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曲川

    “成叔，这一次又要去杀乌桓人么？”

    极其昏暗的草屋里，即将耗尽的油灯上，一个如黄豆大小的火焰在不断的跳动，微弱的淡红火光映衬出一张稚嫩而干瘦的脸庞，只是那双如明珠般清亮的眼眸却让人感受到拥有这张脸庞之人的灵动。

    在这跳动的火焰下，一方小案的另一边盘踞着一人，简洁的灰色短打，已经洗得发白。

    厚重而沉稳的呼吸声成了小屋里唯一的声响。

    散乱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烛火的跳动下，勉强能够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孔，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中一把还未出鞘的利刃。

    简单的木质刀鞘上，以粗劣的手法雕刻着一个‘风’字，其他的只有深浅不一的刀痕，让人看到此刀鞘，甚至能够想象到它经历过多少关乎性命的厮杀。

    “嗯！”

    简单的一个字，短促而沉重，似乎就如那未出鞘的宝刀一样，凝重干练，一刀便足以判定生死。

    呛啷！

    简陋的刀鞘退去，刺目的光华爆闪，连小案对面的清亮眼眸也赶紧闭上，只是嘴角的兴奋笑容却是显露了眼眸主人的真正心情。

    血腥之气萦绕，本就简陋而透风的小屋在这一刻更是冷上三分。

    雄壮男子拿起小案上一方白色布料，轻轻的擦拭着已经光亮如霜般的环首刀，轻柔得像是抚摸最最亲密的恋人，生怕有一点分神而让这寒光凛冽的环首刀不满。

    “成叔，这就是公孙大人赐给你的宝刀么？我的天，就算是城门守卫兵长的刀也没有这么亮啊，要是拿着这把刀从城门口走，肯定能让孙厚才羡慕死的！”

    稚嫩少年重新睁开了眼眸，紧紧盯着口中‘成叔’男子的环首刀，若非那刀身上冷冽的气息让他望而生畏，估计早就伸手好好摸上两把了。

    迷幻的眼神中，稚嫩少年仿佛已经感受到自己手中握着这柄价值百金的宝刀走在城门口的模样，而他口中的城门守卫兵长则以一种羡慕惊诧的表情看着。

    脑子里的画面让少年兴奋不已，竟忍不住哈哈的大笑出来，露出整洁牙齿的嘴巴几乎要挂到了耳朵下，甚至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在烛火下倒也亮晶晶一片。

    “成天瞎想什么？”

    少年口中的成叔抬手就在他小脑袋瓜子上扣了一下，看着少年捂着脑袋哀怨的看着自己，成叔那张似乎阅尽沧桑的脸庞上才露出一丝的笑容，带着两分责备的腔调说道：“别整天跟着那些小子胡混，武威将军府也是你能去的地方？要是胡闹惹了麻烦，少不得要哀求大将军，我跟大将军五年了，可这张脸还丢不起！”

    少年揉着脑袋，委屈的回道：“我也不想的嘛，可公孙韬那小子每次都抓着我不放，我也跟他说了的，可他总说‘咱这一群人里，就你功夫最好，你要是不去，公孙牧那小子肯定要收拾咱们’！”

    “哼，还有理了你！”成叔收起手中精钢环首刀，顿时小屋里光线一暗，随后从身侧抓过一把短弩，头也不抬的说道：“还有脸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说你跟着我四年了，至今都没突破炼体一层，还好意思说自己功夫最好！”

    “成叔，古话不都说了么！”少年垂下双手趴到小案上，下巴垫在手背上，盯着成叔仔仔细细的检查短弩，嘟囔道：“十年炼体，十年煅骨，十年熬脏好辛苦，我才跟您四年，怎么可能就突破炼体了呢，您这三十多年不也刚刚开了脉么？”

    成叔眉头一皱，放下那支做工精细的短弩，盯着少年说道：“川儿，不是成叔要折腾你，当初你爹就是因为救我才送了命，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这乱世已起，每天不知道多少人丧命刀下，想要好好的活着，一定要能握紧手中的刀，不然一旦我不在了，可就没人会真心照顾你了！”

    少年被成叔灼灼的目光注视得有些羞愧，脑海里更是想到了那个早已经离去的父亲，泪水顿时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哽咽的说道：“成叔，我知道错了，我一定勤加练习刀法的，您也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在这世上可就您这一个亲人了，您要是不在了，小川儿可也没法子活下去了！”

    唉！

    成叔无奈一叹，冷肃的表情立即缓和了下来，怜爱的挠了挠少年的脑袋，轻声道：“你虽不是我儿子，可也是我儿子了，我也不想让你孤苦伶仃的一人，只是这世道太乱，唯一的保障就是实力，这一次我离开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等我回来，我要看到你能够完整的使出血战刀法！”

    “嗯，成叔你放心，等你回来，我一定能够完整的使出血战刀法！”少年用力点头，很是肯定的回答着。

    小屋再次归于沉寂，微弱跳动的火光依旧没有熄灭，顽强的让人有些惊讶。

    “成叔，我想加入公孙韬的亲卫营！”

    似乎是酝酿了很久，这才鼓足勇气开口，少年看着成叔的眼神很是闪烁，根本不敢直视成叔的眼睛，小案下的拳头死死攥着衣袖，看来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是很有信心。

    果然，检验短弩的成叔再次停了下来，虽没开口，可眉宇间已经有几分怒意。

    本就不住抖动的油灯火焰，这一刻更是快速闪烁起来，哪怕有半点气流都可能熄灭，小屋里的黑暗似潮水般涌了上来，剩下的光亮也仅是这小案的三尺之地。

    沉寂了许久，成叔并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烛火也随之重新燃烧起来，光亮再次扩散到一丈范围。

    少年低下头，成叔虽没有开口，不过他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你年纪还小，韬公子那边的亲卫营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没一个认真修行武道的！”成叔收起短弩，目光看向烛光没有照映到的黑暗角落，低声说道：“这事你也别急，你现在还小，等再过两年，我会请求大将军让你去神风卫当差！”

    “时间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成叔低声开口，随后一挥手熄灭早就奄奄一息的烛火，和衣侧卧下来，精芒闪烁的眸子看了下少年，似不忍看他那副失落的模样，这才继续说道：“川儿，等我回来，这一次给你带一把上好的战刀！”

    本心灰意冷的少年身体一颤，脸上立即露出狂喜的笑容，轻‘嗯’了声后同样侧卧了下来，明亮的眼睛盯着漆黑的屋顶，心中喃喃自语：“曲川，你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所有人口中称赞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