们得答应我,如果遇到敌人你们得随时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没问题。”她们说。 下半夜的时候,他们降落在“天上天”一号城的边缘地带。这座城市是座不夜城,辉煌的路灯,霓虹的高楼,还有错落有致的立体全息图像。但是大伙对这些繁荣的夜半灯火嗤之以鼻。这种繁荣是建立在禁锢自然人和自然人的枯骨之上的,它充斥着NC主义的肮脏行为和暴虐行径。这种繁荣是以扰乱地球自我规律和戕害地球生态为代价。总而言之,这些繁荣景象让他们从另一面看到了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 梁甫寅缓慢地控制着车,自然而然地混入了城市低空的磁悬浮汽车的车流里。说来也奇怪,自从来到一号城,梁甫寅的脑袋里就像置换了电脑软件似的,重新载入了这个城市的低空交通网络和地面交通网络。他很快就确定了棚体构架的总机的位置,同时也是NC头头居住的那栋楼。 “阿寅,知道棚体总机的那栋楼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吗?”苗卓成说,“虽然之前看过全息影像里的位置,但那玩意儿有时定位得太离谱。” “当然知道,师父。”梁甫寅一边用脑桥控制这辆车,一边说,“我一到这里,这座城市的所有交通网络都载入了我的脑桥芯片里。” 这辆车在低空飞速疾驰,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附近,一栋高楼大厦巍峨挺拔地出现在大伙眼前。 梁甫寅停下车,大伙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一栋很高的银灰色大楼。但是,磁悬浮汽车距离那栋大楼还有十公里远。梁甫寅说:“总机就在那栋楼楼顶。” “真是不可思议,这样说来,我们可以直达那儿了吗?”陈教授问。 “不行。虽然我们在敌人倾巢而出之时顺利渗透了进来,但那栋戒备森严的大楼有电网隔离带,你们看这儿,十公里内一马平川,毫无遮拦。我再继续开车过去的话,可能会被那栋大楼楼顶的电磁线圈炮轰成渣的。而且那栋大楼最少还有一千多名宪兵把守。”梁甫寅说道。 “你怎么知道那栋大楼还有宪兵把守?”迪克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来到这儿,这座城市的好多资料都载入了我的脑海。”梁甫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那可怎么办?”石洪开问。 “还记得曜瓦斯说过的那些话吗?”卡秋莎提醒道,“电磁线圈炮的动力源是电能。” “对啊,只要我们找到那栋大楼的电力输出源头,并且毁了它,就能让那些电磁炮瘫痪,同时,那栋大楼周围的电网隔离带也将作废。”陈教授思忖一会儿又说道:“可是一旦这栋大楼停电,那么总机也将停止运行。我们要怎么改写总机呢?” “曜瓦斯不是说过吗,这栋大楼停电后,备用电源会在两小时内启动。”梁甫寅回忆起曜瓦斯的话。 “我想起来了,是E号发电厂。可是,找得到在哪里吗?”苗卓成问。 “我看一看。”梁甫寅快速地在脑海中扫描着一号城的所有发电站,过了那么一会儿他才说:“找到了,E号发电厂在南面,离这还有四十多公里。” “看来我们得分成两个队伍,一个队伍去破坏发电厂,另一个队伍去破坏总机。”苗卓成说。 “分开的话会不会力量太薄弱?”梁甫寅问道。 “如果我们一起行动的确很有利,但是最起码得先破坏发电厂才能去破坏总机吧?”凯特说,“但是这样一来,定会引起敌人的警觉,一旦他们发现控制棚体总机的那栋大楼全面停电,他们定会在两小时内集结起这座一号城剩余的兵力,赶到总机那儿,到时候我们必然要面对上千敌人。” “只有梁甫寅能cao控磁悬浮汽车,改写总机要靠苗卓成,那里的敌人尚有一千多名需要弗拉去对付,万一逮到敌人则需要陈教授对其读心,查出棚体框架的总机在哪一楼。”石洪开粗略分析道,“看来教授、弗拉、苗卓成和梁甫寅必须去那栋大楼。” “如此说来只剩下我们去破坏发电厂了。”凯特问石洪开,“C4炸药够吗?” “C4有六份,应该够。”石洪开说。 “其他装备呢?”凯特问。 “曜瓦斯那家伙给了我们充足的枪支和弹药,还有两副望远镜和十多只挂耳式对讲机。”迪克检查着所有的装备说。 “不,我得参与发电厂的爆破。那座发电厂是核能的,而且地方很大,光是裂变反应堆就有六个。”梁甫寅突然打断他们三人说,“一旦爆破成功,那些泄露的核污染会在短短几分钟内波及方圆三十公里,而只有我才能带你们在最短时间内安全离开。” “既然这样,那么我、梁甫寅、迪克去爆破E号发电厂。”凯特说,“其他人就去改写总机。” “安全离开”教授问梁甫寅,“你打算再使用一次共振裂隙吗?你可是不久前刚用过一次。” “对啊,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卡秋莎深锁眉头说道。 “小卡,教授,这是唯一能让我们爆破发电厂后安全撤离的办法。”梁甫寅说,“你们还记得吗我在上一次时空悖论里连续使用四次才昏迷,这次我保证不使用第三次。”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光你们两人够吗?”教授问凯特和梁甫寅。 “我们也能帮忙。”卡秋莎和艾莉异口同声。 “不行,太危险了。”弗拉颇不高兴地说,“你们俩既不会打架,又不会开枪,更别说搞爆破了。而且,艾莉你这丫头,早上为了救火才使用过极速能力,要过了二十四小时才能再使用。” “我也不赞同你俩去。”教授说。 “我们必须去。”卡秋莎说,“再说了爆破有什么难的?从前我经常见我哥哥摆弄。” “她俩能帮忙更好。这些C4的引爆器交给我,一旦她俩安装好C4,然后赶快离开发电厂,我会看情况引爆所有C4的。” “那好吧,你俩注意安全。”这些大男人们齐声说。 “既然这样,我们就得在这里分别了。”苗卓成等人说完,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于是,大伙分拨好了。由梁甫寅、凯特、卡秋莎、艾莉去爆破发电厂,而弗拉、教授、苗卓成、石洪开、迪克、古通宝则去改写总机。毕竟那栋大楼还有一千多宪兵,那儿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弗拉拎着一个大袋子,里装着六支电磁拐子枪,六副挂耳式对讲机和十多枚手榴弹。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等待你们成功的好消息,一旦你们成功,我们就行动。万事小心。”苗卓成对梁甫寅说。 “你们也要小心。”梁甫寅说。 梁甫寅控制着磁悬浮汽车缓缓升空,掉了个头便向南行驶。 一小时后,梁甫寅四人来到E号发电厂附近。他们下了车,背着背囊,找到一个比较高的坡地,用一支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下方的核能发电厂:这座核能发电厂不太大,小型发电电组若干,最主要的发电设备是千瓦级核聚变反应堆。大门口戒备森严,有数十个宪兵把守,而后门只有两个。看来后门是个突破口。凯特和梁甫寅应该能轻松搞定那两个宪兵。 他们继续观察,这座发电厂的大部分能源就是来至于那六座千瓦级核聚变反应堆。三座在靠向前门的位置,两座在靠向后门的西边,一座在靠向后门的东边。梁甫寅提议,由自己去前门附近的三座反应堆安装C4,凯特则负责后门附近西边的两座,艾莉和卡秋莎负责后门东边的一座。 “可是这样一来,你往返后门并跑出来的时间就不够了呀。”卡秋莎说。 “这没问题,我跑得很快。”梁甫寅笑了笑,然后问凯特,“凯特,引爆器的倒数计时将设定为几分钟?” “时间不能设定太久,否则恐怕会节外生枝,到时难免功败垂成。”凯特用望远镜打量着这座核能发电厂的前门的三座反应堆至后门出口的距离,她估算了一下才说:“安装好C4后,你能在八分钟内从那三座反应堆跑出后门吗?你还得算上躲避敌人巡逻的时间。” “没问题,我跑一千米只需要五分钟。”梁甫寅说,“对了,巡逻的是宪兵还是工人?” “是工人。他们十多分钟才巡逻一次。”凯特一边观察一边说,“宪兵只是守在门外。” “你们靠什么分辨宪兵和工人?”艾莉和卡秋莎问。 “很简单,宪兵穿黑衣,手持黑色电磁拐子枪。工人穿着灰色的工装,几乎没有武器。”凯特把望远镜递给她俩说,“你们可以看一下。” 四人分发好C4,戴上挂耳式对讲机,各自拎着黑色电磁拐子枪,熟记了这座核能发电厂的路线后,离开了这个坡地,悄悄潜伏至后门不远处。守在后门的两个宪兵似乎发现了什么,端着枪正要上前查看。突然就被黑暗里出现的一道振波掀飞至隔离铁丝网上。由于两个宪兵的电磁拐枪刚好调节至发射档,而那些隔离网恰好又是带电隔离网,两个宪兵被掀飞砸到电网上的一瞬间,这两人本能的按下了发射键,电网和两支电磁拐枪顿时相互作用,引发了一阵电火花,紧接着就爆炸了。他们四人都没想到这些隔离网居然也是电网,梁甫寅甚至暗暗骂自己百密一疏,没有借用脑桥里的数据好好看一看这座E号发电厂的详细资料。
“好吧,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还消息。”凯特打趣地说,“好消息是虽然这座发电厂后门的隔离带是电网,但那两个宪兵成了我们的开路者,在他们挂了的地方炸开了一个可以让我们安全进去的路口;坏消息是这爆炸声肯定惊动了前门负责守卫的宪兵。” “凯特、小卡、艾莉。”梁甫寅坚毅地说,“我们按原计划行动。那些宪兵交给我处理。” “可是他们有好几十人。”三位女士齐声说。 “没事,我会用振波搞定他们。各位,注意安全。”梁甫寅说完,第一个从爆炸打开的电网缺口那儿跃了过去。 紧接着,三位女士也进来了。他和她们很快就兵分三路开始了爆破计划。既然刚才的爆炸惊动了前门的敌人,那我可要横冲直撞了,梁甫寅心想。梁甫寅这么做表面上看起来有些鲁莽,实际上大大为三位女士的行动降低了风险,起到了烧香引鬼的作用。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梁甫寅背着背囊,右手持枪,见到上前阻挡的发电厂工人就直接开枪,也不废话。很快,他的这种举动就把前门的宪兵都引来了。他无所畏惧,左手发射振波,右手开枪,只用了几分钟就把这一波前来查看情况的宪兵打得非死即伤。梁甫寅快速奔跑,来到第一个反应堆,安装好了第一个C4。下一刻又出现了几个宪兵,看起来是最后的几个。梁甫寅连开数枪,击毙了他们,又跃过弯弯曲曲的钢铁管道,急奔向第二个反应堆,安装好C4。此时,他的挂耳式对讲机响起了凯特的声音:“我这边安装完毕了,你们呢?” “我们俩也安装好了,正在返回门后。”梁甫寅从对讲机里听到了卡秋莎的声音。 “女士们,我刚刚干掉了两波宪兵,正在前往第三个反应堆。”梁甫寅说。 “收到,注意安全。”对讲机里传来凯特的声音。 梁甫寅说完,又在密密麻麻的钢铁管道和一间一间的cao作车间之中穿行,几分钟后,终于来到靠近前门的第三座反应堆。这一次,没有再出现宪兵。他顺利地安装好C4,然后用对讲机呼叫凯特:“凯特,我这里全都安装完毕了,开始计时吧。” “收到,你要快些跑出来,记住,你只有不到八分钟。”对讲机里的凯特说。 “收到,马上返回。”梁甫寅说完,一边飞奔一边问另外两位女士:“小卡、艾莉,你们也要快些返回,别逗留。” “收到,你也小心。”对讲机那头传来卡秋莎和艾莉的声音。 梁甫寅并没有再攀越那些钢铁管道,而是振动着自身分子,一一穿过这些障碍物,笔直跑向后门。他只用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就跑了好长的路程。很快,他看到了后门那儿被爆炸打开的那个安全出口。 “凯特,见到你们真高兴。怎么样,我跑得挺快的吧?”他气喘吁吁,看了看引爆器的倒数计时,才花了四分钟零三十秒就跑出来了。 以他的这种奔跑成绩,已经突破某些世界纪录了。可是凯特和艾莉却高兴不起来。他看着她们失落的表情,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该死,怎么没看到卡秋莎?”梁甫寅问。 “抱歉,刚才我们朝后门跑的时候,遇到两个凶神恶煞的工人。卡秋莎为了我的安全,独自把他们引开了。” “时间不多了。”凯特焦急地说。 “还有多久爆炸?”梁甫寅问。 “三分二十秒。”凯特看了看引爆器的倒数时间说。 梁甫寅果断地在她俩身后打开紫罗兰色的裂隙,然后对她俩说:“两分钟后我和小卡还没出来,你们就进去,远离这里!”他说完,抱着必死的决心,神风似的又折了回去找卡秋莎。梁甫寅一边火速急奔,一边喊着卡秋莎的名字,哪怕会引来工人或是还活着的宪兵也无所顾忌。他的内心并不焦急,反而镇定得不可思议,几乎达到了一种明静止水的境界。 在梁甫寅的心里,有那么一个平静的水面,水面上方十分有规律地落下水滴。一滴、两滴、二十滴、二十一滴......六十滴,然后又是新的一个计数,从第一滴开始。他用这种方式来计算C4引爆器的时间还剩多少。倏地,他看到两个个子很高的灰衣工人在追赶着什么。一个激灵告诉他,是卡秋莎。他火速跑过去,一个振波掀飞那两人,看到了卡秋莎。 “小卡,没时间了,快跟我走。”他向卡秋莎伸出手。 “阿寅,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我会......”卡秋莎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她牵着他,两人相拥在一起。 猛地,六个反应堆轰然爆炸。这座核能发电厂一瞬间就变成一座火海。凯特和艾莉踌躇不定,不愿进入那道裂隙。梁甫寅和卡秋莎是他们无可替代的伙伴,他们怎么能在这生死关头抛下他俩呢?可是,这座核能发电厂爆炸产生的气浪顿时掀飞了两人,直接把她俩掀进了身后的紫罗兰裂隙中。她俩摔倒在地上,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但是很快就从眩晕里恢复过来。待到她俩再度爬起来时,紫罗兰色裂隙和发电厂都不见了。她俩环顾四周,发觉这里是此前曜瓦斯和他的族人招待她们吃马林鱼的地方,但是此刻已是大半夜,这里的自由民都熟睡了,并不知道她俩的突然出现。她俩正满心焦急,不知道梁甫寅和卡秋莎是生是死时,突然瞥见紫光一闪,两个黑漆漆的人影拥抱着凭空滚落下来,在地面打了几个圈。她俩定睛一看,是梁甫寅和卡秋莎。 “阿寅!你做到了!”凯特激动地说。 “阿寅,你们还活着!”艾莉欣喜地说道。 但是梁甫寅却没回应她俩,梁甫寅神色凝重,双眼因过度使用共振能力打开紫罗兰裂隙而变得凹陷泛黑,显然是精神疲惫。他双膝跪地,把卡秋莎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流下了悲痛的泪水。卡秋莎昏迷不醒,半边身子被烧得焦黑,另一半身子寒气森森、冰晶泛白。 “这是怎么回事?”她俩问。 “爆炸的一瞬间,我打开了裂隙。但是一根管道被爆炸撕裂了,很多液态氮喷了出来。”梁甫寅仰头想止住眼泪,可是泪水就像开了闸门似的,不停地从他的双眼里涌出来,顺着脸颊淌到了嘴里,他饱尝着苦涩的泪水说,“小卡,你这傻子,为何要扑向我,为我挡住火焰和液态氮?” 凯特和艾莉也抽泣起来,她俩不敢相信,明明她们四人已经从“天上天”逃出来了,为何卡秋莎还得遇到这种不幸。三人静默了好久,仰望着头顶的金碧辉煌的城市,恨透了那些“天上天”的繁荣。 “阿寅,你在为我哭泣吗?” “是的,小卡,想必你已化作了天上的繁星,在对我述说是吗?”梁甫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一只柔软而又纤细,冰凉而又温暖的手抚摸着梁甫寅的脸庞,为他擦拭着泪痕。凯特和艾莉都惊呆了,她俩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卡秋莎被烧得焦黑的一边身子,还有被液态氮冰冻得晶莹剔透的另一边身子,好似涅槃重生:焦黑的那一部分肌肤如同烧烬的木炭快速剥落,黑色烬灰渐渐褪去,白皙的肌肤犹如初生;被冻得晶莹剔透且泛白的那些部位,也慢慢透出红润的血气。 “小卡?这是怎么回事?”梁甫寅又惊讶又疑惑。 “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感觉得到身体在快速恢复。”卡秋莎说。 他们三人仔细打量着卡秋莎,发现卡秋莎被烧伤的皮肤已愈合如初,就连被冻伤的皮肤也焕发出新的活力。须臾,他们四人再次哭了起来。不过这次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喜极而泣。他和她们抛却了性别,抛却了国籍和种族,感慨万千地相互拥抱,这是最珍贵的友情,当然也有动人心扉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