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子
洛阳。 南宫,嘉德殿。 二十六岁的当今天子刘宏勃然大怒,将奏章重重拍在御案上,叫道: “堂堂二千石大员,沙场宿将,居然为贼当路击杀!什么时候贼寇如此猖獗了?随从吏员都是酒囊饭袋么?拟诏,随从吏员一律处死!” 公元167年,先帝刘志驾崩,无子。窦皇后之父窦武询问宗室刘鯈,河间王宗室谁贤,刘鯈推荐解渎亭候刘宏。窦武报告窦皇后,窦皇后派刘鯈、曹节等迎刘宏。 刘宏的爷爷与刘志的父亲是亲兄弟,都是河间王刘开之子。而刘开是本朝三任章帝刘炟之子,就是那个“明章之治”的章帝。刘宏可谓根正苗红。 公元168年正月,刘宏即位,时年十二岁。八月,窦武、陈蕃谋诛宦官,败死。次年,宦官打击士大夫,形成所谓“第二次党锢之祸”。 公元179年,士大夫对宦官发起反击,司隶校尉阳球先杀王甫,拟诛曹节,“权门闻之,莫不屏气”。曹节蛊惑刘宏罢免阳球,后将阳球等下狱处死。宦官权势复炽。 曹节去年(公元181年)死后,刘宏于诸常侍中最宠信张让、赵忠,曾称“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时人无不瞠目。 刘宏宠任宦官,贬斥党人,卖官鬻爵,耽于享乐,朝政一片昏暗。 刘宏虽然昏庸,但亲政多年,年富力强,不完全是宦官的傀儡。他还是有自己主意的,尽管他的主意说不上高明。比如说他刚刚下达的诛杀董卓随从吏员的诏令。 太尉许彧与中常侍张让对望一眼,向天子奏道: “陛下息怒。时天降暴雨,目难识物,董仲颖为贼所害,实出意外,非随从之罪。 仲颖被害,其随从皆感愤,割面出血,义不顾身,越境追击贼人。真可谓忠臣义士矣。 陛下有此忠义之士,足见天佑。” 宦官秉政数十年,不阿附宦官或者天子处出钱买官,是不可能当上三公的。 太尉许彧和司空张济都可以算作宦官的党羽。 许彧这次出面为李傕等人说话,乃是受了中常侍郭胜的请托。郭胜与张让则是同党。 张让和赵忠是宦官的两大山头,但鉴于以往血泪教训,两人各自努力捞钱,做“君子之争”,斗而不破,面对士大夫集团时,牢牢抱团,一致对外。 张让瞥见刘宏面露沉吟,也敲敲边鼓:“陛下,许公乃老成谋国之言,陛下何不命彼等戴罪立功,更彰陛下英明?” 刘宏回嗔作喜:“常侍所言极是。拟诏,命董仲颖旧部限期缉拿贼人,不得延误。”想了想,又道: “冯翊太守登道报告说那贼子自称关长生,有些勇力,只靠董仲颖旧部恐怕难以将其拿下。 令虎牙都尉派一队骑兵协同捉拿贼子。” 许彧等领命。 于是尚书拟诏,即时颁发。 贼子当路截杀二千石大员的行为十分恶劣。从天子到诸大臣对此都深恶痛绝。因此一反拖沓,行政效率极高。 虎牙营是一支朝廷常设的精锐军队,由虎牙都尉统领,驻兵长安,主要负责保护前汉宗庙,有时候也会被征调抵御外寇。 编制变动较大,最高时达五千人,现在则两千人,以骑兵为主。 除了虎牙营出动外,各州郡县也画影图形,擒拿关长生,并宣布购赏,有能将其擒杀者,赏钱十万。 三公本来提出悬赏五十万。 虽然这赏钱出自朝廷国库,不是刘宏本人私房钱,他仍觉得rou疼,要求降为十万。 十万,大概是一个中人之家的家资。 六百石的县长,月俸七千,一年八万四。 二千石的太守,月俸一万三千二佰,一年十五万八千四佰。 刘宏卖官,二千石的官位标价是二千万钱,大概是年俸的126倍。不贪残害民,贪污受贿,是根本不划算的。而买官者趋之若鹜,足见有利可图。 见完朝臣,处理了贼害太守之事,刘宏伸了个懒腰,宣布结束朝会。总共不到半个时辰。 刘宏匆匆奔回后宫,换上商贾服装,顿时精神百倍。 刘宏来到特意在后宫设置的市肆,站在自己的店铺中大声吆喝,兴致勃勃。 其余店铺的商家则都是宫女担任,也娇声叫卖。 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张让等扮做买家,纷纷光顾刘宏的店铺。 赵忠拿起一块玉佩,询问刘宏价格。 刘宏眨眨眼睛,道:“十万钱。” 赵忠讨价还价,道:“五万钱如何?”
刘宏大摇其头,从赵忠手中拿过玉佩,向他展示:“君看此佩,通体晶莹,雕工上佳,实乃精品,可做传家之宝,收君十万,已是十分便宜了。” 中常侍郭胜在旁凑趣,插话道:“赵君不买,我可买了。” 赵忠忙两手张开,将郭胜等隔在外面,虚护住玉佩,一脸rou疼地对刘宏道:“十万实在太贵,稍微便宜一点如何?” 刘宏坚持十万的价格。 赵忠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谁让我就喜欢这玉佩呢。谁都不许跟我抢,我买了。”命手下小太监给刘宏拿钱。 刘宏收起钱,将玉佩递给赵忠,眉开眼笑,这玉佩最多值五千钱,这一笔是大赚特赚啊!哈哈! 这赵忠,一把年纪,貌似精明,却被自己一番说辞给忽悠住,真是个外行! 看赵忠甚是顺眼。 其他常侍也纷纷凑趣购买。 刘宏玩得不亦乐乎,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日到正午,腹中饥饿,刘宏才依依不舍地前去用膳。 用过精美别致的午饭后,刘宏又想起昨日在何皇后处看到的一個宫女,模样甚是动人,顿时腹中一热,向随侍太监描述了那宫女的相貌,命将其宣来。 不一时那宫女被带了过来。 弱质纤纤,羞羞怯怯。 宛如一朵风中的清荷。 刘宏连声道:“好、好、好!” 遂牵其上榻。 这可是白昼。 随从太监动了动嘴,想劝谏几句,又合上了。 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宫女不敢反抗,只得依从。 开始兴致勃勃,然后心浮气躁,最后草草了事。 短短一刻钟,刘宏就走完了一个搞坏了身体的壮年男子的心路历程。 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让太监将宫女送回去,感觉索然无味。 派小黄门去询问少府毕圭苑建好了没有。 不久,小黄门回报,尚未建好。 刘宏顿时发怒,道:“前年即建,为何历时三年仍未成?其中必有营私舞弊之事!”命召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