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诅咒
不知过了多久。 云殊睁开了双眼，温暖的太阳照在她脸上，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如同流淌的绸缎。 “嘶……” 她撑起身体，浑身上下每一寸肌rou都涌现出疼痛。 “阁下您醒了。”一直守在旁边的医生，连忙上去搀扶。 云殊向四周望去，这是一间洁白的病房，门外隐约传来机械运行的声音，以及军人稳健的步伐。 “现在是什么情况？”云殊喝了一口水。 “您昏迷了五个小时，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总统他们在会议室安排部署，我带您过去。” “嗯。” 她站起来，理清脑袋里混杂的思绪，把任务又从系统里调出来看了一遍，然后缓缓的呼了一口气。 所有的事都先压一压，现在她应该优先完成任务。 “拿一套作战服给我。”云殊活动着身体，这是她第一次那么拼命的压榨着身体极限，虽然醒来后疼痛难忍，但是一直滞留在D级的体质枷锁似乎隐隐开始松动。 她觉得，这样的情况，回到刹幽星后应该可以突破到C级。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昨晚不要命的拼法，回报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根据另一位云阁下的要求，技术部那边赶制出来的。”温柔的女医生有些窘迫，拿出一套藏蓝色衣服。 “因为文明进程的差异，这是我们能做出最好的作战服了，但比起你们的还是有很大差距。” “谢谢。”云殊点点头。 “这是云阁下，托人拿过来的药，让你醒了以后喝。”医生从桌上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的药水散发着翠绿的光芒，像萤火虫一样。 云殊接过来，没有犹豫，一口吞下。 “监测到宿主服用D级修复液，以宿主的体质最多只能吸收百分之三十，其余能量将会消散，是否需要系统促进最大化吸收？” 是。 “系统将会使用点击的方法，促进身体细胞的再生与活性，过程会伴随一些疼痛。” 嗯。 云殊颤抖着手指，开始换衣服。 “你……看起来很小。”女医生看着她瘦小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这些都是昨晚的新伤。 “嗯，我今年十四岁。” 云殊皱着眉头，神色之中是隐忍的痛苦，修复液和系统的力量，同时在她体内游走，不断地拉扯着身体细胞。 这比她原想的要更疼。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云殊转头看见医生悲伤的神情。 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放心，我哥哥很强。” “不……阁下，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只是……”女医生捂着脸，脑海中全是迷茫与恐惧。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在我生长的星球，所有人都是战士，包括几岁的稚童。”云殊穿好作战服，有些艰难的坐到床沿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女医生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云殊认真的看着她，心想，自己的哥哥可是从出生起便是体质、魂力、天赋三项全A的天才，是刹幽星近400年来最亮眼的天才。 “其实，你们还算幸运，这个星球的世界之心活着，虽然祂还像刚刚出生的宝宝一样脆弱，但是只要渡过这次难关，这个星球就会恢复生机，茁壮成长。” 缓了一下，云殊重新抬起手，扣好衣袖，将床头那两柄她落在战场上的刀，带在腰侧。 “而我们的世界之心死了，每个人都在为破败的世界努力的奉献着自己所能提供的价值。” 她将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展露出来的五官深邃又冷冽。 如果是小时候，她现在一定已经疼得抱着哥哥的手臂开始哭了，可现在，她学会了忍受。 跟随母亲离开云家后，云殊看见了真正的刹幽，在那里，没有价值的人，就没有明天。 在刹幽星，天赋没有优劣之分，而是醒觉后灵魂能承受多少天赋力量，她没有哥哥那样纯粹又强大的灵魂力。 她的灵魂力斑驳而脆弱。当初用九星探测石检测时她的天赋只亮起了两颗星，那代表着刹幽星上最劣等的灵魂力。 当时父亲告诉她，这表示自己毫无潜力和作用。两颗星，意味着天赋【熔炉】十成的力量，她只能发挥出两成，而且终身无法增长。 云殊记忆里的父亲就像永远不会温暖的寒冬，对每个人都是……那么冷酷无情。 想到这里云殊自嘲的垂下双目。 那是她曾经一直不敢面对的事实，甚至在后来离开云家后，在学校里一遍又一遍的把手放在九星探测石上，看着那个不会更改的结果。 “宿主，灵魂力是可以增强和提炼的，成为轮回者后，那些东西都不是限制你的枷锁，只要活下去完成任务，属于你的星图终将会发出璀璨的光芒。” 系统突然发出声音，打断了云殊的回忆。 “阁下，抱歉。刚刚是我失态了。”女医生走过来，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黑金色的手环。 “嗯？” “这是也是云阁下托人带来给你的，说是能够抑制诅咒。”她小心翼翼的把手环给云殊戴上。 正想感叹云殊瘦骨嶙峋，根本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眼前的人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只留下门板咯吱晃荡。 少年此时正远远的站在荒野上。 漆黑的瞳孔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向他奔来。 他记得小时候的每件事，无论好的坏的。以前meimei总是怯生生的跟在身后，看自己训练，像一个跟屁虫。 meimei一直不太爱说话，可这一点都不妨碍两人的感情，亲兄妹之间总有一些模糊的感应。 每次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从训练场上下来的时候，都是meimei为自己处理伤口。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meimei不能一起修炼，但也能感受到家族中的人，看向meimei时隐约传来的恶意。 他尽全力的去进行父亲下达的每一个目标，想要更强大一点，meimei做不到的就让自己来完成，连同她的那一份，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了吧…… 可是父亲与母亲的矛盾似乎越来越大…… 直到十年前那一晚，云家本部爆发前所未有的惨战，母亲那一脉本就不多的天衍部族皆尽战死。 曾经相濡以沫的两人，兵刃相向。 那些曾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没有死在守护刹幽的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战友手下。 他记得母亲绝望的嘶吼：“现在我只希望，一家人能够过得安稳健康和快乐！什么为了文明的延续，就要牺牲一切！什么保存文明火种！我们的奉献还不够多吗？我们的死亡就该理所应当吗！天衍一脉为你们云家，为这个世界几近断绝！” “求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自私一次好吗？作为父亲让云殊过一个安稳的人生你都做不到吗？！” 面对质问，父亲只有沉默。 他还记得紧紧抱着云殊的外祖母，那位向来和蔼的老人，看着父亲的眼神，刺骨如刀。 久久等不到回应，母亲自嘲的笑起来：“我——天衍族最后一任家主，以生命诅咒云家上下不得好死，任何云家人靠近殊儿周身千里之内，殊儿将与其人受凌迟之刑，同归于尽！” 他被部下扣留在远处，看着母亲站在火光中，双目泣血，如同疯魔般狂笑不止。 “我此生最恨之事就是与你云渊相识，恨到想将与你有关的所有人千刀万剐，剔rou除血！就让你所谓的天下大义跟我一起同坠地狱！” 那一年，他八岁，meimei四岁。 云殊的发丝被风向后吹去，很多很多的事情在脑海里翻涌，可这些突然都不重要了，现在她只想见自己的哥哥。 “这些年来过得很辛苦吧。”少年抬手揉了揉埋在胸前的脑袋。 云殊哽咽到无法出声。 如果他们的人生，仅仅只有辛苦，那该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