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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卷 第四十章 五年

    第四十章

    看到北一辉激动,杨锐心中笑起的同时和蔼的把他扶着坐下,而后道:"江山代后才人出啊.一辉你的思想远超越同侪.日本老一辈精英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你们年轻人的舞台了……"

    杨锐说着一些激励北一辉的话,弄得他一时间找不到北,然后在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要问一些什么,这其实得益于他昨天晚上在心里的总结.

    "竟成先生,我……"北一辉一开口却又不知道应该问那些问题中的哪一个,言辞紊乱后只道:"亚洲人民受到西洋殖民主义者的奴役,现在白种至上论大行其道,便是敝国很多人也认为白种人比黄种人优秀,以竟成先生看来,白种人和黄种人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的不同,还只是因为他们比亚洲这些国家先富裕造成的我们当如何去辩驳这种白人至上的说辞现在我们似乎没有什么是比他们更优良的."

    "白人与我们不同的地方只在于他们关注脑,而我们关注心;他们重于思,而我们感于悟;他们是积极的向外,不断的征服外界;而我们是不断向里,不断的反省内心.这种思维差异的不同,使得他们为了改变世界建立了科学,而我们为了反省内心有了玄学.同样的两个人,走了不同的两条路,到最后收获也就不同了,白人建造了战列舰,而我们只编著了一些典籍.可这不是说我们就没有思的传统呢这其实也不是,先秦之时公孙龙的白马非马便是最早的东方思辨,还有杨朱贵己之说,更是最早的人权宣言,只不过后世儒家当道.这些都被他们湮灭罢了."

    杨锐说完这一堆之后,又把复兴会宣扬的国粹主义说了出来,道:"文明只是文化的具体体现,而白种人,黄种人.只是不同文明的载体.文明有生死,有兴衰.但文化却是长存的.当今世界,有古典文化或者西方文化.印度文化,巴比伦文化,中国文化,埃及文化,阿拉伯文化,墨西哥文化,这些文化都不比西方文化逊色,不过这些文化所具体化的文明正处于衰弱时期,而西方文明正处于兴盛的顶峰.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一些人由东方文明不如西方文明,得出中国文化不如西方文化,黄种人不如白种人的谬论."

    杨锐的文化,文明之说只把北一辉绕晕了,这已经不是提倡均平富,抨击官商勾结,百姓遭殃小愤青的层次了,这其实已经是历史哲学层面的论述.看着小日本如听天书.杨锐便从陈广寿手里接过一本书,道:"一辉,我所说的都在这本书里,过段时间便要出版了.现在先把这本书的样稿送给你."

    伟人的新著更是在出版前送给自己,北一辉发条一般从只坐了半边的椅子上弹了起来,边鞠躬边接过,嘴中说着谢谢.在接过之后目光在书封上扫过,只见上面写着"西方的没落"五个大字,下面的著作则是杨竟成.名字很是吸引人,但是东方人的礼节却不是如西方人那般马上拆开,于是他只好抓住手里,好好的放在身前.

    要想鼓动民族主义,那就要挖掘本民族的光荣历史,塑造自豪感和自信心,这是应有之义.但即使再多的"四大发明","四大文明","五千年历史",也没有斯宾格勒的这本《西方的没落》来的实在.前者是愤青们看的,后者是聪明人看的.唯有如此,才能破除白人至上论和全盘西化论.由此,那些嘴里面高喊着民族革命,实际上却高举西方民主共和旗帜的孙汶之流,才会在民族革命上无立足之地.现在的孙汶,已经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鼓吹民族主义,那么民主共和就要抛弃;鼓吹民主共和,那么民族主义就要抛弃.

    不过现在,他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因为复兴会已经给他戴上了一顶西欧主义的帽子,加上他历来鼓吹美式共和,同时举义又一心想获得列强干涉,这些证据之下,他已经被描绘成了帝国主义的走狗,以民主共和为名妄图取代满清成为下一任傀儡,在复兴会的宣传中,他其实就是满清第二.翻开历史来看,在清末民国,搞革命没有洋人的默许和支持是无法成功的,即便是能成,也只是在偏远地区.谁要想革命,那复兴会就把他说成是帝国主义的代言人.至于复兴会,立的本来就正,即便是勾结列强,出卖国权,只要文化部一管制,文宣上再来一句:"罗斯福总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或者高调宣传:"中x两国是一衣带水带水的邻邦,友好交往的历史源远流长",谁敢说复兴会卖国

    杨锐歪想到"中x两国一衣带血,互殴的历史源远流长"的时候,北一辉小愤青已经问到第二个问题了,"竟成先生,请问您领导的革命,怎么才能保证不出现日本那样的情况,在下说的是日本现在的经济被财阀们垄断,百姓生活不会困苦"

    北一辉的问题其实不出杨锐的意料,他还是笑道:"我把国家经济分成两个阶段,最开始只能实行国有化,这是是强大国家的基础,那些私人资本是不会从国家民族的角度去考虑产业规划的,因为资本都是趋利的.所以唯有政府主导的国有化才能打下国防的基础,同时也打下工业的基础,在这一个阶段,不单是百姓,就是政府官员也是困苦的.日本已经经历了这么一个阶段,一辉对这个阶.段因为没有什么反对的看法吧."

    见杨锐问道这里,北一辉重重点头,他那本著作上面说的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对明治维新有恶感,而深恨全体国民勒紧裤腰带辛苦了一把,可最后创造的财产全部进了财阀的口袋,他以后所写的《日本改造法案大纲》说的就是要改造日本国内的这种状况,不过鉴于当时的国际形势.本着为日本长远打算,他还想着要向外扩张,为大和民族挣得生存空间.他这样的思想,放在后世的网络上就是一个典型的愤青.对国内左.对国外右,一边批判政府背离太祖,造成穷富差异.一边又鼓动政府要在南海强硬,打击菲佣越猴.杨锐对他们并无什么恶感,不过对于北一辉这个日本愤青,就一心想着怎么把他带到沟里去.

    "国家的基础已经建立.那么接下来就是改革,再分配国有财富的问题.因为不改革,国有公司人事繁复,耗费甚大,加上又是政府官员管理的,他们并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一个官僚机构.即是官僚机构.那么自然心思不是在经营和盈利上,那些官员想的是怎么升官,而不是怎么赚钱,日本也是基于国有公司的这种症状.推行私有化,从而使财阀做大.这其实是经历发展的必然,在西方是由商而官,大商人最后成为政客的不在少数,而在日本,因为原本没有繁荣的商业,所以是由官而商,最终也是官商勾结.

    这种过程上的差异就造成:美国商人最后都成了政客,但是还是有些商人不是政客.而日本财阀都通过谋夺国家财产起家,由此没有一个财阀不牵扯到官员.所以美国有罗斯福,但日本不会有罗斯福,美国的罗斯福可以打击那些没有政治背景的托拉斯,但是在日本托拉斯都有政客背景的情况下,日本的罗斯福将毫无作为.这其实也是说,美国可以通过法律改良民众生活,而日本只能通过革命改变现有状况,重新分配财富;而中国,在转型的时候,将更多的从技术上,而不是从产权上解决这个问题."

    对于经济发展之后的民生问题,杨锐对美,日,中给出三种不同的解答,北一辉对于杨锐比较美日不同没有异议,只是好奇杨锐说的中国以后在技术上解决是怎么个解决法."竟成先生,请教技术上解决是怎么解决"

    "技术上解决,就是说从管理上解决,国家只是公司的一个投资人而已,然后对外聘请经理人团队,由他们来管理这个公司,他们只是高级工人,不是高级官员,政府和他们只有经济上的牵连,没有政治上的牵连,这其实就相当于请了一个专业的管家.当然,这要在这些公司没有私有化之前才能实行,一旦私有化,那么就没有实施的余地了."杨锐随便说了一个办法,他相信北一辉对于公司管理并不熟悉,看不出什么问题.

    果然,北一辉在记下杨锐所说之后,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竟成先生,您认为中国革命何时才能成功,亚洲其他国家的革命什么时候才能成功亚洲什么才能成为亚洲人的亚洲"

    杨锐想不到北一辉把革命延伸到了整个亚洲,真不知道大东亚共荣是不是他鼓吹出来的,心中斟酌片刻,他伸出大手肯定的道:"中国的革命在五年之内必定会成功!"杨锐极富自信的说道,"而和中国独立的情况不同,亚洲各个殖民地的胜利除了需要自身的努力之外,还要看列强的盛衰,就目前来看,十年之内,革命就可以看到希望.至于亚洲人的亚洲,怕是要三十年不止吧."

    五年和十年在杨锐心中拿捏了好久才说了出来,现在马上就是1908年,四年之后革命就已然成功;而殖民地的十年希望,他记得似乎印度在参加一战的时候就被许诺过可以获得主权,不过后来英国食言了.

    和北一辉的会面在这些谈话之后就结束了,会面虽然短,但是两人却互留了通讯地址,杨锐对于北一辉是想长线放养.因为行程在陈广寿的建议下做了调整,会面结束之后,杨锐便被护送上了前往檀香山的邮轮,此时程莐等人已经在邮轮上等他了.

    "怎么这么晚啊"船舱里的程莐一身红妆,笑颜如花,她此时正在丫头们的伺候下,试着婚宴那一日的衣裳和首饰,首饰早就到了,衣裳是前两日才好的,此去檀香山要十余日,所以她刚一上船就试开了.

    从来没有见过她悉心打扮的模样.她这样的装扮只把杨锐看得一呆.未来的姑爷失了神,旁边的下人丫头们都在偷笑,程莐只好羞道:"你先出去吧,一会再来.我在试衣服呢."

    杨锐是恨不得把她拉到怀里好好疼爱一番.见她让自己走到是一愣,不过也知道这样傻站着不好.当下却吩咐那些下人丫头们,"嗯,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再来.她要试衣服呢."

    下人丫头见这个姑爷是个急色鬼,更是笑开了,不过大家都知道姑娘姑爷常常见面,老爷对此也无异议,便都听话的退了出去.程莐想不到自己叫杨锐出去,杨锐却叫丫头们出去,脸上羞的更厉害.杨锐待众人出去,便把她搂在怀里端详道:"哎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程莐被他强楼着,本来是害羞的.但被他一夸,心中又开心起来,眼波流转,调皮的道:"真的吗.比仙凤也好看"

    "你……"温馨浪漫的气氛被她破坏无疑,杨锐急过之后道:"就你小心眼.那一次我只不过随便说了一句而已,你怎么现在还挂在嘴上了."

    杨锐虽然没有见过仙风的模样,但是后来倒是见过她从法国寄来的相片,当时还不知道是谁,问陈广寿陈广寿说这就是仙风,弄得他大吃一惊,想不到当年的脏小孩变得这么漂亮了,是以赞了一句好看.不巧的是这话刚好被进来的程莐听到了,于是她便一直记着.

    "当时有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这让我怎么能忘得了."程莐依偎在他怀里,继续挖苦道.

    "我…我只是很惊讶而已,以前见她的时候只是个脏兮兮的小毛孩子,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就很吃惊了."杨锐只觉得跟女人说理说不清楚,但问题摆在面前又不得不说理.

    "真不要把她娶过来嘛"程莐又一次的问到这个让杨锐心里极为痒痒的问题.不过杨锐自己也说不清对寒仙风是什么感觉,当时只觉得她是meimei,可后来见到照片,又不由自主的被她的美所吸引.不同于程莐水一般的柔美,寒仙风就像是一团火焰,明亮而灼热,让世间的一切都由此黯然失色.

    "她还小,没懂自己在干什么."杨锐还是觉得她太小了."而且把她娶过来,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还有你的事情.你真希望我有两个老婆"

    程莐是善良的,但不是说善良的人就不自私,特别是婚姻,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她人生的唯一."我不喜欢你有两个老婆.可是……可是她救了你,而我却害了你,越想着和你成婚,我就越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曾为你做过,我还把……"

    "没有什么害不害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杨锐知道她一直在心里纠结自己被刺一事,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只是安慰道:"再说革命这事情,慈禧死了对于革命有好有坏,但是坏处少,好处多.你们杀慈禧并没有错."

    "可杭州……"程莐玉手只勾着杨锐的脖子,仰望着他道.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这是革命的必然."杨锐也是惆怅,复又道:"好了,不说这些不好的事情了,你现在是新娘子,新娘子就要有新娘子的样子,要多笑笑,再过二十天,你就全部是我的人了."

    "嗯,二十天."程莐点头道,说罢之后又难得的吻了上来.

    两人在舱室里缠绵许久才分开,杨锐出了船舱之后,脸上的口红都还没有完全抹干净,是以陈广寿向他汇报事情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但又不好明说."军情局改了一个方案,就是让想缓一步通知满清,等同盟会打到福建,占领厦门之后再派人动手,到时候孙汶一定会在福建出现,这样的话可以刺杀孙汶."

    "办法不好!"杨锐不知道自己脸上有口红,而是进入工作状态一般正经的道:"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和同盟会纠缠什么了,它的影响会越来越小,而我们的影响将会越来越大.这一次破坏潮州起义,其实不全是针对同盟会,而是针对黑龙会.日本人就在海对面的台湾,一旦福建有事,必定会出兵干涉,我们决不能让黑龙会得逞.要知道一旦日本人在福建占住了理,那么东北这边,满清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只能让出权益."

    "是,先生."陈广寿把杨锐的话语记下,"我马上就回电给他们."

    看着陈广寿想走,杨锐却把他喊住了,笑道:"你跟白茹怎么了,还没有定日子"

    想不到先生还关心自己的私事,陈广寿动容道:"我们商量过了,革命不成功,那就不成婚."

    "好!你年龄比我小,晚几年不怕."见到他们有这么个约定,杨锐有些赞赏了,"到时候白茹那边就由我作她的长辈吧."

    白茹的经历极为糟糕,即使是有家,父母对她也是不认,生怕玷污了家里的门楣,而陈广寿家里虽不是望族,但是对于女方的身份还是很看重的,现在他好不容易把原先的婚事给退了,可家里也不同意他和外面的野女人成婚,所以他想在革命成功之后再成婚,有为了革命的意思,也有等革命成功之后好让家中同意的意思.

    "谢谢先生!"陈广寿欣喜的道.

    "别谢了.你去吧,让刘伯渊盯紧些,他要是让日本人得逞了,那就是军情局无能!"杨锐实在不想看到福建多了一个亲日的地方政府,所以说的话很狠.福建就靠着台湾,以后可是进攻台湾的基地,丢了福建影响甚大,他宁愿同盟会在广西得逞,也不愿他们在福建得逞.

    香港士丹利街二十四号,中国日报报馆.

    即使已经是冬天,香港的气温还是不高,暖暖和和的就像是日本的秋日.黄兴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他只觉得冬天要有个冬天的样子,同样,革命也要有革命的样子."雪秋呢还没有回来吗"黄兴沉着声音问胡汉民胡毅生.

    "许兄怕是有事,一时半会来不了."胡毅生答道,其实他知道许雪秋去哪了,只是不好跟黄兴民说.

    "哼,又是有事,天天都有事,他这几日都是如此,现在.举义发动在即,他这个南军大都督怎么那么多事情."孙汶最后还是没有撤销许雪秋的南军大都督,但是为了防止指挥混乱,只是把一切战事交给黄兴处理,算是暂时性的把军权交给了黄兴,而胡毅生则为黄兴的副手.

    "克强,这次举事我们还是要靠会党出力不可,雪秋如果不交好会党,那过几日之后的举事就不便指挥啊.我们还是先说其他的吧."胡汉民打着圆场,而后又把话题扯到了其他事情上,"到今天为止,各处所得钱款一共是八万九千余元,加上我们从日本带来的两万元,现在还剩下一万五千余元,加起来一共有十万零四千余元.这一次举义再也不会粮饷不足了."

    听说募集到十万余元,黄兴难道笑了起来,道:"这一次举义和往日完全不同,只可成功,决不能失败了!对了,建华,枪械的情况怎么样了"

    枪械的事情是冯自由在联络,他闻言说道:"东京那边已经发报过来了,运枪械的船昨日便从日本出发,这一次押船的还是萱野长知,雇佣的轮船也是日本轮船,不会再出现上一次的事情了.再有陈宏生去潮州也有不少时日,相信当地的船一定能雇的好.克强你就放心吧."

    似乎一切都按部就班,但是黄兴还是有些担心,但又说不出来什么担心,于是道:"那就通知下去,明日下午开始分批登船离港,最后一批在二十日离港.先到潮州的同志除非有任务,只能在客栈休息,不得外出以免泄露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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