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书人老魏
“你说你都不如他？” 福兮点点头，很是诚恳的说道：“师父可还记得，弟子到三重‘通灵境’花了多久？” 温寒略微一想，很是自豪的捋了捋长髯，说道：“一月。” 温寒说完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加重问道：“那小子呢？” 福兮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两月。” “不怎么样嘛……” 虽说两月到达通灵境也是极为难得，可论起资质来，毕竟前有福兮这样的天才，对比之下，陆知凉显得有些平常了。 哪知福兮却摇了摇头，他说：“师父，可这小子同时修着九门的术法呀！若弟子是千门的天才，那他便是全门的天才！” “阿嚏！” 晚桃瞪了一眼陆知凉，但还是为他披了一件外衫，虽说这是七月的天儿，可一早一晚还是会凉。 “叫你别喝你偏要偷喝。” 陆知凉不禁苦笑说：“这关喝酒何干？喝酒暖身。” “没听说过喝菊花白暖身的。” “这酒冰冰凉凉，当真是好喝，桃儿，你真厉害！” 陆知凉看着一旁忙碌的晚桃，嘴角一弯，暖暖的笑了声。 他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说道：“桃儿，你知道我会算卦，要不，给你起一卦如何？” 晚桃此时在为陆知凉铺着被子，突然手上的活儿一停，低沉片刻，她说：“不是说了，以后不提了吗？” 晚桃翻了翻眼皮，继续为他整理起来。 晚桃自小便没了父母，后被人收养，只可惜她的养父母目的不善，将她养到五六岁后，又卖给了陆羽。 那时陆羽正安排着陆知凉去白龙书院，虽说一切都是假的，可这面子活还是要做的，于是便挑了十几个丫鬟供他挑选。 陆知凉还记得那一天，年岁大的有十三四，可他偏偏选了年岁最小的晚桃。 这十年过来，虽说晚桃照顾他居多，可小的时候却是陆知凉在照顾她。 后来学了千门的本事，便想着为晚桃起卦，算一算她的亲生父母何在，可晚桃却始终不答应。 “我是怕……” 晚桃的活儿又停了一下，她长吁一声，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上，不禁冷眼望着他。 二人沉默了许久，晚桃这才说道：“世子，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你死了之后，这世上便没人为我起卦了，没人帮我找亲生父母了。” 陆知凉笑了笑，挤出两个酒窝来，醉了彼此。 晚桃说：“世子，我想好了，你死了，我就跟着一起死，找什么爹娘，她们都不要我了，我又何必去找她们。所以呀，你有这力气，还不如多练练功，说不准哪天开窍了，也好保住性命不是？你保住了性命，我也就保住了性命，这才是真的为我好。” 陆知凉登时听傻了眼，她似连环弩一样的说了通，一句一句的都钉在了陆知凉的心头。 “早休息，别偷喝酒了。” 当陆知凉反应过来时，晚桃已然离去了，她离去的很快，似乎是不想被陆知凉瞧见忍不住的泪珠，甚至都不给陆知凉看她背影的机会。 陆知凉长长的换了口气，跟着伸出手来，看着手掌上细细的纹路。 寻常人看不出名堂来，但陆知凉却能瞧见，手掌上每一个毛孔，都有一团气在跳动。 人们常说，上境练体，玄境练气，太境练心，虚境练意，天境练魂。 若是此时有外人在，定然会被陆知凉的手所惊到，因为，他到了玄境。 难道说，陆知凉隐藏了修为？ 不，陆知凉并没有，也不能。 白龙书院中卧虎藏龙，单说神仙榜上的冬知白，多少次与他接触，若陆知凉真的到了玄境，又岂能瞒过他的双眼。 陆知凉确实到了玄境，可他所练之功为《白龙功》，却是半点进步也没有，同辈弟子之中，有的人已然练到了第六重，可他却始终练第一重都未参透。 换句话说，陆知凉犹如提剑的婴孩，剑是宝剑，只是他使不了而已。 陆知凉暗自摇了摇头，对着这世间悠悠的一叹。 深夜，陆知凉直到过了子时，他这才走出了房门。 临出门时，他一直听到了隔壁晚桃的鼾声如雷，这才敢大大方方的偷跑出去。 陆知凉有些失眠，他不知为何会失眠，自己也是医门的高手，但却查不出半点痕迹来。 无奈，他只好在去一个地方，只有那里才能令他想睡觉。 那里名叫“琅嬛阁”，是白龙书院的书阁。 而这个时辰下，也只有琅嬛阁才会开着，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没有睡。 “咯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里面坐着的是一个搓着脚的瘦弱背影，看他满头的白发，可想而知他是位老者。 老者没有回头，而是用搓完脚的手舔了下手指，跟着翻了一页书。 “你好久没来了哦。” 老者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是谁来了，因为整个白龙书院里，有时间，并有心情看书的只有一个。 “我得给你留出来寻新书的时间呀。” 老者嗤笑一声，翻着书说道：“也就是你这怪物，才能用一年的工夫看完这一千多本书。” 陆知凉笑了笑，看来算是默认了这事，若是真的，那当真是恐怖如斯，岂不是说陆知凉要一天看完三本书？ 陆知凉正要伸手去拿书，哪知老者先开口道：“有新书，看吗？” “可以。”陆知凉缩回了手朝他走了过去，当他走到了老者的面前时，这才看清了那张脸。 老者很瘦，近乎与骷髅无异，一双眼深深的陷了进去，不过却很有神。 老者名叫老魏，陆知凉也这么称呼他。 白龙书院里的人，整日忙着练功，看书的时间反倒不多，所以认识老魏的还真没几个，故而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陆知凉刚来白龙书院时很不适应，谁叫他是杀神陆羽的儿子，因此没少遭到别人的欺辱。而当他心情不好时，他便会来琅嬛阁里看看书，因为这里够静，静的足以让他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人。 老魏似乎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笑呵呵的递了过去。 这书的书皮有些泛黄，字迹已然不清了，但却能辨别出一个“黑”字。 陆知凉将书拿在手中，看着那“黑”字，不禁瞳孔一缩，他惊道：“末法时代的书？” 这个“黑”字是用“仙篆体”写出来的，被陆知凉一语叫破倒也不稀奇。 末法时代，说起末法时代，要先从上古说起。 传说神灵开天辟地，灵气外泄，人得灵气而生有怪力，兽得灵气而衍为妖。 后有大能者创下文明，灵气得以采纳，后转为神通，又称众神。 久而久之，世人开智，创习功法，成神成仙。 而后，妖兽横行，进入洪荒，世人势弱，幸得天神下凡相助，扫平天下妖魔，从此开辟修仙时代。 只是，天地灵气渐渐稀薄，不知怎的，成仙之事万中无一，世人不愿清苦一生而最终一事无成，于是修仙者少之又少，仙法渐渐没落，此时便为末法时代，一直到如今，世间再无仙人之说。 陆知凉所说的仙篆体，便是末法时代时的书体，距今少说一千年之久。 “嘿嘿，厉害呀，我买这书时，那卖书的根本不懂，还当是件破烂货卖的。” “你赚了。” 老魏得意的一笑，说道：“应该是本功法，你拿去试试好了。” 陆知凉摇摇头，骂了一句：“你这浑人要害我是怎的，这东西有胡乱练的么？” “反正你又练不会。”老魏说到了他的痛处。 “……” 老魏仰头大笑了起来，能够见到陆知凉吃瘪，他不由得格外的高兴。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功。” “管他呢，白龙书院有白龙功，这本干脆就叫黑龙功算逑。” 陆知凉将书亮在他的面前，指着书上的两个字，他气笑道：“感觉你是在骂我，这明明是两个字！” “管他呢，管他呢。”老魏撇撇嘴，又沉浸在了书中。 老魏爱读书，但绝对不是个读书的料子，陆知凉天生聪慧，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而老魏则是看一本忘两本，可就是爱看。 仙篆体这东西，对于老魏来说更是犹如天书，字还认的不多，哪里看的懂仙篆体呀，所以这书交给陆知凉算是正好。 陆知凉瞪了他一眼，便寻了个座位坐下，翻看起了这本“黑书”。 陆知凉虽说懂得仙篆体，可也做不到流畅自如，故而看几行还要想一想，所以这本书看下来，花掉了他不少的工夫。 转眼间，天空微白。 白龙书院里没有鸡，故而天亮了也听不到鸡叫。 老魏不知何时已然离开，当陆知凉合上整本书后，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这是他所读的书里，最慢也是最难的一本。 书里的内容像功法，但更像是一本讲解天地的经书。 不过这书令他很感兴趣，因为打破了他的很多观念，比如，书中说天地万物没有平等，而在他看过的书里，这一点可是不会被提及的，甚至大有万物平等之说。 还有，书中说最初这世间是个球，灵气球。 当年神灵开天辟地，其实只是打破了一条缺口而已，之所以会进入末法时代，是因为灵气重聚，若想再回到修仙时代，需要有人再打开一条缺口。 陆知凉读到这时不禁哑然失笑，神仙都当不成，怎么打开缺口，岂不是矛盾？ 就好比一个人要赚银子，休息好了才能去赚，可休息了又如何赚一样。 总之，这是一本与天下的书相悖的书。 陆知凉瞥了一眼窗外的天儿，他随手将书放在书架下，正打算趁着晚桃没醒偷偷溜回去时，他却突然一怔。 自己一夜未睡，竟然感觉不到半点疲惫，反而精力充沛，这着实令他奇怪。 好在他修过医门，登时以灵气游走于身，发觉自己丝毫无恙，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陆知凉推开琅嬛阁的大门，刚走出去没几步时，突然转头看向一边的假山。 陆知凉略微一顿，笑道：“你出关了！” 话音刚落，假山之后走出一位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年来。 少年面容较冷，比那使枪的汉子还冷，而少年的冷，更是冷的吓人，好似鬼一样。 “听说你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