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竖子染指尹坦妻
“笮融杀豫章郡守朱皓?”白展堂啧啧称奇,“那刘繇是何反应?” “刘繇本意是要笮融先去与朱皓汇合,没想到笮融非但没有做到,反而将在酒席上将朱皓斩首,夺了豫章郡,如今,刘繇正带着手中兵士前往豫章攻打笮融呢!” 听了黄盖所说情况,众人皆是喜闻乐道,只有一旁的张昭淡淡唏嘘道,“朱文明也是个老实人啊!可怜赵昱、薛礼、朱皓三个老实人皆错信了笮融那厮为人,不过恶人自有天收,眼下笮融刚杀了朱皓,虽然夺下了豫章一郡的位置,但难免会有人真心心悦臣服,笮融不得民心,在豫章待不久的。” 张子布说罢一言,只是推开房门仰头望天。 看着暮春天色晦暗阴沉,宛如九州生骤变,一佝偻年迈的汉子仰首于天地之间,口中喃喃道,“老友,可惜我不能亲手给你报仇了!” 那张子布说话时,虽背对着众人,白展堂仍感前者红面赤目,一腔热血发自肺腑,内里不由得感慨一番。 张子布所言不虚,笮融从小有名气到日后万人唾骂的下场,只在这须臾间。 自作孽不可活,他命寒门退耕念佛,抢良家削发佛媛,待兵士喜怒无常,又杀友人狼心狗肺,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之辈,自然会遭人唾弃。 刘繇杀之,天下义士亦杀之。 若换作其他将士,在军中即便没有笮融这般悍勇威名,跟在刘繇身后,总也能有个出头之日。 可他笮融以抢掠为一身之长,倒不似个威风将军,偏像个拦路歹人。 “做人若做到这个份儿上,怕也是到头了。”张纮张子纲叹气惋惜道,“主公,有了这等前车之鉴,希望主公赏罚分明,对于祸乱军纪的将士小卒要严惩,眼下军马酣战多日,正是需要钱财奖励的时候,切不可生乱啊!” 白展堂点点头,“张公所言甚是,既然如此还请张公打理军中钱财赏赐之事。” “张纮定不辱命。” 白展堂笑着点头道,“张公最是公允,由张公经手,我最为放心。” 暮春下了一场苦雨,声声惊雷不绝,泼天大雨落在地面上,顿时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起大大小小的水坑。 一双绣工精湛的鞋面踏在潜水坑中,带起两滴污泥,那朱颜妇人随手用绣帕将鞋面上的污泥揩去,撑着油纸伞又踏步前行。 “劳驾,请问你认识尹坦吗?” 一桌正在城中列阵场门口端水往嘴里送的士兵顿时瞪大了眼睛。 从兵以来,便没怎么见过女人,就连见了乡下大黄狗乍看之下都觉得眉清目秀,更别提眼前这般俏丽妇人了。 一桌士兵顺着嘴角流下的不知是方才送进嘴里的茶水还是涎水,忙不迭用带着护腕的袖口擦了擦,登时又被袖口的贴片上带下来一丝血痕。 “你说的是韩将军手下的尹坦尹队长?”那守卫小兵连忙起身道,“你是他什么人?” 那美妇人受不住小兵直勾勾的眼神,稍稍低头施礼道,“尹坦是我夫婿,我来军中寻他。” “哦,原来是嫂夫人,嫂夫人我跟你讲,尹队长勇武,按照周将军的部署果然一战成名,现在可是韩当将军手下的一员大将,来日若是尹队长升了一官半职,小人魏二,还请嫂夫人多帮我美言两句。” 小兵这番话说得绣娘脸上有些羞臊,连忙低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还得替夫婿多谢军中兄弟照拂。” 和小兵客套一番,就往军营里面走,却被一个年轻将士连忙叫住小兵。 “干嘛去!”那将士拦下小兵呵斥道,“魏二,今儿门口你当差,谁让你擅离职守的!” 那名叫魏二的小兵刚想开口,绣娘连忙低头认错道,“抱歉,是奴不懂规矩,才让这位兄弟帮忙引路,还望官爷恕罪。” 那年轻将士见了别有风韵的俏妇人顿时眉开眼笑道,“不妨事,魏二你去吧,我来替这小娘子引路。” 名叫魏二的守门兵转身离开,只是暗自腹诽道,“神气什么?不过是仰仗着军中有个了不起的爹,没了你爹,你这等膏粱子弟便是连我也不如,孙家军以武勇著称,谁还瞧不起谁了?” 年轻将士专注看着面前美人,自然没理会身后小卒。 军中也不是没有小娘,主公姑母孙传芳训练了一支娘子军,在战场上勇武悍勇,不输男儿,可那一条胳膊有寻常姑娘两个粗,实在不是膏粱子弟平常喜好。 好容易有三个貌美如花的,整天身穿男装,两个烹药医治,一个是前者的meimei。这三个有孙传芳的庇护,又是主公和周瑜身侧的近人,自然不是他可以染指的。 起先,这位前途大好的将士入伍还算规矩,可时间一长了,军中枯寂,他开始怀念街边揽客楼中唱曲的美娇娘,想得心肝疼哦,想得直断肠,偏偏被他碰见了一个美娇娘,顿时浑身酥软,恨不能将这些日子的火气一通倾在这俏妇人身上。 “到了。”那年轻将士指着面前一扇房门。 绣娘微微错愕,开口道,“可是这位官爷,你还不知道我要去寻谁呢?” “那你说说你要寻谁?”年轻将士扯了扯嘴角,好似饿狼见羔羊。 “我要寻我夫婿。” “这就对了。”那年轻将士推开房门,俨然是一处柴房,“都说余韵女子会疼人,其实我更会疼人,你若尊我为夫婿,我定会好好疼你!” 还未等绣娘反应过来,年轻将士骤然捂住前者口鼻,直接将挣扎中的绣娘带入了柴房之中。 …… 尹坦这日早早练完了军中演武,跑去城中买了一盒水云斋的胭脂拿在手中。 “哟,尹大哥这是……” 尹坦一抬头,正碰见了白展堂。 “主……”尹坦看了看四周云龙混杂,顿时改口道,“白兄弟,怎么还自己来了?” “一来是来看看这曲阿的风土人情,二来是我娘让我买上一尾鲈鱼,前两天我娘刚舟车劳顿了许久,还要给我做菜,我不忍她再劳累,就自己过来了。”白展堂眼尖,一眼瞧见了尹坦手中的胭脂,连忙坏笑道,“哟,嫂子要来,尹大哥有心了?” 铁汉柔情,那黑脸糙汉子此时笑得如同初见情郎的小家碧玉一般忸怩作态。 “按理说,绣娘应该到了。”尹坦张望着,和白展堂走到军前的时候不免打听。 “尹队,你说的可是那位沉鱼落雁似的嫂夫人?”几个当差的正打算说些诨话,但看尹坦神情焦急连忙道,“人都到了大半天了,我们还道你夫妻团聚了呢!” “那我夫人此刻人在哪?”尹坦问道。 先前带路的魏二开口道,“我本来要替嫂夫人引路,没想到被韩综那厮劈头盖脸的骂了两句,就由韩综引着嫂夫人去了。” 说话间,却见尹坦骤然朝着军营中狂奔而去,人家夫妻团聚心急也是正常,白展堂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却见方才还如获至宝捧在手心里的胭脂,此刻却被尹坦慌乱之中掉在地上,白展堂不由得摇头,朝着尹坦跑开的方向追去。 白展堂虽说腿力大不如前,但有乔灵蕴配的药日日敷着,药浴日日泡着,总见些效果,走起路来,跟上尹坦还算绰绰有余。 左手提着一尾鲈鱼,右手拿着一盒胭脂,白展堂跟在后头,却见偏僻处一柴房中,尹坦夺门而入,从柴房中将一未穿铠甲的赤膊青壮男子踢了出来。 再听那房中绣娘哭得梨花带雨。 情况不说自明,白展堂登时脸色铁青了几分。 “能被小爷看上,是这小娘子的福分,尹坦你一个乡野汉子懂什么怜香惜玉,不如小爷教一教你那婆娘,回头再让婆娘教一教你?”那名叫韩综的后生虽心口挨了一脚,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尘土,神情玩味。 门中尹坦已将身上衣衫给绣娘裹好,从门中跳出来朗声道,“你说再说一遍!” 韩综笑得满脸浪荡,“我说,你那婆娘,香!” 只一句,尹坦顿时手持刀柄,正要拔出鞘,却见一尾活鱼骤然甩在那名叫韩综的将士脸上。 “我这阵子伤病未愈,疗伤之时,学了一手《春秋剑法》,不知道你敢不敢接?“白展堂挡在韩综面前,朗声道。
韩综见装,桀桀作笑,仿佛看了天地间最大的笑话一般,“我精骑善射,尔等不入流的小辈,有何本事!” 说着,韩综提起一柄长枪,就要应对,脸上尽是讥讽玩味道,“你不是说你学的剑法吗?你的剑呢?” 白展堂扬了扬手中鲈鱼道,“对付你,不用剑,有一尾活鱼足矣!” “你羞辱我!!”名叫韩综的小将顿时提枪便刺。 白展堂单腿弹射不退反进,一尾活鱼宛如一柄利刃一般,朝着韩综脸上打去,“秦国剑招,以强横问世,世间多有不平事,唯有一方霸气可震诸国,谱春秋,此剑招名为霸秦!” 白展堂说着,以身御气,一跃半丈,居高临下,一鱼尾下去自头顶贯入,虽无利刃,却有三分《龙象抱朴经》的真气,看似朴实无华,只一击,这纨绔登时跪坐在地嘴角渗血。 虽无利刃,但总归有一尾活鱼,鱼身受力,登时显出鲈鱼越江的力道,收势之时,鱼尾在韩综脸上抽打几下,方才还算俊朗的面孔顿时红肿如猪头。 表面上看是轻轻一拂,实际上却伤在内里,韩综缓了好半天却还眼冒金星,指着白展堂也指不准,开口道,“放肆!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就敢如此对我?” “你父亲是谁啊?”白展堂开口笑道,“难不成还是孙策?” 这一番笑骂要换作平日里,尹坦只会觉得痛快,但此刻脸上却并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开口道,“韩综的父亲是韩当将军。” 听了尹坦所说,白展堂方知此事棘手,速来听闻韩老将军有一独子,生性顽劣不堪,却没想到,此人正在军中,还企图对绣娘行不轨之事。 按照立下的军规,此人当斩。 行伍在横江城之时,曾有尹坦手下一帮匪轻薄良家,众目睽睽下一刀斩之,以正军法。 可如今换了韩老将军爱子……此时倒有些犯难。 还来不及白展堂说话,只听柴房之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弱质女流却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朗声道,“尹大哥,此生绣娘最不后悔跟了你!” 闻声,尹坦一脚将房门踹开,正见绣娘牟足了劲要将头撞墙,以死明志。 白展堂随手撇出一尾肥鱼,卸去了绣娘力道这才让尹坦有机会救下一心向死之人。 众将闻声赶到时,见一衣冠不整哭嚎不止的弱质女子,见一赤膊的青壮汉子,自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主公,我只问你,我淮龙帮中的帮匪犯了军纪,扬刀立威!如今韩当将军的儿子韩综犯了军纪,又当如何!” 尹坦说话的时候额头上登时青筋暴起,如若不是伤及肺腑,又有谁会在军营之中如此咆哮? “当斩!!”白展堂随手从身后将士手中夺来一刀,对着面前求饶的韩综正要下手。 身旁赶来的程普黄盖二位老将见状连忙上前阻拦,“主公不可啊!” “韩义公跟随先主公立下汗马功劳,求主公网开一面!” 柴房之内,尹坦眼珠中布满血丝,“可帮匪归了孙家军是兵!韩将军的独子也是兵!为何旁人死得,偏他韩综犯了军纪死不得!” “谁说死不得!” 一声怒喝,顿时让两旁小卒占了两边,韩义公将军挥手拔刀道,“竖子,受死!” 说着,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大刀入鞘,一颗人头滚落在地上。 韩当将军一向铁骨铮铮,背过身去的时候,却是老泪纵横,拱手对白展堂说道,“主公,是老夫教子无方,昔日这竖子就曾犯下糊涂事,军中有兵士姊妹前来寻亲之时,曾被他做下些混蛋事,我念及他年幼无知,自己在人家门口跪了三天,为他求了那兵士姊妹做正妻,可他终究只是个竖子啊!” 亲手断送黑发人的白发人只在一瞬便苍老了许多,“我宠坏了的竖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