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电影场景

    王建军突然找胡必成求解“先人记忆”是咋回事，本是无心的，没想到瞎猫真的碰到死老鼠。

    两个月前，王建军侦破傻子校被害案走到了山穷水尽处。

    尽管有确凿证据证明九灵山的名人傻子校是被人谋杀的。

    但王建军查了三个月，没有一点线索。关键是杀人动机找不到。傻子校在九灵山的存在属于可有可无，人畜无害，除非是遇到了以杀人为乐的变态人，除此之外，再找不到杀他的理由。

    看样子要想在短期内破案已经不可能，只能暂时封存，或许以后凶手在做另一起案子的时候翻了船，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所感召，交代出杀死傻子校的案子来。

    就在王建军准备把案宗归档入库的时候，同时发生在九灵山的墓地盗尸案有了重要进展，抓住了盗墓贼，审问后发现盗墓贼要盗的不是什么文物古玩，竟是人的基因——死人基因。

    这让王建军茅塞顿开。

    傻子校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针孔，有人抽走了傻子校的脑髓，当时不明所以，现在明白了，不为别的，就为获取傻子校的神经元基因。

    傻子校的基因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得而知，但杀死傻子校的人一定是盗墓贼的幕后主使那是毫无疑问的。抓住幕后主使就是抓住了杀人凶手。

    有人在收集死人的基因，这罪犯可就不是一般小蟊贼，必定是高科技、高智商、高危害性的罪犯，等级陡升。

    王建军自然要杀鸡用牛刀，堂堂刑警队长亲自下场缉拿盗墓小贼。

    可惜在追查到假冒的内蒙商人胡庆云的时候，遇到麻烦，胡庆云像在在人间蒸发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他的家族里没有人和他有过联系。

    唯一还算像条线索的，是某年胡氏家族开大会的时候，胡必成在大会上向全族人慷慨激昂表态，他要用激活先人记忆的办法，为自己的祖宗胡惟庸翻案，证明胡惟庸是历史上少见的忠臣。当时胡庆云是胡氏家族里站起来拍手最欢、喝彩声最响亮的那个。

    就因为胡庆云拍掌最欢、喝彩声最响亮就能证明他和胡必成有联系？

    自己想想也觉得荒唐。

    但眼下这是唯一还勉强算得上的线索，死马聊当活马医，希望胡必成能提供一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胡必成名下唯一的公司是位于S城城北开发区的“越兴生物”。

    越兴生物对S市的人来说，可不陌生，一会儿说猪肝移植到人体的手术已经成功，一会儿又说研制出对付阿尔茨海默症的克星神药，公司的日子过的似乎很滋润。

    可当王建军和他的助手郭天凯驾车来到大门口一睹风采时，反差极大。

    看上去很辉煌的一幢大楼，挂在大门口的牌子却已经锈迹斑斑。

    大门紧闭，本该是传达室的地方也不见人的踪影。

    门前开阔的大马路中间有气势非凡的绿化带，可见昔日人来车往的繁荣景象。

    如今这里却一片寂静，除了成群结队的麻雀因为争食抢地盘下地来争吵几声，阒无人声。

    甚至用“凄凉”两字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

    王建军和郭天凯不断敲门，半响，才见一位身形高大健壮、面貌却狰狞无比的大汉来开门。

    大汉比两人足足高了一个头，铁塔一般的身材，两道暗红色的刀疤上下斜贯鼻梁，像黄河和长江一样，把中华大地分割成人为的三大块，鼻梁上下错位，眼睛左右不对称，嘴巴也多了一道豁口。丑陋无比的容貌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感。

    大汉浑身上下表现出一种难以抑制的sao动，气势汹汹瞪着两人，似乎随时要发起攻击。

    郭天凯下意识后退一步，伸手抓住腰间的枪把子。

    王建军急忙上前亮出了派司，自报家门。

    大汉这才收敛起一副凶相，挤出一点笑容，带着歉意对王建军解释道：“对不起，原来是王队长。我起初还以为又是来讨债的，这些天来这里讨债的人真不少，吵得人直冒三味真火。不得不对他们蛮横一点。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王建军解释道：“想找你们的老板胡必成了解点情况，他在吗？”

    老莫点点头，说道：“那我不清楚，现在他们都走后门进公司的。我这就打电话问一下，你们稍等等。”

    老莫走进传达室打电话，估计已经得到老板许可，开门把两人放了进去。

    一进入厂区，不得了！

    只见满眼的绿草，草长及膝，覆盖了整个厂区，足足有一万平方，而且画龙点睛，有一只白色的母羊带着一群羔羊徜徉在草丛中，一边啃着青草。还有一只双峰骆驼，静静躺在草地上悠然自得。

    里面生机勃勃的场面和外面破败的景象形成巨大的反差，一进厂区，人如置身于春天的蒙古大草原上。

    王建军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的制药厂很讲究生态，什么时候变成EEDS大草原了？”

    老莫介绍道：“王队长说对了，这里就是EEDS大草原。我们在拍电影。我是道具师，你们叫我老莫就行了，这里的所有布景都是我的作品。”

    “越兴生物’啥时能拍电影了？”

    “老板正在转行。做药赚不了几个钱，现在老板投资有新思维。”

    王建军环视一遍现场，问道：“你们在拍什么电影？”

    “《枭雄朱元璋》！剧中有场戏，是讲明朝军队和元朝军队在EEDS大草原上的一场生死大决战。本来这场戏规模太过宏大，投资不菲，可以省略的，可是大老板对EEDS情有独钟，据说早年他在EEDS做过知青，对那个地方很有感情，非要重现六百年前年的战争场面不可。而且一定要大制作，还嫌这样的布景达不到效果，想搬到大草原上去实地拍摄。嗨！将帅无能，累死三军。苦了我们这些干活的。”

    王建军沉吟一会，突然冒出一句：“你们的电影里胡惟庸的戏份一定不少吧？”

    老莫瞪着王建军，有点惊讶地说道：“难道王队长看过剧本？被你说中了，朱元璋男一号，胡惟庸是男二号，是老板钦定的。”

    王建军笑笑说道：“我没看过剧本，也看不懂。我只是瞎猜而已。”

    说着这话的时候，老莫带着他们小心翼翼穿过了“EEDS”大草原，看样子这小子还是挺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的，怕被损坏。一直把他们领出了“草原”，引到了厂区后面另一幢大楼的二楼，这才离开。

    办公楼下有个年轻人跑过来迎接他们。

    年轻人自称是公司办公室的方主任。

    方主任看了王建军的派司，有点紧张，问道：“不知道哪阵风把两位警官先生给吹来的？是不是剧组里有人在外面干坏事了？这些剧组的人真不是东西，闲着没事就想干坏事。让我看着，我怎么管的住他们的手脚？”

    王建军摇摇头，说道：“和剧组无关。我们只是想找胡必成先生问几句话，没别的意思。”

    方主任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打电话请他过来。他已经在路上，请两位稍等片刻。”

    方主任把他们让进了两楼的一间会客室，亲自给他们上了茶，不亢不卑闲聊几句，找个机会出门后就再不见踪影。

    大概过了半小时，胡必成才匆匆赶到。

    胡必成满脸不耐烦，但还能控制情绪，苦笑着说道：“我很忙，现在企业正在改行重组，乱成一锅粥。请王队长多多谅解。”

    王建军把嫌犯胡庆运的照片递到胡必成手中，说道：“请问胡总，对你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胡必成端详半天，说道：“好像有点印象，只是忘了他叫什么，在哪里见过。实在想不起来了。”

    王建军冷笑道：“我可以提醒你一点，他是你们胡氏家族的人。”

    胡必成这才拍了一下后脑勺，说道：“对了，我记起来了。几年前，我们胡氏家族祭祖大典，他和我同桌吃过饭。对对对，就是他。我听别人介绍，他好像是个古玩商人。怎么，他干了什么不法之事，惊动你们公安了？”

    王建军说道：“我们怀疑此人和九灵山杀人案有关。我们找你，就是希望胡总能向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胡必成打了一个寒噤，嗫嚅道：“他杀了人？不可能吧？他为什么要杀人？”

    王建军摇头，说道：“现在我们不能判断他是否动手杀了人，但至少和杀人案有关。我们正在调查。胡总和他打过交道，有什么重要信息能提供给我们进一步调查的吗？”

    胡必成连连摇头，说道：“我其实说不上和他打过交道。就是那天亲族团聚会上，一起干过几杯酒而已。分手后就再没见过面，也没留下联系方式。完全和陌生人一样的。”

    王建军点头，问道：“你估计此人会在你们家族里和谁保持联系呢？”

    胡必成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我就说不上来了。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其实这种家族聚会没半点意思，看看场面热烈，亲人团聚，血溶于水，说白了不过是借着血缘关系之名，大家能利用的就互相利用一下而已。还是很世俗的。一个人没有半点利用价值，亲情再多有什么用？还是陌生人。我和这位老兄就属于这种陌生人关系，我是办企业的，他是收古玩的，大家互相间没有利用价值，逢场作戏，戏罢散场，各顾各的一亩三分地。”

    王建军笑道：“看来胡总心里颇有点苦涩。家族亲情真的就像你说的那么世俗吗？”

    胡必成淡淡说道：“不就是那回事吗？我只是把话挑明而已。”

    一旁的郭天凯插嘴说道：“可是我听当时参加聚会的人说起，当时你胡总还是热情洋溢的，有个宏大的计划，说要为你们六百年前的祖宗胡惟庸平反昭雪。”

    胡必成满脸惭愧，讪笑道：“让你这位警官先生见笑了。不知天高地厚，我又不是什么历史学家。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王建军道：“我看并不是说说而已。你们不是要拍一部朱元璋的电影吗？据说你们的祖宗胡惟庸排在男二号的位置上。声势不小嘛！”

    胡必成摇头：“谁当回事？如今的电影电视都是瞎吹的，谁还管历史真相？”

    郭天凯突然说道：“难道胡总真的是‘说说而已’吗？可是我们怕有人听进耳朵里去，把你的计划当真了。我们要找的这位嫌疑人除了有杀人嫌疑，还盗买古尸，而你的公司以开发基因药物为主业，我们怀疑这些盗墓贼和你们家族的这个宏大的计划有关。”

    胡必成不满起来，说道：“警官先生，你们办案要讲究证据。如果我胡必成真的和你们要找的这位罪犯有半点牵连，你们直接把我抓起来就行了。其它我就不想多说，希望你们也别问。”

    胡必成这算下了逐客令。

    可王建军暂时还不想走，因为他突然来了灵感。

    王建军说道：“我们不是来抓人的，我们是来调查的，甚至可以说是想你就教而来的。你能告诉我们你所说的激活先人记忆是怎么回事？这先人记忆和基因有关吗？”

    胡必成顿时傻眼了，问道：“我说过这话吗？什么时候说的？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王建军说道：“你在家族大会上说的。许多人都听见了。包括我们的嫌疑人胡庆云在内。”

    胡必成拍拍后脑勺，说道：“我记起来了，是在五年前的那次祭祖大典上说的话。那时我喝多了激情飞扬，胡乱吹牛，梦想说成现实，一百年后才能实现的科研成果摆到了当下。”

    王建军不动声色道：“你的意思是激活人的先人记忆总有一天会实现？只是现在早了点。是这个意思吗？”

    胡必成勉强点点头，说道：“只是个人意见，仅供参考。”

    王建军进一步求教道：“请教胡总，激活人的先人记忆必须要拿到先人的基因吧？”

    胡必成谦虚道：“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不过我在这方面造诣不深，你们可以去省里请有关专家给你们科普一下。”

    回来的车上，王建军问郭天凯：“你说说今天胡必成讲了多少真话，又讲了哪些谎话？”

    这是师父在考验自己，郭天凯自然不敢马虎，思考片刻，说道：“胡必成说了一句真话，他和嫌犯胡庆运并不熟识，这点上他肢体语言没有一场，应该没有撒谎。但当你问起如何该激活先人记忆后，他就再没有一句真话了，全是撒谎。我看到他说话时额头已经冒微汗，眼睛多眨了几下，左脚也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这是紧张后说谎的外观表现。”

    王建军点点头，说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郭天凯挠挠头皮，摇摇头。

    王建军说道：”我和这家伙两个月前有过一面之交的，今天见面我没说破，他也没说破。他是想和我拉开距离，不想靠得很近。说明这家伙身上定有油水，只是不知道油水是多是少。他在哪里撒谎，我们就往哪里用力。争取把他身上油水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