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051 剑舞者的黄昏
对于一辈子没出过首府千湖城的格雷西人来说，东北部的伯米里尔斯地区几乎就是蛮荒的代名词。据说那里从来没有一片平地，没有肥沃的土壤和大大小小的湖泊，只有矮小绵延的丘陵与遍地都是的裸露岩石。夏天还好说，可一到冬天，从风雪之源峡谷吹出的凛冽寒风扫过北部诸国之后会毫不留情将那里变成自己最恭顺的领地。 说到领地，掌握那片领地的伯伦华兹家族倒算是公国如今不多的拥有实权的贵族。伯米里尔斯的面积几乎有整个公国的五分之一大小，对于一个当代家主只是伯爵的家族来说未免显得太大。虽然那样贫瘠的领地大概也产出不了多少税赋。 沙克尔大公倒也不是不想收回这片领地，只是伯伦华兹家族在之前抵抗北部沃尔斯人的漫长战争中表现出极其勇武的一面，而作为格雷西东北部唯一一个军事要塞，伯米里尔斯的首府纽伯伦也一直以坚固与防卫严密著称。没有足够的借口与好处，想要打击伯伦华兹家族明显是不智的。 伯米里尔斯有一点其实与千湖城传说的差不多，那就是遍地的石头。这里并有什么像样的高山，所以一切山中所产的事物都与伯米里尔斯人无缘。可上天是不会让自己的子民毫无庇护暴露于饥饿与寒冷之中的。洛拿既然让这一片区域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这里，就会慷慨的将一切适合这里的馈赠巧妙的埋藏在尘埃之中，等待着有心人的寻找。 所以纽伯伦在一代代伯米里尔斯人的经营之下，依靠遍地都是的坚硬苍灰色石头在丘陵间屹立起来，然后经历几百年的风雨飘摇而不倒，向无数的后人与过客讲述着发生在这个小城的传奇故事。 纽伯伦最近有些乱。 倒不是说有强盗之类的打进来，也没有什么邪恶团体扰乱治安。由于长年与北部王国德尼亚交锋，纽伯伦的戍卫兵素质可能是整个格雷西最好的，城中的治安官都是退伍下来的老兵，一般人绝不敢在这里闹事。 说这里乱，是因为领主大人的女儿，伯米里尔斯的明珠梅莉斯小姐——被绑架了。虽然伯伦华兹伯爵有着一切贵族们都有的毛病，可无论如何这个家族也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数百年，这里的民众早就认可了伯伦华兹作为这里的象征。更何况伯伦华兹伯爵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癖好外，并没有做出多少天怒人怨的恶事来。而因为耕地少，这里的税负几乎是北部最低的。 所以伯伦华兹伯爵的声望在这里绝对称得上“不错”二字了。爱屋及乌，那个如天使一般可爱的小女孩就成了纽伯伦人的宝贝，尽管小女孩成长过程中有些恶趣味让这些普通市民哭笑不得，也没有人会怪她。而现在，这个时常出现在纽伯伦狭窄街道中的小姑娘突然被绑架了，而且更加让他们无法忍受的是伯伦华兹伯爵亲自带军也没能将小女孩找回来。 这让那些伯米里尔斯人有些出离的愤怒了，所以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整个地区都被这些担忧小姑娘安危的人们翻了个遍。其中自然不免有些浑水摸鱼搞事情的，弄得这里这段时间乌烟瘴气，大街小巷中平时的安逸闲适也不见了，人人都是眉头紧蹙行色匆匆，看谁都觉得可疑。 穆并没有觉得谁可疑，因为他知道小姑娘梅莉斯在哪里。可是这并不妨碍穆成为其他人怀疑的对象，所以穆跟着卡尔上街时总会觉得心下惴惴。 圆月当空，在穆与卡尔的脚下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显得异常鬼祟。卡尔这个时候出门，自然不是为了惹起别人的注意，可是他又不得不来。 加韦恩不行了。 自他们那天从红顶山任务归来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那张金券也交到组织专人的手中，虽说哥布林洞xue中的其他宝物无法再取得，众人也没有多少遗憾的，这次的任务可以说是完成的相当完美。唯一不那么让人高兴的，就是加韦恩的伤势。 当时在山上时，加韦恩简单的给伤口做了清理与包扎，在当时的情况下可以说是做的最好的处理了。而且之后等待潜入的几人也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随后便一路急行返回纽伯伦再做更认真的处理。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都没有去神殿请神官治伤，而是让组织中精通医术的兄弟帮他医治。 但即使他们如此小心翼翼，依然还是低估了加韦恩伤势的严重程度。 毕竟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加韦恩之前一直在床静养，可是从前天开始，病情却突然恶化，持续的低烧与间歇的意识模糊，让一直守在加韦恩身旁的顿斯和莫兰慌乱异常。就在刚才，拜伦派人来到卡尔的住处，告诉他加韦恩可能不行了。 卡尔和其他人并不住在一起。其实不光卡尔，小队内所有人在纽伯伦都有自己独立的住所，顿斯也是因为加韦恩的病情这段时间才住在那处的。 纽伯伦城不算小，好在他们住的并不太远，卡尔和穆走了不到十五分钟便来到了加韦恩的住所。门一推开，卡尔才知道小队内的战友都到了，还有几个组织内的朋友也挤在这里探望。卡尔来的时候，他们正要离开，拜伦已经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看到卡尔，他们也面带忧伤的打了个招呼。卡尔算是外来者，和这些基层的组织成员交情不深，也只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目送他们离开。 凯西看到了门口的卡尔，扬扬手让他进来道：“怎么才来？” 卡尔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围在卧室内的莫兰和顿斯，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刚才派人通知你的时候，老爹已经意识模糊了，不过好在现在缓过来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卡尔听了狠狠松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和加韦恩虽然不像莫兰和顿斯那般亲近，但是这个稳重忠实的老战士在他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低。从被组织上层扔到这来开始，年轻生涩而满身傲气的卡尔跟着这个领路人一点点学习到了在组织中央永远无法学到的宝贵经验。卡尔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跟着凯西一同进入了加韦恩的卧室。加韦恩**着上身半躺在床上，莫兰正将被子给他盖上，而顿斯则坐在床沿沉默不语。两个精灵安安静静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刚刚进来的卡尔点头示意。 和在红顶山上时相比，加韦恩看上去如同老了十几岁，脸型削瘦，原本壮士的臂部肌rou也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道。皮肤的颜色倒是白皙了许多，可反而失去了些许生气。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这时候已经全白，如同从北方吹来的寒霜。 “嗨！卡尔，你来啦……咳咳，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看不到你了……哈哈！” 加韦恩第一时间看到了卡尔，脸上立刻盈满笑意开玩笑道。只是喉咙的灼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嘶哑难听的声音让这个自嘲的玩笑莫名带上一股悲凉之意。 卡尔看到加韦恩现在的样子，鼻子也是一酸。他一直以为这个高大的身影即使老的不能动了也会带着满腔的豪气对他吼上一句“臭小子，你还差得远哪！”，可是现在加韦恩虚弱的病态，却又显得那么的真实。 “老爹……”千言万语堵在卡尔胸口，最后却只能化为一句，“……你好好休息，别多说话……” “呵呵，说一句少一句了，你们就别再给我添堵了，痛痛快快让我把剩下的话说完……” 穆站在卧室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对话。他没有进到卧室里，如果不是因为外面的客厅没有人，穆甚至都不想进到房间里。他和这群人并没有任何交情，要说有的话，倒像是敌人更多一点。穆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这些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毫不犹豫的挥剑向自己砍来。 不过对于加韦恩这样的坚韧毅力，穆还是颇为佩服的。所以他潜意识里倒也希望这个老头子可以好起来，尽管这几乎只能是一种奢望了。别人看不出来，穆却可以感受的清清楚楚——加韦恩身上的生命之火已经越来越微弱了。 “……武器呢？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若说加韦恩现在还有什么念念不忘的，大概最多的就是飞鸟们即将展开的下一步计划了。 “放心吧老爹，我们秘密从中土几座大城的工匠那里定做的武器，做工绝对有保障，而且都是小批分开来运输，没有人会怀疑到的。我们前些天拿到的那批金券就有一部分支付了这些款项……”卡尔顺着加韦恩的意思解释着，其实他并不是专门管理这些工作的人员，只是曾经扫过一眼具体数据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些话，加韦恩脸颊上的酡红更甚，直如喝了上好的美酒一般。美好的世界即将到来，弗里曼的荣光终将照耀大地，可惜那一天自己大概是看不到了。 细碎的交谈声继续响起，大多说都是加韦恩在说，其他人回答。拜伦在送走了客人之后也回到了房间中，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多少休息的兴致，一直到大半夜依然小心翼翼维持着加韦恩的好精神。 所有的人都在害怕，怕加韦恩这一睡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就在这时，加韦恩突然轻轻说了一句话，吸引了穆全部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