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14 圣甲虫
哈洛斯脸色肃穆的从石板下捧出一个溢出浓烈神圣气息的石盒。穆稍稍后退了一步，开口颤颤巍巍的问道：“这……是什么？” 穆的上下颚因为难以控制而轻轻打颤，发出的声音也有些走样。不过这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因为拉读书特和哈洛斯公爵此刻的神情也和穆差不多。 “你们应该知道，一千年前光与暗的那场对抗。可能也有人跟你们提过，我们哈洛斯家族的祖先，便曾经是追随着太阳王斩破黑暗解救无数生灵的圣战者之一。不过读书定没有人告诉你们，我们哈洛斯家族的祖先并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骑士，而是跻身于十英雄之一的太阳之子，圣骑士萨恩麾下的裁决者一员。” “我们的家族曾经拥有无上的荣耀。在家族最为强大的时候，提根的面积比现在大上百倍，采邑中的民众不计其数。依靠着太阳神殿的庇护，没有人敢挑战哈洛斯家族的威严。可是这一切都只持续了短短两百年。两百年之后，我们的家族便遭遇了一次巨大的灾祸，曾经一度面临灭族的危险。幸好当时身为哈洛斯家主的那位祖先，用自己的生命在战场上为家族换回了一条生路，让哈洛斯的血脉可以延续下去。” 穆忍着不适，和拉读书特一起仔细聆听着哈洛斯公爵讲述的故事，知道后面读书定还有其他信息。 “八百年前发生的那场席卷人类世界的大灾祸，虽说根源早已埋下，却是由我们家族开始生起的。包括之后两大教派的大战，高原骑士西征，白羽旗的祸乱，全部都是从那一刻开始失控。我们的家族在教派战争中失去了当时的家主，然后就一蹶不振，在接下来几场连续的兵灾中受到了非常大的损失。家族血脉数次流亡在外与各种敌人相周旋，直到最后才重回提根，却也只能保住这一点点的土地。” 哈洛斯公爵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追忆着家族往日的荣光。 “说到这里，你们可能都有疑问。到底这场大灾难怎么会牵扯到我们的？” 穆和拉读书特忙点了点头。 哈洛斯公爵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轻轻闭上眼，一把将面前的石匣盖子掀开。顿时一片散乱的金光从匣中迸射而出，散发着浓烈的神圣气息，在狭小的屋子中四处飚飞。穆一时觉得压力大增，那些金光如同飞行的剑刃一样，从四面八方射入穆的骨髓。连看起来一向没什么特异的裹尸布都突然间紧紧绷住，将穆的身体箍了起来像是要把他勒死一样。穆甚至听见自己的双眼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不知名的液体从眼眶中向着穆的胸腔中流去。 穆暗道一声遭了！穆的假眼球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爆裂开来，穆赶忙将眼皮眯起来遮掩住空洞的眼眶，不让那些组织液流出太多。脸上的人皮面具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干瘪了下去，让穆一个眯眼的动作都变得很吃力。 幸好突然升起的亮光让三人都有些不适应，穆趁着这个时候装作慌乱的样子，伸手一把将挽起的马尾打散。披落下来的长发立刻把前额和眼睛盖住。 穆也在这时透过发帘看到了盒子中的事物。 那是一只小小的甲虫，只有大拇指大小，很普通的外形。如果不论它的颜色的话，估计扔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愿意踩一脚。可就是那不同一般的颜色，让这只普通的虫子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庄严肃穆感觉。 那只虫子，通体都是灿烂的金色，纯净而且没有一丝杂质。穆刚开始甚至以为这只甲虫完全是以纯金铸造出来的，不过随后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断。因为铸造出来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制作的这么细致入微，连每一条腿上的绒毛都雕琢出来。 “圣甲虫……”拉读书特的双眼已经适应了灿灿的金光，呆呆看着哈洛斯公爵手中的盒子呢喃道。 圣甲虫！这就是圣甲虫！这就是自己哈洛斯家族的关键！ 穆一时觉得自己今天承受这样的痛苦完全是值得的，这只金色的甲虫在他的眼中瞬间变成了世界上最可爱珍贵的东西。 哈洛斯则没有管自己两个子侄的不同反应，接着拉读书特的话继续道：“对，就是圣甲虫，太阳神殿的圣物之一。神殿一直都对外称圣甲虫一共有十二对，却只有我们这些知情者知道，真正的圣甲虫一共有十三对。我手中的便是这第十三对其中的一只！” 关于甲虫与太阳神的关系，现在普遍的说法是太阳神大人的坐骑便是二十四只巨大的金色甲虫所拉的马车。不过诡异的是在太阳神教的原教旨中，却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一点。其实这是和初期太阳神的原始崇拜者们有很大的关系。 处于蒙昧状态的智慧生物会将一些具象化的东西看作神的图腾。这些生物在生活中经常会在地上看到一些粪球在滚动，圆圆的粪球立刻被他们看成了太阳的化身，而这种滚着粪球四处跑的小甲虫就被看成了主宰太阳运行的太阳神。 这些东西太阳神殿的学者们自然不会没有研究，但他们却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如果让普通教徒知道他们一直崇拜着的太阳神在最初竟然只是一个屎壳郎的化身，那么神殿的威严何在？估计太阳神教也会成为其他所有教派的笑柄。 哈洛斯公爵继续向两人讲述，只是他的眼神中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和平静，不再像刚刚那样为先祖的荣耀而激动不已。 “作为一名大裁决者，我们的先祖在黎明之后获得了这只象征着荣耀与核心的圣甲虫。神殿所拥有的圣甲虫一共有十三对共二十六只，每对都是一雄一雌，我们哈洛斯家族所拥有的这只，便和那个惹出大乱子的人所拥有的的是一对。”哈洛斯公爵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一下，“那个人的名字，叫做丹尼斯！” 雪地骑士丹尼斯！太阳神殿的叛逃者，放弃了光明消失在无尽冰原之中的修士，八百年前那场大浩劫的直接源头。没想到，哈洛斯家族竟然和他也有如此亲密的关系。 哈洛斯公爵的嘴唇不停噏动，一个完整的故事渐渐被他描述出来。雪地骑士如何在两大教派冲突最严重的时候叛逃，又是怎么劝说当时哈洛斯家族的家主。自己的家族史怎样卷入此次叛逃事件中又受到了怎样的迫害，而那位祖先为了洗清嫌疑，不得已战死在了与冰雪女神教的冲突中，接下来便是失去控制的大乱世。 “……从那之后，我们家族便在神殿中失势，渐渐被边缘化。而这枚圣甲虫也成了所有人都不愿意提起的禁忌一直留在我们家族。期间曾有好多人打过它的主意，不过都被家族力量及时的发现并阻止。这只圣甲虫，也就这样变成了我们家族的传承之物。” 哈洛斯公爵说了这么多，似乎终于累了，疲惫的低下头来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抚摸着石匣中栩栩如生的金色甲虫，眉头紧蹙。 穆和拉读书特也沉默着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好久之后，拉读书特才轻轻吞咽了一下唾液，润湿干涩的喉咙后开口道：“原来，我们的家族还曾经拥有过这样的历史与荣耀……” 穆仍旧没有什么表示。经过这么长时间与圣力的对抗，他现在几乎已经耗完了所有的力气，精神也在巨大的压力下不时陷入恍惚中。不过看在哈洛斯和拉读书特的眼中，就是哈尼被今天所知道的历史辛密震撼到了。 哈洛斯公爵终于轻轻弯了弯腰，费劲的盖上石匣的盖子。然后他对着一旁的拉读书特和穆道：“我今天把你们两个叫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让你们了解一下家族的历史。你们都是哈洛斯家族的优秀继承人，我也会渐渐把手里的权力移交到你们手中。如果你们对自己的家族仍然没有一点点认知，那也太过荒诞了。” 穆打了个机灵，稍稍清醒了些。不过听到哈洛斯公爵生硬的解释，穆却觉得他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对方好像是专门为了找个理由把圣甲虫显露在他眼前一样。穆可以断定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有被发现，如果是为了除掉自己的话，对方根本连指头都不用动一下，绝对不用选择这么麻烦的方式。 当然也有可能是穆疑神疑鬼想太多了。可对于自己强大精神力所带来的直觉，穆一向是极其信服的。之前的多次也从没有出过错，这就让穆不由得不思索一下了。 在穆陷入沉思的时候，哈洛斯公爵已经重新将装着圣甲虫的石匣放入那块地板下。没有了那股强烈的神力压迫，穆感觉头脑又清醒了几分。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再待上一会儿。”哈洛斯公爵疲惫的挥挥手让两人离开。从他缓慢的动作，两人中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出他的老迈。 穆和拉读书特立刻起身行礼告退，穆还不忘轻轻遮住自己的眼睛部位。 他们进来的时候是黄昏，此刻却已经差不多凌晨了，院子中除了不多的几名值夜侍卫外已经黑乎乎的看不到一个活动的人影。 而就在他们两个刚刚离开礼拜堂之后，背对门口而坐的哈洛斯公爵眼神已经不复之前的疲惫，闪动着一片阴沉凌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