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库帕领林间营地中央最大的帐篷里，以珀尔赛为首的贵族官员们皆齐聚于帐篷之中，商讨着遭遇高阶魔兽群袭击后的对策。 执政官贝利斯的视线定格在负责清点人数的民兵卫队一伍伍长罗里克身上，迫切问道：“罗里格，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罗里格是前天那场袭击之后唯一存活下来的民兵，在洛西尚未归队之前，罗里克暂时代理了民兵士长的职务。 “回大人，不足三百人。”罗里克答道。 贝利斯眉头微皱，“具体是多少人？” “共二百七十四人。” 随着罗里克口中报出的数字，帐篷内的众人纷纷陷入了沉默，因为每个人都清楚在，他们在离开石堡前，清点的人数是六百九十七人。 此时距他们离开石堡已经过去了七天，短短七天时间里，民兵队全军覆没，领民死伤减至半数以下，这无疑已经到了库帕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主持会议的贝利斯打破了沉默，“我们还剩多少粮食？” “大部分的物资与粮食都在逃亡途中丢失了，现在剩下的粮食，按照每天每人半餐的配比，最多能再支撑两天时间。”仓监管米隆开口道。 “抵达巴洛城还需要多少天？”场间贵族地位最高的珀尔赛开口了。 贝利斯的眉毛攥在了一起，“预计还需要七、八天。” “当务之急是解决粮食的问题。”珀尔赛的目光扫过了一众贵族官员，“诸位都有什么办法？” 众人的视线彼此相交，纷纷摇了摇头。 在众人再度陷入沉默之际，被珀尔赛搂在怀中静静坐着的弗雷忽然开口，“大家不用太过担心粮食的问题，森林里最不缺的其实就是吃的。” “弗雷，你有办法？” 随着珀尔赛的声音，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聚集到弗雷身上。 弗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这个办法虽然不能让大家吃饱，但至少能保证在抵达巴诺城前，不至于让我们全部被饿死。” “你说森林里不缺吃的……”米隆率先反应过来，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难不成你是想让大家吃树叶？” “很接近了，但不是树叶。”弗雷笑意更盛，“是树皮。” “吃树皮？”米隆向弗雷投来了饶有兴趣的目光。 众人也是对这个说法闻所未闻，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树皮还能吃，纷纷露出了一副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弗雷，你是在跟大家开玩笑吗？”贝利斯端出严肃的表情。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弗雷带着笑容从珀尔赛的大腿上起身，“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紧接着，弗雷领着众人往帐篷外走，出了营地后在周围的林子里转悠了一圈，最终弗雷挑中了一棵树围约三、四个成年人胸围的白桦树，在这棵树前停下了脚。 弗雷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白桦树，举起手掌在树桩上拍了拍，转身将视线移到了骑士小哥奥吉的身上。 弗雷用手比划了一下，“奥吉哥哥，麻烦你帮我将这一圈树皮完整地剥下来。” 奥吉带着疑惑的表情来到弗雷身前，拔出腰间的骑士剑沿着树桩在弗雷比划的部分上下依次划了两圈，又在两圈之间竖划了一剑。 划破树皮后奥吉将骑士剑收回剑鞘中，又伸出手指抠着树皮划口的边沿，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一张外白里绿的白桦树皮剥了下来。 奥吉把一整块白桦树皮拿到了弗雷面前，“弗雷，接下来怎么做？” “奥吉哥哥，你从上面撕一小块下来给我。” 奥吉点头照做，撕了巴掌大的一块树皮交到了弗雷手上。 弗雷将巴掌大小的树皮翻过来，用里面绿色的一面朝向了众人，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开口问道：“大家看到树皮绿色的这一面没有？” 众人纷纷点头。 接着弗雷开始在众人面前由外到里，把树皮一层层撕开展示在众人眼前，“树皮的结构由外到内依次分为表皮与形成层，表皮又分为木栓层和韧皮，外面白色的这一层是木栓层，金黄色的这一层是韧皮，薄薄的绿色这一层则是形成层。” 弗雷从形成层上撕下一小块，递到米隆面前。 “米隆叔叔，你替大家尝尝味道如何。” 米隆接过了绿色的树皮，犹豫了一下后，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几下咀嚼之后，米隆露出了意外的目光，“竟然是甜的！” “没错。”弗雷点了点头，“树皮只有形成层这个部分可以食用，而形成大部分都是由淀粉和糖分构成，树皮中又以白桦树的形成层含糖量最高，占三层左右，因此嚼起来的口感微微有点甜。” “弗雷，淀粉是什么？”米隆对这个陌生概念感到好奇。 “我们常吃的面粉，就是淀粉的一种，淀粉经过我们身体消化之后能转化成糖分，为我们的身体提供能量，大部分的谷物主要都是由淀粉构成，植物当中也含有这些淀粉，只不过比起我们常实用的谷物，树木的淀粉含量微乎其微。” 弗雷向众人解释的同时，奥吉把手中一大块树皮的形成层剥了下来，撕成小块依次分发给众人。 众人拿着树皮在手中端详犹豫了一会儿，在放进嘴中咀嚼了一番之后，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 “真是甜的！” “这树皮的味道太神奇了！” “仁慈的众神们，感谢你们的馈赠！” 尝到了甜口的树皮后，众人纷纷感慨了起来。 米隆将目光定格在弗雷的脸蛋上，好奇地问道：“这些树皮除了生吃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吃法吗？” “可以把形成层切成细条放到水里煮，煮过之后形成层中那些坚韧的纤维会被分解掉，使吃起来的口感更好。”弗雷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当然，我们也可以把形成层放在火上烘干后研磨成粉，这样就可以得到树皮面粉。” “把树皮剥掉之后，这些树木会怎样？”珀尔赛忽然对此感兴趣。 弗雷带着微笑反问了过来，“夫人，如果把你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剥掉，你觉得你会怎样？” “全身都会变得火辣辣的。”珀尔赛猛地反应过来，天蓝色的瞳孔为之骤缩，“被剥掉皮的树木会死掉吧？” 弗雷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树皮中含有树木运输水分与营养的器官，如果把树皮剥掉，树木就会在几天之内枯萎。” “那我们岂不是要杀死很多树木？”珀尔赛感慨起来，“好残忍啊。” “大自然的法则便是如此，魔兽为了生存袭击我们，而我们人类为了生存，只能去剥夺那些比我们弱小的生命。” “米隆，你立即安排下去，从今天开始让大家吃树皮充饥。”贝利斯吩咐道。 “明白，贝利斯大人。”米隆点头应道。 在回营地帐篷的途中，弗雷一行人正好撞见了已有两日未见踪影的洛西与达力，弗雷立刻小跑着来到洛西身前。 “父亲，达力叔叔，欢迎二位英雄凯旋！”弗雷带着灿烂的笑容，依次给了洛西与达力一个拥抱。 洛西蹲下身揉了揉弗雷的脑袋，“夏莉和莉雅还好吗？” 弗雷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听瓦隆叔叔说，母亲和meimei跟雅伯尼伯伯在一起，但是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们回营地，我有些担心。” “雅伯尼大人还没回来？”洛西眉头微皱，“骑士们呢？” “骑士队中只有奥吉哥哥和艾斯弗哥哥回来了。” “洛西，我们要去找雅伯尼大人吗？”一旁的达力忽然开口问道。 “你先前不是说你看见了上百只赤焰耶梦吗？”洛西问道。 达力点了点头。 “这些天我们遇到的赤焰耶梦不超过五十只，一路上也没有它们追上来的踪迹，所以我想大人应该是与骑士队会合了，那些我们没遇上的赤焰耶梦，应该是被大人和骑士队引走了。” 达力点头同意了洛西的推测，开口讲道：“后面越来越多的魔兽在向大部队靠拢，我们得抓紧向巴诺城出发了。” “你们这两天没有回归营地，是在后方侦察魔兽的情况吗？”弗雷问道。 “不仅如此，我和达力这两天费了好一些功夫，才把后面那些朝这边聚拢过来的魔兽引到了其他方向上。” “父亲，达力叔叔，辛苦你们了。”弗雷露出了小白牙。 作为替大部队断后的英雄，洛西凯旋归来后威望大增，受到了众人的尊崇，在领主雅伯尼与一众骑士尚未回归之前，洛西一下子成为了营地的主心骨，珀尔赛更是以领主夫人的身份，全权委托洛西代行领主的权力，带领大部队继续前进。 洛西在库帕领的地位中水涨船高，却有一些贵族对下民出身的洛西抱有意见，首当其冲的便是斯特家的族长勃里格。 勃里格把对洛西成为话事人抱有意见的贵族统统召集到了自己的帐篷中，还特地邀请他的学生米隆出席。 “我们是贵族，平什么要跟那些贱民一样干活？”一位肥头大耳的贵族对此发表了自己的不满。 “我看这洛西也太过分了，居然敢把我们当民兵使唤！” “洛西这个贱民出身的骑士，凭什么使唤我们这些贵族，就算是他的养父凯恩在世，也不敢这般使唤我们！” “依我看，我们干脆一起向夫人抗议，罢免洛西的全力！” “我提议，让勃里格大人成为代理领主。” “我赞同。” “我也赞同。” 贵族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米隆却露出了格外凝重的表情，在他来参加这次会议之前，勃里格只是说有要事与他商讨，他从未想过他的老师勃里格把这些贵族们聚在一起的真正目的，竟然是要罢免洛西。 米隆要是提前得知了勃里格的意图，他根本就不会出席。 与此同时，察觉到米隆表情变化的勃里格，向他投来了目光，开口问道：“米隆，你是仓监官，你对洛西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洛西大人把一切处理得很好。” “米隆，你是洛西的走狗吗？”有贵族破口大骂了起来。 米隆微微皱起眉头，起身向众人鞠躬，“抱歉诸位，我还有事，容我告退，今天的会议我就不参与了。” 话毕，米隆转身向帐篷外走去。 “站住，米隆！”勃里格用拐杖猛戳地面，喊住了米隆。 米隆停下了脚，转过身去，向怒目相视的勃里格鞠躬致敬，“老师，您还有别的事吗？” “米隆，你支持洛西当话事人，是这意思吗？” 米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米隆，给我理由。” 米隆斩钉截铁地开口说道：“老师，恕我直言，在座的诸位，没有人比洛西更适合带领大家继续前往巴诺城。” “米隆，你难道不支持我当话事人吗？” “抱歉老师，您已经老了，这些事情不该由您来cao心。” 得到了米隆的答案，勃里格脸色瞬时铁青。 “老师，若没有其他事情，容许学生先告退了。” 米隆转身离开后，众人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勃里格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他没想到自己最看重的学生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丢脸。 与此同时，勃里格的儿子瓦隆鬼鬼祟祟地跑进了洛西的帐篷。 洛西露出意外的表情打量了一瓦隆一眼，“瓦隆，找我有事？” 瓦隆点了点头，蹲到洛西的身边，捂着嘴巴靠近了他的耳畔。 “洛西，我父亲要对付你，他把那些看不惯你的贵族们召集到了他的帐篷里，正商讨着怎么罢免你！” 洛西笑了起来，“你不也看不惯我吗？你怎么不去？” “我是看不惯你，但我不是傻子，那些饭桶们见着魔兽个个屁滚尿流，我可不想被他们瞎使唤死在魔兽獠牙下，我还想活着抵达巴诺城。” “瓦隆，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洛西接着拿起磨刀石继续磨利手里黑色短剑的剑刃，瓦隆见其不为所动，推了推洛西的身子，“洛西，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他们要罢免你啊！” “他们要是有这本事，让他们罢免就好了。” “我跟你说，我看到米隆也进了我父亲的帐篷，这事不是开玩笑的，米隆这小子我了解，他要是想罢免你，有的是办法。” 与此同时，洛西帐篷的门口传来了米隆的声音。 “瓦隆大人，你在说赞美在下的话吗？” 瓦隆猛地看向站在帐篷门口笑眯眯米隆，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米隆，进来坐。”洛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米隆坐下后，开门见山道：“今晚来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情，怕你误会，提前来跟你说一声，事前我并不知晓老师的意图，否则我不会去参与他们的议会。” “没关系。”洛西笑了起来，“米隆，你是聪明人，你自然清楚眼下的状况，在我与勃里格老爷子之间，谁更适合当话事人。” “当然，连瓦隆都知道这个时候该让谁来带领大家，我自然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犯糊涂。”米隆笑眯眯地看向了瓦隆。 “米隆，如果你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可以请珀尔赛夫人让你来做话事人，这样勃里格老爷子那边也能接受。” “感谢洛西大人的美意，但容我拒绝。” 洛西眼前一亮，“理由？” “我不擅长做那些得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