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外包

    唐方一直觉得，修仙者有个外号是既威风又羞耻的事情，而修仙界六品以上的修士都有外号，或者说“称号”。

    不过还好，人数不多。

    而散修会六位话事人的称号和名字分别是：雷公陈文，杀星彪，春仙重林，火神衣妭，顽石黎典骰，以及眼前这个一向让人称自己为仙子的静水。

    说是六位话事人，雷公陈文酷爱闭关，身为妖修的杀星彪长年在西北海外跟各路海妖斗法，春仙重林只管在散修山北面种树，火神衣妭几乎没人见过。

    顽石黎典骰真的像石头一样，站在散修山的半山腰处，数百年一动不动，甚至有好事的散修在他站立的地方修了一座庙他也完全视而不见，眼瞅着香火还越来越旺盛。

    于是散修山一应大小事务完全由静水仙子在管着，她说让唐方接替大黄，唐方就拒绝不了静水仙子的安排，只能接受“洗地修士”的工作。

    “洗地修士”其实有个正式名称叫做“司街”，职能也不仅仅是洗地，虽然大多数司街都是只管洗地，其他事情一概不掺和。

    唐方上任第一天，一大早就跑去小酒馆，将洗地的工作交给了姜老板。

    “只管洗地和收费，有不服不想交费的跟我说，我替他们交，交三份。”

    意思很简单，谁不交就捅死谁。

    “不干。”姜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眼皮都没抬一下。

    “费用抽成全给你。”

    “还是不干。”

    唐方看着姜老板，露出很为难的表情：“那我只能先交两份的了……”

    “你威胁我？！”

    “是啊！”

    “……抽成是多少？”

    于是事情就这样谈妥了。

    之后的半个多月里，离乙亥区的修士就没见过这位新任的司街，街区地面上也没发生斗殴事件——倒是有本街区的修士在别的街区跟人打过架。

    将洗地工作交给姜老板后，唐方便随着静水仙子和大黄一起，去往散修山西北方向三百里的一处戈壁滩，参观大黄渡劫。

    ……

    粗沙和砾石构成的戈壁上，有一座座低矮的石头山，经年累月的风，将山磨成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山壁赭红。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山顶仍能看到小块小块的并不鲜艳的绿色。

    在戈壁与沙漠的交汇处，有一座巨型笔架一样的石山，山脚背阳的一面，有一排六个山洞，洞中住着六个白发苍苍的老修士。

    老修士有男有女，全都显出了老态，全都是寿元将尽的三品金丹真人。他们是自愿在这里养老的，每当有散修山的二品巅峰修士前来渡劫，便可以仅仅用一些酒水美食请他们帮忙护法。

    护法不仅是防止有外人干扰到渡劫，也要在渡劫修士撑不住的时候，将劫云打散。

    天劫对所有修士一视同仁，无论富贵还是贫穷，它都是那样的威力。

    但落在修士的身上，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像大黄这种有个厉害主人的，不仅自身修行圆满无碍，法器和阵法材料、阵法知识也远远高出那些底层散修，通过率大概有十分之一，而即使一次通不过，多试几次也可以。

    有六位老真人看护，底层散修的死亡率其实也不算高，但成功渡劫的极少，几乎一年才有一个，通过率大约百分之一，并且，大多数这样的底层散修，一生只有一两次渡劫的机会，消耗不起。

    今天大黄来得不巧，已经有一位散修早来一步，正在做着准备工作。

    组队渡劫是不可能的，那是找死。两人同时渡劫，劫云的直径和厚度都会增加一倍，体积乘八，劫雷威力也是八倍，若是三人，则劫云长宽高再增加一倍，劫云体积和劫雷威力再乘八。

    曾有人想利用这个特性，找一群死士引劫雷搞破坏，可惜没能成功，劫云酝酿的时候，劫雷还没落下，底下的修士就被厉害的前辈找出来砍了，劫云便也烟消云散。

    静水仙子按下云头，也不打算换地方，只在山洞外的一处凉亭里坐着，等待那名修士渡劫之后再让大黄渡劫。

    六位老修士过来见礼，静水仙子便随口跟他们聊着天。

    唐方离开了凉亭，跑到远处布阵的修士旁边打招呼：“瞿道友好啊！怎么突然渡劫，也不知会我们一声，黛兰昨日才刚离开。”

    那修士正是瞿清燕。

    瞿清燕早就看到了唐方，正惊讶于他竟与静水仙子这样的大人物同行。这时候见他过来，便停下手中的活计：“唐道友见谅，我不是刻意瞒着你们，而是没有通知任何朋友。”

    “自信心很足嘛！你忙，我随便看看。”

    瞿清燕表情一滞，情绪有些凌乱，这是能随便看的吗？修仙界的规矩你是一点都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啊？

    看看远处的静水仙子，再想想唐方那恐怖的实战能力，当街杀人的残暴行为，以及疑似玉面双煞的传闻，瞿清燕默默咽下了反对的话语，埋头继续在地上刻画阵纹。

    甚至给唐方讲起了自己布置的法阵。

    “我布置的这个法阵，名为五行御雷阵，是五行阵法的一个变体，以寒金丝传导灵力，一百二十五个五行宝物作为阵法节点，二十五支五行旗控制……”

    唐方只是听着，在瞿清燕拿出五行宝物的时候，蹙了蹙眉，稍后开口道：“不对。”

    “啊？什么不对？”瞿清燕下意识地向自己刻画的阵纹看去，想知道哪里画错了，倒是一时没想过，唐方才修行几年，二品四阶，怎么会懂阵法的。

    “你这五行材料有问题，金属性的材料炼制得不够纯，这样的体积不够用，劫雷打下来，会过热失去金性。土属性的这个，错了一多半，虽然赭青石也能用作土变节点，但它含有太多金性，法阵会出现难以预料的性质改变。其它三样倒是勉强可以，虽然也不够纯，但本身就不是这个法阵的主要材料，这些也够用了。”

    “呃……”瞿清燕有些呆呆地看着唐方，一时摸不准他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外行的一知半解。

    关键是，瞿清燕自己也一知半解，这个法阵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教给她的，只说了如何布阵，没讲过原理。

    “看起来你完全不懂阵法学啊！今天先别渡劫了，回头我帮你优化一下，不然你靠它渡劫，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