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退休老头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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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鸥城的退休老头是愤怒的,齐伯屿是愤怒的,白擎尚也在愤怒。 愤怒的白擎尚,既没有齐伯屿开直播进行核打击的火力储备,也没有太白金星画飞符骂街的法力。 能承载他愤怒的,只有小小的书房一间。 午后,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太阳的光辉,混沌的空气中弥漫着污浊的水雾,姬昂尧家的玻璃像被脏抹布抹过一样。 白诗语站在阳台上,木然地看着外面污浊的天空。 从书房出来的白擎尚见状,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诗语,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白诗语被父亲喊到书房接受训责,白擎尚一脸凝重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见白诗语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诗语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先要稳住神、振作起来!” 白诗语:“嗯,知道了爸。” 说完,白擎尚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白诗语面前,看着白诗语欲言又止,回身面对书桌开始喟然长叹。 白诗语:“爸!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良久,白擎尚才慢慢回过身,语重心长地说道:“诗语,你和昂尧岁数都不小了,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 白诗语的眼神不自觉地快速闪躲着,一脸委屈地把头扭到了一侧,支支吾吾道:“知道了爸,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 白诗语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白擎尚:“诗语!” 白擎尚神情严厉地喝住了正欲走出书房的白诗语,呵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我话还没说完呢!” 白诗语垂着头纹丝未动,一个背影对着白擎尚,不冷不热地说道:“爸,您说。” 白擎尚:“你们两口子对要孩子的事到底有没有个计划?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这些事难道还要我给你们cao心吗!” 白诗语一肚子的酸楚此刻再也难以抑制,回身委屈地说道:“爸,不是我不想要孩子!” 看着满脸委屈的女儿,白擎尚疑惑地问道:“那是……,昂尧不想要孩子?” 白诗语:“爸,是您不想让我们要孩子!” 说着,两行泪水从白诗语委屈的脸颊上滑下。白擎尚迟疑的脸顿时转为吃惊,一时间竟瞠目结舌。 片刻后,白擎尚神色愤愤地斥责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怎么不想让你们要孩子了?” 白诗语泪眼婆娑地说道:“爸!您知道我和昂尧有自己的人生,您和公公一直都是支持的!可就是您非要让昂尧接任集团董事长,接任集团以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个连觉都睡不好的人,您让他怎么要孩子?当初非要他接任集团的是您,现在想要外孙的也是您!” 听罢,白擎尚赫然而怒,大声怒斥道:“你今天怎么尽说混账话!姬昂尧是姬廷瑜的独子,他不接任博联集美谁接任?你要怪……,就怪你那早死的公公!” 近日发生的事本来就令白擎尚愤懑不平,怎料向来懂事听话的女儿今天居然会顶撞自己,他更是意难平、怒难消。 白诗语既委屈又无助,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可是她想到她和姬昂尧是因为被博联集美集团裹挟,才使得他们二人的幸福遭到了今天的挑战。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本以为可以这样柔弱的幸福一生。 白诗语:“爸,对不起!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昂尧是怎么想的我一点都不清楚。我真的很担心还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很慌!” 白诗语泪眼婆娑地站在书桌前,白擎尚背对白诗语仰头看着窗外。 白诗语:“爸,我知道您和公公之间的情谊,您是最不愿意说公公的不是的。” 白擎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眼眶也已湿润。 白擎尚:“诗语,你和昂尧都是好孩子。姬老哥和我都支持你们追求自己的人生,不想让你们被集团裹挟。可是姬老哥走得太突然了,当时集团内部的情况比较复杂,如果昂尧不继承姬老哥的股份,不接任集团董事长,集团随时都面临分裂的隐患。” “神鸥城的经济改革也会半途而废,姬老哥的理想和心血也会付诸东流。我们是神鸥人,不能不顾及神鸥城的利益和未来!” 白诗语:“爸,这些我懂,昂尧他也懂。” 白擎尚:“诗语,你和昂尧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海外读书,又一同放弃了你们追求的生活,回来完成父辈未能走完的路。” “你们的人生是被裹挟了,但是你们之间的情感并没有被任何人裹挟,是你们自己的追求。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我们都要相信昂尧。” 白擎尚笃定地看着白诗语,泪眼朦胧的白诗语默默点头。 跟女儿大吵一架后,白擎尚依旧意难平,想着该去找找李子房了,要问问李子房还认不认他这个老朋友,这个事情政事府到底管不管。 白擎尚憋着一肚子的愤懑来到政事府,李子房亲自到楼下将他迎进了办公室。 白擎尚:“有年头没来你这儿了,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李子房:“就是我们都老了,白老哥请坐!” 李子房迎着白擎尚走到窗户前的沙发间落座,齐韶然沏好茶水,向二人躬身后走出办公室。 白擎尚:“是啊,我们都老了!人老了不光腿脚不利索了,这脑子也转不过来了,现在年轻人的想法真是跟不上啊!” 李子房:“白老哥,请喝茶。” 白擎尚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放下茶杯,不尽的惆怅从脸上泛出,说道:“今天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老朋友了,过来看看你。” 李子房:“白老哥往后要常来啊。” 白擎尚:“可惜再也见不着姬老哥了……” 白擎尚此话一出,李子房已经送到嘴边的茶杯停住了,脸上泛出一阵悲凉之色,办公室的氛围随之也变得清冷起来。 白擎尚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现在我倒是很羡慕姬老哥,虽然一生清苦,但留下的全是清白和功勋。” “如果当初早逝的是我,活着的是姬老哥,那你们的理想可能已经实现了,神鸥城也会是更加繁荣的一幅景象。天不遂人愿啊,强将早逝,留下我这个庸兵只会给孩子们添麻烦!” 听完白擎尚情凄意切的一番话,李子房轻轻地拿起茶壶给白擎尚的杯子里添上茶水,然后说道:“白老哥这是哪里话?博联集美能有今天的成绩,不仅离不开姬老哥,白老哥也功不可没,姬昂尧的付出也不可或缺。” “要是没有你们,神鸥城也不会是今天的神鸥城,今天的发展是我们所有人共同奋斗的结果。” 终于等到了自己要听的话,白擎尚神色一转,一脸愤慨地说道:“这两天网上的议论你看了吗?昂尧都被他们说成阿斗了!” 李子房:“白老哥,这十多年博联集美在昂尧的领导下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对神鸥城的贡献更是众目昭彰,网上那些哗众取宠的诡辩掩盖不了事实。” 白擎尚:“可人言藉藉,积销毁骨啊!” 白擎尚虽然不知道姬昂尧舆论背后隐藏的巨大阴谋,但他知道如此荒唐的舆论会给他的家庭和博联集美集团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和灾难。
他也清楚,即便自己不来找李子房,李子房也会处理此事。但若不来,他心里不安。 白擎尚:“前段时间那个美妆主播的小伙子,不是也在商场里被一群年轻人围攻了吗?”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大小伙子直播化妆也就算了,还有一大群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管别人化不化妆?他们不上学也不工作吗?人老了,这脑子真的就转不过来了,搞不明白啊!” 李子房听出了白擎尚是在敲打自己,怎么把神鸥城治理成了这个样子。 李子房再次给白擎尚添上茶水,然后说道:“白老哥,美妆主播的话题占据了大范围舆论空间,这会严重影响神鸥城的社会风气,政事府不会坐视不理。” “这两天关于昂尧的舆论,虽然是个别人煽动少数人的荒唐谬论,但是博联集美牵系着神鸥城的经济命脉,是神鸥城经济改革的主力军,昂尧也是神鸥城经济改革的模范。无论出于坚守正义,还是捍卫我们的改革成果,我们都责无旁贷、要管到底!” 即便李子房已如此的竭诚与坚毅,白擎尚心里仍有些不安,叹息道:“子房啊,时代变了,我们也都老了,好多事情我们心余力绌,不如顺其自然吧!” 李子房:“顺其自然?” 李子房先是哑然一笑,然后神情凝重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办公室的中央。 李子房:“取法天地才是自然,毫无敬畏、颠倒黑白、放任妄念的自以为是与天地自然完全相悖!匡扶正道、坚守真理是我们城市守卫者的职责和使命!” 看到李子房依旧是那个正义凛然、不屈不挠的熟悉模样,白擎尚心里总算踏实了,笑着说道:“难怪姬老哥当年会上你的当,姬老哥信的人,我白擎尚也信!” 说罢,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轻轻地放下茶杯,一脸宽慰地从沙发上起身,说道:“老朋友见了,茶也喝了,话也说了,我回去了。” 白擎尚说完往门口走去,李子房立马跟了上去。 李子房:“白老哥,我送你。” 橘红色的夕阳停泊在天边的海面上,海鸥披着橘色的霞光从海面向海岸飞来。伴随着一声声“呜呜……”的汽笛声,一艘艘游轮在港口驶入、驶离。 见完李子房,白擎尚来到了港口,橘色的阳光铺在他被风霜凛冽过的脸上,他眼神悲戚,想起了13年前在此处的一幕。 海岸边,病号服外面裹着一件灰色风衣的姬廷瑜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但神情平静自若。白擎尚走在轮椅一侧,姬昂尧推着轮椅,三人顺着海岸走来。 姬廷瑜:“昂尧,停一下。” 轮椅停下,白擎尚蹲下身看向姬廷瑜。 姬廷瑜:“擎尚,你扶我走两步吧。” 白擎尚慢慢把姬廷瑜从轮椅上扶了起来,搀扶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抬头看向远处的夕阳。 橘红的夕阳被天空慢慢地挤进海里,只留下一半露在海面上,染红了整个海面,映红了天上的彩霞。 姬廷瑜:“舒拳为掌,眼见掌而心见拳,当此时也,死拳头当下即活手掌;又收掌为拳,眼见拳而心见掌,当此时也,死手掌当下即活拳头;谁生谁死?谁又不生?谁又不死?天地万物皆乖此理,拳与掌岂二乎?” 姬廷瑜安然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掌转向海面上只剩一半的残阳,接着说道:“就像这轮夕阳,眼见它沉落,心见它在大海的另一头升起!” 三人看着垂暮的夕阳,余晖落在三人脸上。 此时,一艘游轮驶入港口,航行灯照到了海岸上,照出了白擎尚孤独的身影和他黯然神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