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汤面

    春节，一家人起得都很早。阿九担心会被人举报，趁着天蒙蒙亮，放了两个自制的二踢脚，一下子惊醒了小区差不多所有的人。中国过年都不让放炮仗了，韩国人更是多年没听过炮仗声，睡得迷迷糊糊还有人以为是北边打过来了，跑出来才知道是有人放炮仗。虽然亲手放过炮仗的人很少，但好在文化没断层，大部分的人还都知道有这么个习俗，所以虽然被搅了清梦，但大家都很和善，没人举报。甚至还有邻居想买几个二踢脚，打算亲自试试放炮仗的感觉。

    作为吵醒邻居的补偿，阿九把自制的二踢脚都分了。僧多粥少，一个邻居只分了一个，这些住在高档小区的‘精英们’，听到这‘DengDuang！’两声，竟然都兴奋得难以自持，脸上绽放出的笑容，让阿九想起了他第一次放炮仗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春节这样的节日存在的意义，人活在这世上，实在是太累了，确实很需要一个普遍认可的日子，让人们回归自我，其实生活中不缺少可以会心一笑的机会，只是因为很多繁复冗杂的事情，蒙蔽了我们的眼睛，或许换个角度重新看待一件事，就能得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阿九看看客厅里忙着‘贴窗花’的女人们，尤其是Krystal，心里的想法忽然改变了不少。他决定不负Krystal的好意，和那个不认自己的母亲暂时和解。等过了这个年，他会找机会，和母亲深谈一次，有些事情早晚都要有个结果，躲是躲不掉的。

    刚刚吃完早饭，IU和‘李阿姨’就来了。俩人竟然比这边的人起得还早，甚至还去逛了一趟菜市场。大部分的食材，昨天都已经准备好，但是有些鱼虾海鲜之类的，为了吃到最新鲜的，就只能等早市的时候买，今天是春节，菜市场比哪天都挤得慌，能把想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着实是不太容易。俩人是乘着出租车过来的，整个后备箱都是食材，目测这个量二十个人都吃不完。

    正在阿九犯愁冰箱能不能装得下的时候，一群人的到来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朴灿荣撺掇的，飞车党的一群人一起来给他拜年了。自打飞车党从郊区杀进城里之后，飞车党的单身狗数量急剧减少，现在都拖家带口的，就算没像风男这样结婚，也都有女伴了。春节么，谁也不愿意被比下去，女伴一个比一个漂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白金项链钻石戒指，哪个身上都有几件，看上去就像土豪进金店的即视感。最过分的是朴灿荣，他竟然带俩女伴，一个是朱敏希，另一个是朴恩率，而且令人惊奇的是，俩人居然不吵架，情同姐妹似的，一举压下了其他所有人的风头。

    对于这些人的到来，‘李阿姨’自然是欢迎的，自己孩子的朋友越多，证明他的人缘约好，做母亲的当然开心。IU在做阿九meimei的时候，和这些人就混得都挺好的，尤其是阿九回国那一个月，把自己的身家财产都交付给了IU这个meimei，在飞车党内部早已经把她认定成了‘小公主’，一点隔阂都没有。雪芙是个很自来熟的人，而且她的性格也注定了很难被讨厌，她来到首尔，就定好了自己‘旁观者’的身份，融入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但是Jessica和Krystal这边，就出了很大的问题。Jessica不喜欢太闹的环境，熟悉的人还好些，和不熟悉的人一起她会烦躁。而且因为怀孕，她很变得更加敏感，或许旁人只是见她穿着孕妇装好奇地看过来，她也会认为这个人在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像是在打她的孩子主意一样。就算晃一眼就过去了，她也会觉得这个人的眼神有问题，是在看不起她，把她当成了拿孩子要挟名分的那种女人。

    所以没坚持多大一会儿，Jessica就带着僵硬的笑容，借口有点累了，一个人上楼去了。Krystal本来就不喜欢飞车党这伙人，平时有任何活动，她都不去参加，更别说这些人一股脑都涌到自己家来了。Krystal对家庭无比的看重，否则她也不会在最开始的时候，连IU也不允许来这个家了。虽然后来逐步的放开‘禁令’，Jessica，雪芙等人都可以住在这里。但在她眼里，这些人都是家人，飞车党的那些可不是。看着阿九大喇喇地招呼他们烧烤，Krystal越看越不顺眼，对于这个春节，她是有自己的计划的，哪个时间做什么，她策划了很久。比如说中午就要一起包饺子，但这群土匪来了，竟然在小花园烤起rou来了，还有那个叫东值的胖子，竟然把雪人的胳膊碰断了，死胖子你知道这个雪人承载了什么回忆么？要不是碍着阿九的脸面，Krystal都要冲让去让他赔了！

    Jessica离开不久，Krystal也上楼了。阿九起先还没注意到，直到东西烤好了，他拿着鸡翅想给Krystal吃，才发现人不见了。

    阿九拿着鸡翅愣了一会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点抱歉，也有点挂不住脸面。他是这群人的老大，这群人来拜年，也是给他这个做老大的面子，这件事本身他觉没有什么错处。难道要做老大的给小弟们拜年去？Krystal作为‘大嫂’，阿九觉得她不管怎么有成见，至少在场面上，要说得过去……但他又反思，是不是应该做得更好一些，不要让外面的这些事情，打扰到家人的时间。阿九咬下鸡翅，三两口嚼了，连骨头都没吐，忽然他看到‘李阿姨’在厨房里忙活，好奇地走过去，见她正在做面，而且不是韩国人吃的那种炸酱面，是非常传统的龙须面，更让他惊讶的是，‘李阿姨’的拉面的手法绝对不是一般程度，没有十几年的功底，是绝对做不到这么细的。

    阿九在旁边看了会儿，忍不住问道：“您、您这是……？”

    李阿姨像是刚发现他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怀孕的时候啊，不适合吃太油腻的东西，烧烤就更不要吃了。汤面挺好的，我、我怀孕的时候，有人做给我吃的。”

    “哦、”阿九咧咧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其实很想问，那个给李阿姨做龙须面的人，她是否还记得。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对于父亲和母亲来说，他是晚辈，没有质问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