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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信

    第193章信

    郡守府的宴席一直吃到牛羊入才结束,冯劫亲自将喝得有点醉醺醺的韩信送出府邸,韩信的马奴已经牵来他的坐骑,候在大门外。

    韩信翻身上马,对冯劫摆了摆手,“冯君回去吧,不必再送了,告辞!”

    冯劫有些担忧道,“能骑马否?要不我让人驾车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马奴牵着走,无碍。”

    完,轻轻磕了下马腹,马儿慢慢沿着街道跑起来,马奴快步跟着,怕韩信醉酒摔了,忙拉紧缰绳,马儿便由跑改为踱步。

    韩信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为自己牵马的俊秀少年,夜风吹起,他略带醉意的眸子微微眯起,忽然想起了历史上一位杰出的军事家。

    那人曾经也是马奴,jiejie为公主府的一名歌姬,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jiejie有幸被皇帝看上,马奴的人生从此走上了巅峰,拜将、封侯,还娶了曾经侍奉过的那位公主为妻。

    靠裙带关系的人生大逆转并不稀奇,历史上因一让道而鸡犬升者多如牛毛,稀奇的是此人靠的不只是裙带关系,更多的是他卓越的军事才能。

    武帝首次对匈奴用兵,派了四路人马,一路无功而返,一路大败而归,一路全军覆没,只有马奴这一路取了胜,也正是这一次胜,打响了大汉反击匈奴的一大步,甚至为几十年后匈奴的彻底臣服、孝宣中兴也奠定了基础。

    “你家中可有姊妹?”韩信冷不丁问道。

    马奴不知韩信为何突然问这个奇怪的问题,微微一怔,低垂着头回道,“、的不知。”

    韩信拍了下有点闷的脑袋,笑了笑,“酒喝多忘了,你能跟着我,便是寻不到家人了,我记得伱先前过,时候被掳去,在匈奴待了多年,忘记自己是哪里人士,连家中父母名字也都记不得了,当时几岁来着?”

    马奴怯怯回道,“六、六岁!”

    “确实太了,难怪,可要我为你寻找家人?”

    马奴有点胆怯地摇了摇头,韩信安抚道,“莫怕,我虽屠了匈奴数万,却并非恶人,我对自己人很友好的。”

    他着重强调了‘自己人’几个字。

    这几日相处,马奴也看出韩信杀敌狠、面色冷,实则是个和善之人,尤其对部下,十分宽厚。

    马奴便大着胆子道,“当年匈奴人杀进里中,死了好多人,那时的父母皆不在家,在匈奴这么多年,也不见父母,多半是不在人世了。的现在为将军养马牵马,不用再遭毒打,还能吃饱饭,已然很满足了。”

    韩信道,“得也是,他们若还在,当是和你一样在匈奴为奴,既不想去寻家人,日后便好好跟着我。”

    “多谢将军收留!”

    “可用过饭食?”韩信随口问道。

    “用过了!”

    “那便好!在我面前,规矩要有,却也不必太过心翼翼,本职做好,我不会苛待于你。”

    “唯!”

    闲聊这几句,马奴紧绷的心慢慢放轻松,忍不住又道,“将军是我见过的所有贵人中,对下人最和善之人!”

    “是吗?你见过多少贵人?”

    “在匈奴时见过大当户,还见过冒顿王子,我曾亲眼看见冒顿王子射杀自己的部下,只因那些人没有和他一起射箭,他还把自己的爱妻当成靶子,让部下陪他一起射。”

    韩信笑了笑,这不就是史书记载的冒顿鸣镝弑父么?先拿自己的爱马试,再拿老婆试,最后剩下的都是对他忠心耿耿之人。

    “此非人焉!”韩信道。

    马奴一个劲点头,“正是,所以他才会被将军打败!”

    这马奴便是之前想混到韩信身边做jian细的项庄。

    贺兰山一战共解救了两千多名汉人奴隶,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全家被抓去为奴,那些能找到籍贯之人,韩信做主,让他们回归故里。

    还有一部分没有家人,或者因为离开太久,不想再回家乡,便留在贺兰城落户,另外还有少部分跟着韩信回了上郡。

    当日清理完匈奴人,韩信才想起项梁叔侄可能也在贺兰,他向贺兰城的俘虏打听过,冒顿身边确实有一个姓项的中原人,不过当夜就跟着冒顿一起逃去北道口了。

    韩信派人在各处找了一遍,并无二人音讯,猜想可能是死在乱战之中,毕竟黑夜中的四次拦截,项梁叔侄武艺马术又很一般,能活着冲过去的可能性很,而且北道口的乱战,也有不少汉人死在车轮马蹄之下,尸体都辨认不清了,韩信便也没有再花费大力气去找。

    后来军吏盘查完所有奴隶身份,其中有几十个失去父母的孤儿,韩信从中挑了一些可塑之材带回上郡,项庄便是被他挑中的其中之一。

    在匈奴生活了多年的汉人,绝大部分都学会了养马相马,便是白翟人中,大部分人也擅长养马,项庄的这个技能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看他话少,长得又顺眼,便给带上了。

    跟着回来的少男少女一共有十个,项庄最受韩信喜欢,特别把他留在身边做牵马喂马的马奴,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剑灵。

    其他九饶名字以他为参照,按年纪大,分别从剑一排到剑九。

    二人一路闲聊着回到郡尉府,赤焰等人虽然被韩信先遣回来了,却并没有先睡,都在等着他。

    见韩信回来,留在肤施打理杂务的壮迎了上来,取出三封信,“师父,分别是咸阳、淮阴和陆先生送来的,咸阳这份今日刚送来,另外两份送来已经有几日,我看过了,并无大事,便先搁置下。”

    “嗯!”

    韩信接过信件,对赤焰等壤,“都回去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开始办事。”

    “唯!”

    众人拱手退下,项庄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韩信手上的三封信,跟着把马牵去马厩。

    韩信拿着信回房,壮让下人打来热水,亲自端进房间,韩信泡着脚,把壮打发出去,一边打开咸阳来的那封信看起来。

    信是吕雉写来的,通篇的多是些琐事,什么赵高的弟媳妇最近来家里来得特别频繁,每次还都给佑儿带礼物;

    还有丞相少史、奏曹、议郎、太厩丞等等家的夫人,也来得比从前频繁,或看孩子,或买口脂,总归都有理由,几乎是轮流着,每日必来一人。

    朝中还有人向皇帝上奏,梅氏君长在咸阳呆太久,该遣他回南越了,好在那时陛下忙着要去东游,没心思管梅鋗,他才能继续呆在咸阳。

    这两件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吕雉,这可能是赵高怕韩信半道反悔不干了,故而想看住她母子为质,又怕梅鋗在那碍事,便暗中授意党羽上奏皇帝,把梅鋗遣回南越。

    不得不佩服这女饶智慧,毫无关联的两件事她都能连到一起去,还十分地合理。

    当初韩信怕龙俊在咸阳构陷自己,吕雉母子会被牵连,所以才和赵高搭伙,为的是以防万一。

    不过韩信也防着赵高扣留吕雉母子威胁自己,所以又去找了梅鋗,让他在危及时刻带吕雉逃回南越。

    韩信不知道龙俊到底有没有在秦始皇面前给自己上眼药,不过从此次升爵任职这事看来,皇帝并没有被完全迷惑,脑子还十分清楚,他是信任自己的。

    如今皇帝和龙俊不在咸阳,赵高反而成了危险人物,每日派一位夫人去家中做客,实则是要看着吕雉,不让她离开咸阳。

    秦始皇如果死在外面,又把位置传给了其他皇子,赵高扣着吕雉母子,就能确保韩信始终站在他那边,出兵为他和胡亥夺取皇位。

    韩信倒是有办法让吕雉现在就逃离咸阳,只是不知龙俊到底要什么时候对皇帝下手。

    又如果,秦始皇中途识破龙俊真面目,活着回到咸阳,那时候吕雉母子又逃走了,难免会让皇帝怀疑自己是不是想谋划大事,那可真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因为多了一个穿越者,历史已经完全改变,韩信对未来的预知优势完全丧失,做一切决定都要慎之又慎。

    思虑良久,也没能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只能派人时时关注秦始皇那边的情况,掌握第一手消息,才能更快地做出反应。

    韩信继续往下看信,后面的是孩子这几个月的变化,长高了,胖了,越来越像夫君,也会开口叫阿父、阿母了,念叨着要找阿父。

    看到这里,韩信心中的杂乱之事瞬间去得一干二净,脑海中想象着儿子憨态可掬的样貌,唇边勾起笑意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遗憾。

    第一世他没能陪孩子长大,以至于两个儿子和他都不亲,这一世依然身不由己。

    好在吕雉每日都会和儿子提起自己,否则等来日再见,怕是儿子都不认自己这个老子。

    信的最后,吕雉抄写了诗经中的一首歌。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苦苦思念夫君的女人,盼君归期君已归,“既见君子”的意外之喜,溢于言表。

    然而韩信透过诗,看到的却是在风雨交加的寒凉雨夜,她一个人躺在宽阔的床榻上辗转反侧,直到鸡鸣,迷糊中醒来却并没影既见君子”的失落和惆怅。

    从前他去南越,她一个人在家cao持家业,任劳任怨,甚至受他连累入狱,差点失了清白;

    现在他征伐匈奴,她除了带孩子,还要每日周旋于咸阳贵夫人之间,困于一城之中,没有半点自由,甚至可能因为自己的最终选择,害她和孩子受到伤害。

    如此贤妻,不该被辜负!

    泡脚的水都凉了,韩信把脚擦干,走到桌案旁提笔给她回信。

    笔尖吸满了墨水,却又不知和她什么,rou麻的情话他不会,想了许久,先询问她和儿子身体是否安康,又告诉她不必担心会被赵高威胁,就算最后逼不得已帮了赵高和胡亥,结果也不会如他们的愿。

    那些妇人想来往便来往,不想来往,给个闭门羹就是,不必虚以委蛇累了自己,把孩子和自己照顾好即可。

    写完这些,韩信忽然想起当初教吕雉认识秦篆时,给她译的第一首诗,脑子一热,便学吕雉,把《关雎》写在了信的最后。

    写完之后,他又从头看了一遍,看到关雎时,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别扭煽情,他卷起竹简,想扔进火盆烧了重写,手伸到火盆上空,却又迟迟不放手。

    “别扭便别扭吧,她喜欢就好。”

    韩信嘀咕了一句,把信装进布套里,自己拿针线封上封口,又用漆封上,置于一旁,明日让人送去咸阳。

    他又拿起淮阴送来的那封信,是曹氏给他汇报从过往客商那打听到的消息,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唯一引起韩信关注的是,前段时间有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去淮阴打听韩信的事情,那人自称是原来的韩国人。

    曹氏知道韩信移民淮阴前,也是韩国人,以为是他的族人找来,便询问那男子姓名,那人却不肯透露,只姓张。

    当初柴勇去兰陵县回来的路上,曾在下邳遇到过一个俊美男子,正是张良,柴勇回来时跟韩信提过这事,那时韩信便想去找张良,不过抽不出时间,加上张良行踪飘忽不定,也不好找,便将此事搁置下了。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跑去淮阴打听。

    张良想做什么,韩信心里十分清楚,正好,大家都是老乡,现在的目标也一致,等秦始皇驾崩了,张良这个甲级罪犯的标签也可以摘了,智囊界的花板搭配自己这个军事界的花板,刘季那啬汉初三杰少了两,他还能起飞吗?

    现在看来,张良也是有意要投奔自己,只要不被人半道截胡,这个谋士应该是囊中之物了。

    话,当年下大乱,张良也聚集了一百多人反秦,他本来是要去投奔假楚王景驹的,结果在半道遇上刘邦的队伍。

    两边都要去打秦王,刘邦这人又是侃大能手,一番畅聊之下,成功把张良给拐走了。

    对了,刘季那厮现在在哪里?

    韩信这会儿才想起,好像很久没关注过这个流氓的消息了。

    他提笔将此事记下,打算明日找人去打听打听,应该是在哪个地方服役。

    看完曹氏的信,韩信拿起最后一封,是陆贾派人从月氏送回来的,的是两个多月前,去月氏贩卖农副产品的商队在出金城第一站就被月氏的一个部落给扣下了。

    那时秦和匈奴还没正式开打,对方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让所有商队进入月氏,不过他们也不敢随便抢夺秦国商饶物品,只是把人扣下,给了两条路让你选,要么返回秦国,要么等秦和匈奴的战争出结果了,如果秦胜,他们就放校

    陆贾自是相信韩信的能力,便暂时停留在那里等待,写这封信不过是给韩信汇报一下商队的近况。

    按陆贾来信的时间来算,商队在那里差不多也只待了一月不到,秦匈这边便出结果了。

    韩信料那月氏不敢再扣留秦国商队,此时他们应该已经重新上路了。

    月氏和秦虽然有贸易往来,不过对方一直不让秦商通过河西走廊,双方只在陇西接壤的这一带互通有无,所以秦人根本不知道月氏以西还有西域诸国,还有一片更广袤的土地。

    韩信之前给陆贾的主要任务并不是贩卖货品,而是穿过河西走廊,到达乌孙国,探查两国的风土人情、水文地貌和沿途人口部落分布。

    这一次韩信执意在贺兰山大开杀戒,除了要把匈奴打残,也是要震慑月氏国。

    韩信猜想,在收到贺兰被灭族的消息后,月氏非但会放开河西走廊,还会派遣王子或公主来朝联姻,和秦国永修秦晋之好。

    或许此时月氏的联姻之人和使者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