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二哈

    修仙界有一些毫无实用价值的小技巧，可以骗过他人的六根神通感知。

    之所以说这种小技巧毫无实用价值，是因为它需要修士自己亲身体验过高品阶的感知能力，然后再针对这感知能力随时调整自己的状态。

    可问题是，体验过三品金丹境的，必然是三品或以上品阶，而他们本就不是三品能感知的。就有修士开玩笑说，若是自己退回二品，可以轻松欺骗三品。

    唐方验证了这个说法，能在三品面前肆意撒谎而不用怕被他察觉，可秋球不行。

    “秋球，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平日里糊弄我玩也就罢了，新闾前辈面前还敢胡说八道？”

    秋球不知道唐方为何要欺骗昆仑派这些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骗过新闾道人的，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被威胁了。

    “好吧，我知、知道他姓唐，当时我控制了两个凡人，吸他们的精气——但我没有杀过人！所以唐前辈这才只是封印，而没有杀死我。”

    秋球的声音有些颤抖，新闾道人能察觉到她是故意的，想来是想以此博得同情，但他没有在意，因为话是真的。

    话确实是实话，但听起来会错以为她说的是另外一句话。后面新闾道人不会再追问具体名字，因为他听到的是“只知道姓唐”。

    先说谎激怒新闾道人，然后在新闾道人施压时，合情合理地口吃这一下，这便是唐方耍的小伎俩。

    “姓唐，那这位高人很可能与唐小道友有些渊源。”新闾道人态度缓和下来，沉吟一会儿，再度开口：“四品以上的唐姓前辈，在修真界有两位，一位离火宗的长老，一位流云洞的前辈仙子。那位前辈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秋球按照唐方的样貌说，绝对真实，没说假话。

    新闾道人皱了皱眉：“那就都不是，离火宗那位长老是白发白须的样子，多少年都没有变过。”

    唐方眨着眼睛，一脸无辜、茫然。

    “会不会是俗家姓唐，在修仙界用的却是道号？”东方甲提醒了一句。

    新闾道人在脑海里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一个人：“你‘秋球’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给你取的？”

    “是……”秋球懵逼中，不知道新闾道人想到了什么人。

    “是了，我早该想到的。”新闾道人笑了起来：“是烛道人，他长年待在西北海外，极少在修仙界露面，是以刚刚一时没有想到。烛道人俗家姓名无人知晓，他性格有些古怪，有时候会以化名示人。一百多年前，有传说他在中原某地出现过，在体验凡间生活。你这名字，就很有烛道人给人取名的风格，或许便是烛道人用的化名。”

    唐方心底松了口气，你可算想到了！

    新闾道人现在看唐方是越看越喜欢，烛道人修为高深莫测，据说几百年前就晋升了六品，而唐方既然与他有渊源，若是能收到门下，对自己未来有益。

    确认了封印没事，唐方没再多留，告辞出来。东方甲送到在门口，拍了拍唐方的胳膊，邀请他日后去昆仑派做客，唐方笑着拱手：“一定。”

    这天下午，唐方没再出门，就躲在自己那屋子里安静地坐着，手上把玩着从洛府二公子那里偷来的小剑。

    月亮和秋球明显感觉到他有什么计划，感受到他的气场却又不敢问。

    唐方就只是等着自身三品时，将那一刻的灵力尽量注入手中的小剑。

    这小剑在修真界算不得多好的东西，威力勉强还可以，但本身材质太脆弱，经不起太强烈的使用。

    唐方这般断断续续注入灵力，终于在当天半夜达到了极限。这中间经历了一次四品时刻，要不是怕注入太快损毁了这小东西，早就将它灌满了。

    小心翼翼地将小剑收入怀中，唐方背起药篓，打开门，走向秘境。

    ……

    天命七年二月十八日，子时。

    小荒山秘境外，四五百位二品、三品修士分散着候在那里，等待浓得像是化为实质的云雾散去。

    集镇与秘境之间，雾气虽然稀薄，却也将两者隔了开来，从集镇上很难看到秘境。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对于低品阶修士而言，近距离观看雾气未散的秘境，会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压力。

    人们常常形容高山、巨浪、军阵或某个大人物很有气势，美术或音乐作品也常常被形容很有气势。很难说清想要“有气势”需要哪些“关键点”，但可以明确，“气势”必须传达到观察者的脑海中，才能被视为“气势”。

    当我们闭上眼睛，戳穿耳膜，不接收信息，对面就算有千军万马，那气势也等于不存在。

    而修仙者更进一步，可以强行将“气势”传达到人的脑海，因为修士感官敏锐，对气势的感受也更深，同时对抗气势的能力也会有所提高。

    然而，哪怕是三品金丹境的修士，在面对小荒山秘境的云雾之壁时，也会感到压力巨大，更不用说二品修士了。

    数百人等在那里，却安静得可怕。眼前那通天彻地的浓厚云雾，令人感觉站在了世界的边缘，随时都会被吞噬进去。由于压力太大，部分二品修士甚至感觉窒息、反胃，呼吸变得粗重。

    即便如此，也没人闭上眼睛，修士们或坐或站，直视着秘境云雾——谁也丢不起那个脸。

    无论是宗门弟子还是散修，无论他们平日里如何，此时都带着些仙气，有白发苍苍的老翁老妪，沉稳的中年道长仙姑，也有风华正盛的青年男女，一个个或负手而立，或盘膝而坐，风姿翩翩。

    唐方背着药篓，从薄雾中走出，左右转头，目光在修士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忽的眼前一亮，目光停住，抬脚向着一个方向小跑过去。

    “早啊，黛兰。”唐方笑嘻嘻地走近阳晟宗几人站的位置，先跟洛黛兰打了声招呼，才向着蔺古道长拱手：“前辈好。”

    虽然唐方的问候古古怪怪，但蔺古道长还是点点头算回礼了。洛黛兰就仿佛没听见，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曦瑶仙子早。”

    曦瑶正因为直视秘境白雾而难受着，勉强对唐方笑笑，没有出声。

    唐方站到洛黛兰右侧，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抬头望着那似乎将世界分割开的白雾：“真壮观啊！黛兰，吃东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