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合适的时机到来了吗？
其实海因里希教授不是没有怀疑过女王陛下——或者说，怀疑过王室。毕竟，格洛丽亚殿下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要说这件事和王室没有半点关系，他是绝对不信的。归根到底，还是魔女结社在世俗界的伪装身份太过强势，甚至能够与国家权力抗衡，因此引起当权者的忌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算女王陛下愿意信任结社，但她一个人无法代表所有人的意志，毕竟大布列塔王国的政体可不是明德利亚斯大帝国那种君主专制，而是君主立宪制，君王的权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她很难约束其他人的行动。总体来说，首相和他的内阁，王室中的野心家，守旧派贵族，议会宫里的议员们……都有充分的理由参与这件事。 女王陛下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她暗中授意自己的亲女儿踏入这趟浑水吗？为了试探结社的态度？为了引出部分对结社心怀敌意的人？海因里希教授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可能性。 然而，当他听到通讯装置对面女王陛下愕然的语气时，便发现所有可能性都不成立了，因为女王陛下好像真的不知情的样子。 一切都是格洛丽亚殿下任性妄为的产物吗？ 这着实有点魔幻了。 许是情况过于复杂，不仅海因里希教授，连女王陛下都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看起来你那边也发生了许多事情，海因里希，介意为我解释一下吗，格洛丽亚究竟在宵凉宫干了什么事情？” 海因里希教授便把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女王陛下听完后半晌无语，心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是：我早就知道教授的这个坏习惯总有一天会给他带来大麻烦的。但转念一想，对女儿管束不力的自己貌似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于是通讯装置的双方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默契地讲这个话题忽略了过去。 “所以，格洛丽亚并不是单独行动吗？”女王问道：“你刚才提到她还有一些同伙，包括一位恋人？” “是的。” 通过海因里希教授的描述，女王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了那些同谋者们的具体形象，包括一位银发金眸、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一位行动举止古怪诡异的金发女仆，还有两名血族……这究竟是什么回事，维多利亚王室的三王女殿下怎么会和血族扯上关系！？她又是从哪里找到这些同谋者的？负责照看她的女仆与侍从全都是瞎子吗？ 这一个个问题冲击着女王陛下的世界观，让她短暂失神。这时，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似乎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介意我也来掺一脚吗？” 女王下意识回头，便看见黑发黑眸的少女正一脸微笑地站在门口，通讯装置另一头的海因里希教授也听到了这个声音，顿时脱口而出：“领袖阁下、您怎么——” 话未说完他猛然间意识到，领袖正为了商讨某件重要的事情而停留于克里米莎王宫，因此出现在这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他连忙改口道：“没想到居然会惊动您，领袖阁下。关于今夜发生的这件事，我感到万分抱歉，但请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绝不会给入侵者任何可乘之机……” “不要那么紧张，海因里希，我不是来怪罪你的。”黑发少女摆了摆手，随口道：“假期是我给你批的，晚会也是我同意的，说实话，如果不是忙不过来，我自己都像找你要一张请柬呢。何况蒂梅丝也在那边，连她都无法阻止那些入侵者的话，责任就更不在你的身上了。” 通讯装置另一头沉默了半晌，才传来海因里希教授的声音，语气有些复杂：“感谢您的宽宏大量，领袖阁下，但若说此事与我全无关系，显然是开脱之言。明天我会自己向纪律纠察局申请行政处罚的，请您放心。” “哎呀，我都说没关系了，你们科研人员都这么死脑筋吗……算了，这不重要。”黑发少女看起来确实没把海因里希教授的失职放在心上，随口转移了话题：“相较起来，我更在乎你刚才提到的三王女殿下的恋人，你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格林。”虽然不知道为何领袖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但海因里希还是回答道：“格林·艾尔，据三王女殿下所说，他是一位青年教师，但这一身份极有可能是伪装，真实身份……目前不明。” “格林·艾尔？格林？还是林格？银发金眸，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真是和档案上写的一模一样啊。”黑发少女感慨了一句，见维多利亚二世女王及通讯装置对面的海因里希还有些困惑的模样，也不解释，只是轻声笑道：“如果真是那家伙，光靠宵凉宫那点守卫可不够。唔，卡拉波斯和法芙罗娜都不在啊，那我等会儿向绯珥打声招呼，让她把圣教军机兵师团第十三机动大队调过来支援，同时出动包括西敏斯特区在内七个行政区域所有的守夜人部队，负责封锁街道和泰威尔河沿岸，让他们提前布置好【以太光学立场】，免得闹出太大的动静；另外，维多利亚，我需要你联络亚历山大，让战争事务部拟定一份调令，由叶莲娜率领机兵师团、由信率领翼装机动部队，负责封锁泰威尔河沿岸的领空区域；海因里希，你就留在宵凉宫，稳住晚会上那些客人吧，顺便清点下损失，是否有任何重要情报泄露，整理一份报告提交给我。” 她一口气下达了许多部署，让女王陛下与海因里希教授都吓了一跳：因为光是调动的部队，就已经占据了整个伦威廷防区三分之一的兵力，仅是抓捕几个入侵者，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黑发少女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便说道：“或许你们会觉得这是小题大做，但实际上，它们全都是必要的举措，那些入侵者的身份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维多利亚，海因里希，你们还记得半年前那起泄密事件吗？纪律纠察局直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泄密者的身份，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不觉得很诡异吗？” 女王和教授自然记得，不仅记得，而且印象深刻。结社历史上发生过三次恶劣的泄密事件，第一次是哲人所罗门的背叛，并成立了十三隐士会，导致本应存在于历史暗面的结社被部分人知晓；第二次则是部分成员贪图永生的诱惑，追随不眠之眼梵诺斯离去，他们带走了一些关于魔力研究的资料，但并不是核心资料，之所以性质恶劣，仅是因为人数太多而已；而第三次便是领袖提到的那一次，结社部分机密档案遭到了泄露，但泄密者的身份与目的至今不明，负责内部风纪审查的纪律纠察局与负责追缉结社叛徒的肃清部队“神圣净化”查了半年的时间，都没能找到一点线索，诚如领袖所言，十分诡异。 “但是现在，我忽然找到线索了。”黑发少女轻轻打了个响指，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开来：“或许答案就在这些人身上，而最关键的对象就是你那位小女儿了，维多利亚。” “这不可能。” 女王的第一反应是否定，并且她有很充足的理由：“那段时间，格洛丽亚一直都待在王宫内，未曾外出，有许多人可以证明这一点，包括照看她的女仆与侍从。” “果真如此吗？”黑发少女笑了笑：“当然，我并不是怀疑那些仆从们说谎欺骗你，那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只是有一种可能，你们都被蒙蔽了，被一种‘虚伪的真相’遮住了双眼，以至于看不到她真正的模样。” “虚伪的真相？” 女王若有所思。 “所以我才说你那位小女儿有些古怪嘛。”黑发少女道：“当然，现在可不是慢慢思考的时候，等路上我再慢慢和你解释吧，维多利亚。” “路上？您的意思是——” “没错，我对他们很感兴趣，那当然要亲自和他们聊一聊咯。” 少女的嘴角缓缓翘起，勾勒出一抹神秘而玩味的弧度：“尤其是那位，居然敢以末代精灵之王的名讳伪装自己的……林格先生。” …… 与此同时，北罗尔德地铁站台，星之圣所遗迹，通往古亚尔德斯城的密道外。 双手合十，闭目祷告的修女缓缓睁开了眼睛，手腕上的银色腕轮逐渐氤氲起明亮的光辉，照亮了空旷而昏暗的神殿废墟。 红衣修士穆法沙的声音依稀在耳畔回荡：当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动手吧。 如今，时机已至。 修女深吸一口气后，轻轻解下腕轮，攥在掌心，然后迈步向幽深的密道走去，背影逐渐消失在了神殿废墟之中。残破的祭台后，断裂的半截神像沉默屹立着，像是用一双无形的眼眸目送她离开此处，前去迎接自己的命运。 在前方等待的，又将是何等昏昧的黑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