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073 夜莺之死
这种感觉让穆有些微微的失神与慌乱，他清楚的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是一个见血都会紧张的普通人。可这一段时间的记忆又清晰的印在自己脑海中，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一却真的是他做的。 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这一段时间控制着穆的身体做下这一切，而穆则完全的成为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这具身体以他的名义做出这一切来。如果说之前杀掉卡尔还只是为了脱离控制而不得不做，那么后面杀死顿斯和拜伦则完全是为了一己私欲，甚至可以说是彻底的失控了。 穆承认，人的确会变，既然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穆就没想过能和前世一样，不做丝毫改变的活下去。之前在红顶山哥布林的营地，为了存活下去穆也刻意的让自己渐渐熟悉这个世界的行事方式。 但即使变，在正常情况下也绝对不会变得如此的突然。无论如何穆都是一个来自高度文明世界的人，他有自己的坚持，面对有些事物注定不会和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一样心安理得。他为了生活下去，可以杀死一个两个人，十个八个人，甚至几百几千个人，但绝对不会为了得到更大的权势与力量而杀害无辜的人。 可就算在这样的坚持之下，自己依然不知不觉的走上了这条邪路，而且更加诡异的是自己之前对此丝毫没有觉察，直至凯西说出这一番话来才让他突然惊觉。 自己真的被腐蚀了？！自己不但为了得到力量直接或间接的杀死了很多无辜者，而且在自己的计划中，还准备利用剩下五千名飞鸟的命给自己铺出一条直达莫里森的路来。 穆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凯西。其实他大可以丝毫不理会凯西，因为凯西和自己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的交集。而且穆也不是多么古板的人，既然已经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的变化，那么从现在开始立刻注意就是了，不必太过于纠结已经丧生于自己手中的人。 但是在原来世界形成的意识，仍然让穆对凯西和莫兰有些微微的负罪感。 陷入反省的穆在这时候却猛地抬起了头，他突然感觉到凯西身上的生命气息在急速的流失。虽然卡尔的守护之刃给凯西造成了一些伤害，可是穆能判断出来那些伤害绝对不至于让对方的生命受到威胁。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就极其不对劲了。 穆看着凯西的眼睛，突然从中感觉到了一点点如释重负的情绪，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她要自杀！” 莫兰一惊，看着凯西苍白的脸色和带着不明意味的眼神，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冲过去一把将凯西抱在怀中。凯西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软软的倒在了莫兰的怀中。 “凯西！你做什么了？快说话！”莫兰赶紧跪倒在地将凯西轻轻放倒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迅速的检查着凯西身上的伤口，可是那几道锐器伤痕竟然已经结痂不在出血。莫兰又赶紧在凯西的身上摸索一番，想要找出点什么危险的东西来，可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焦急的莫兰下意识抬起头来，想要从穆这里得到一点帮助。穆走上前来蹲在一旁，细细看了几眼，突然发现凯西紧闭的嘴角微微渗出一丝鲜血。 “把她的嘴弄开。”穆开口道。 莫兰低头一看，也发现了凯西嘴角渐渐流出的血液，赶紧捏住凯西的两腮想让凯西张嘴，可凯西脸上虽然已经看不到一点儿血色，但此刻竟牙关紧咬不读书松开。莫兰急得哭了出来，眼泪一边淌一边呼着凯西的名字，可凯西依旧不读书松口。 莫兰无奈之下只好用蛮力捏开了凯西的下颌。一大股鲜血立刻从凯西的嘴中溢了出来，其中竟然伴着细碎的口腔组织，而凯西的舌头早已经被划的血rou模糊。莫兰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大哭起来。 穆走上前去，轻轻伸出手在凯西的嘴角捏起一片尖锐的墨绿色结晶。 “这是什么？”穆开口问莫兰。莫兰抬起袖子擦了下眼泪，突然一惊，赶紧将凯西无力的手臂拾起来。凯西的左手上空空如也，那枚从不离身的扳指已经不见了。 看着莫兰的动作，穆也猜出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你说的那个可以吸收负法术能量的扳指？” 莫兰哽咽着点点头。穆摇了摇头开口道：“她把这个扳指咬碎了合着鲜血吞下去……恐怕没救了……” 穆知道，凯西的腹腔中恐怕早就被薄而锐利的硬石片割的支离破碎。内脏受损，在这个时候没有高阶神术的帮助，凯西绝对没有幸存的可能。听到穆的话，莫兰再也不顾其他，紧紧的将凯西的身体抱在怀中，强自压低了声音哭泣着，肩膀在她努力的压制下依旧剧烈的耸动。 凯西的手臂，终于轻轻的垂落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一下。 又一个人因为自己而死去了，穆无奈的站起身。自己刚刚察觉到了性格的异常，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上天也要故意刺激他一样。从发现凯西生命流失到她死去，整个过程快的让人有些反应不及。尽管她是自杀，可穆知道这笔帐依旧要算到自己身上的。 “对了，招魂术！”穆突然眼中一亮，不知不觉开口道。这三个字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虽然声音极低，可还是让莫兰的哭声立刻停止。 “是不是把凯西变的像卡尔一样？”莫兰抬起头来，擦干眼泪急切的问道。 穆点点头，在用招魂术召唤出卡尔之后，他曾经想要将顿斯也如法炮制，可是当时赶时间没有实现。而顿斯的死又有太多人看着，无法做手脚。这么长时间不使用，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个法术可用，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如果可以将凯西也复活，自己心中的愧疚感觉应该会减轻一些吧。 既然打定了主意，穆也不浪费时间，立刻让莫兰将凯西的身体平放在地面上，接着取出人皮录来，开始了又一次施法。 法咒吟唱声渐渐响起，穆将自己的左手紧紧覆盖在凯西的额头上。也许是因为这里刚刚有人身死的缘故，周围的暗元素竟然开始如同潮水一般聚拢过来，让位于其中的穆舒服的差点打个哆嗦。穆不敢掉以轻心，赶紧稳住精神，努力地控制住澎湃的暗元素，将其引导入凯西的身体。 法咒越来越急促，可越到后面，穆心中的怪异感觉就越强。终于在法术施展完成的一瞬间，穆明白了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当初在卡尔的尸体上施展招魂术的时候，随着法术的进行，受术者的灵魂印记会在穆的心中渐渐形成，可是这次穆却没有察觉到任何灵魂印记的踪迹。 这是怎么回事？施展完法术，穆赶紧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凯西。只要凯西能醒过来，即使自己没有掌握住她的灵魂印记也无所谓。 可是穆最怕的那种情况发生了，法术根本就没有成功，凯西依旧静静躺在地上。 “怎么了？”莫兰也看出来穆的法术应该是出了问题。 穆沉思一阵，突然叫过卡尔问道：“卡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卡尔轻轻走过来回答道：“按照通常情况来说，这种特定控制型的法术在同一时间一般只能控制一个受术者。” 穆一愣，莫兰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有其他方法吗？”穆仍不死心。 “您可以试着先将我的灵魂印记毁灭，然后再对着她施展回魂术。”卡尔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毫不犹豫的回答。 穆看了卡尔一眼：“毁灭你的灵魂印记后……你会怎样？” “可能会直接毁灭，也可能成为无意识的死灵继续存在。”卡尔回答。 莫兰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刚刚听到卡尔有办法时的惊喜再次消失，她不知道该在两个人中选择谁，只有被动等待穆的决定。 穆则陷入了沉吟。毫无疑问，卡尔作为一个巫师，对于穆的帮助要比凯西大得多。要让他放弃卡尔转为召唤凯西成为魔仆，对他来说显然得不偿失，即使他对凯西的愧疚感再强烈也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来。想到这里，穆只好轻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莫兰。 看到穆的眼神，莫兰终于知道了穆的决定，于是再次扑到了凯西的身体上，失声痛哭起来。 …… 莫兰抱着凯西渐渐冰冷的身体，从中午一直哭泣到下午，最后在穆的提醒之下才终于止住。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依旧要活着。穆和莫兰抱着凯西的身体，重新回到了拜伦的墓地周围。这里因为刚刚埋葬过其他人，土地比较松软，穆和莫兰准备将凯西也埋葬到这里。 一来两人要在短时间内安置好凯西的尸体，不能引起替他人注意，而这里刚刚进行过葬礼，人为痕迹最为明显，在这里掘土不会惹人怀疑。二来，莫兰也是想将凯西和拜伦安葬在一起，让他们能有个伴。 穆和卡尔能帮上的忙不多，为了挖坑动用高阶法术显然有些不合适，那么只能用莫兰的大剑了。不得不说这把大剑掘土的时候的确是一把好手，还不到半夜三人就挖出了一个不算浅的墓坑。期间为了不惹起其他人怀疑，三人轮流回去镇子一趟。 等到半夜的时候，三人才处理完了凯西的墓地。没有墓碑，没有坟头，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这里还埋葬着另外一个人，他们将地面也填的平平整整。 看着旁边拜伦的墓碑，莫兰轻轻叹了一口气，撒下最后一捧土，然后拾起自己的武器扭头便走，再也不回头看一眼。穆在身后，看到她的肩膀正轻轻的抖动。静静站了一下，穆也跟着莫兰向镇子中走去，卡尔则依旧默默跟在身后。 天色仍然阴沉，双月的光辉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天地间看不到一丝光彩，潮湿的地面显出一种极其凝滞的触感。几只乌鸦似乎嗅出了墓地周围新鲜的死亡气息，在穆几人刚走之后就急不可待的扑到新土上抓刨，想要从中找到一点腐rou来填充自己的肠胃。 突然，地面似乎震动了一下。几只乌鸦都被惊动了不再刨土，而是静静站在地面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只要发现任何不对就会立刻飞走。 可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避之不及的，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突然从泥土中探出，狠狠将其中一只乌鸦抓在手中。周围的鸦群立刻呼啦啦飞走，造成一片混乱。那只被抓住的乌鸦发出了尖利难听的叫声，却没有一个同伴敢来帮助它。逃离的乌鸦们栖落在周围的树枝上，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那只地狱中伸出的手攥住，然后一点点收紧。 突然，那只手狠狠一捏，乌鸦的刺耳的聒噪声便戛然而止，天地间，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有一只沾满鲜血与黑色羽毛的手掌，如同一颗树苗般静静竖在墓地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