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人在无助的时候，或者倒霉的时候，是最容易相信人，最容易依赖人的时候，这时往往出现一丁点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非常的渺茫，非常的不可思议，也会去相信。 就像一个人失足掉下了悬崖，看到悬崖边上有一撮草，心里明知道这几根草没什么用，即使抓住了也撑不了多久，可仍旧会去抓。 纳兰明珠就是如此，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明白，皇上之所以把他关进大狱，无非是因为他和索额图为了皇太子的人选争来斗去，因为激怒了皇上，所以才指使御史郭琇来弹劾他，否则即使那郭琇有‘铁面御史’的外号，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针对他，而不去弹劾索额图。不就是因为现在的皇太子是索额图的外孙，皇上也颇为看重，不想换太子吗？ 可有些事，身不由己，明知不可为，也要为。如果他不把外甥，也就是皇上的长子推上太子的位置，一旦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让现在的太子继了位，那倒霉的还会是他。 老天爷？ 他还真信。 纳兰明珠一直觉得，自己能从一个侍卫，平步青云，成为现在的国相，都是因为老天的照顾。别说是他，就连皇上都信，否则也不会有祭天的礼仪，而且哪位皇上都会祭。释迦牟尼牛不？寺庙佛像哪都有，可皇上除了祭天要行跪拜礼之外，什么时候跪拜过佛？ 难道是自己平时的祷告显灵了？ “纳兰明珠，你可知错？”李大成说道，既然要演老天爷，当然要演出老天爷的威严。虽然按照辈分，对方完全可以当他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怯场。 “小人知错，以后定不会再冒犯。”纳兰明珠赶紧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大成笑了，他还真没想到，身为大学士，纳兰明珠竟这么痛快就相信他的身份，要知道当初跟和珅打招呼的时候，可没少被那老小子挤兑，而和珅的头衔，一点儿也不必纳兰明珠稍。看来古人信老天爷的人，还是蛮多的。 只是，这纳兰明珠会不会是因为身在牢中，又失了势，病急乱投医？会不会帮了之后，翻脸不认人？ 听到老天爷消了气，纳兰明珠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老天爷，不知您找到小人，有何要事？”纳兰明珠小声的问道。活了五十多年，求神拜佛的事情也没少做，却是第一次听到老天爷回话，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我在天上，听到你的祈福，被你的真诚所感动，便用千里传音，与你对话。说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关？”这年头儿，谁还不求老天爷办点儿事？不是升官发财，就是桃花运来，这种谎言编了绝对不会被戳破。 “啊，老天爷您掌管天下之事，却在百忙之中，与小人见面，小人万分荣幸，老天爷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说事。”李大成打断了对方的话，这老小子的马屁功夫跟和珅有的一拼，难怪能身居高位，马屁功夫果然了得。 “是，是，老天爷，是这样的。”纳兰明珠赶紧说道，“小人遭他人诬陷，落入大狱，不日将被问处，求老天爷开恩，帮帮小人，离开这鬼地方，若是能够回到皇上身边，小人定不忘老天爷的搭救之恩，搬桌摆案，以佳品日日供奉。”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李大成听见后心里想到。他才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对方能够感恩戴德，天天供奉，将一百万两银子赚回来，什么忙他都帮。 “这样啊……”李大成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他这是在故弄玄虚，和珅的例子就在眼前，这种事不能答应的太快，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当做仆人使。尽管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把对方从大狱里面救出来，可身为老天爷的矜持还是要有的，不能让这些凡人觉得老天爷很好说话，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纳兰明珠的心里‘咯噔’一下，老天爷为什么没有了动静？好像对搭救他这件事并不热心。难道是自己的诚意不够？ 想想也是，皇上祭天的时候，那阵势，那规模，又要献礼，又要祭品，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人，而且稍有怠慢，别说老天爷了，皇上就会先治那个人的罪，什么工部、吏部，挨着边的，统统逃不了。 在看看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犯人，还身处大狱之中，别说大礼了，连祭品都没有，这怎么能感动上天？瞧瞧自己身上这件囚服，衣衫不整的，不被老天爷降罪就已不错，还指望老天爷显灵？ “老天爷，小人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劳烦您现身，只要您能给小人出个主意就行，待小人恢复官职之后，定行祭天大礼。”纳兰明珠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脑门儿都磕红了。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对老天爷岂能糊弄？ “既然如此，我就赐你一良策，助你渡过难关。”李大成说道，看来纳兰明珠还是挺识相的，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就被关入了大狱。不过，现在对方身在大狱之中，无依无靠，只能如此，若是他日再得势，不知是否会像和珅那样，嚣张跋扈。为了那一百万两银子，他也别无选择了。更何况纳兰明珠的名声，总好过和珅吧？和珅都帮了，还在乎帮个纳兰明珠？ “谢老天爷。”纳兰明珠心中激动不已，有老天爷帮忙，还愁离不开这个鬼地方？ “据我所知，你是因贪污受贿，卖官鬻爵，才被御史弹劾。” “是，是的。”纳兰明珠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事虽然大家都在干，但因为此事被弹劾，实在不怎么光彩，何况还要面对老天，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到天上去了。 “太小太小，罪名太小，顶多判你个死罪而已。” “死罪还小？”纳兰明珠傻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死罪绝对是最大的罪。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小人可没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啊。 “既然皇上想治你的罪，不如来个大的，让你的人上书，就说你拉帮结派，图谋造反……” “什么？”纳兰明珠听到后直接跪了，“老天爷，您莫不是在跟小人开玩笑？造反，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老天爷，您可不要吓小人啊。”纳兰明珠被吓的浑身直哆嗦，虽然他在朝中确实拉帮结派，可从来没有造反之心，最多就是看皇太子不顺眼，想让自己的外甥顶上去而已。 “纳兰明珠，枉你还是大学士，难道连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都不懂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纳兰明珠微微一怔，老天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自己早死早投胎？这算什么良策。 “不错！贪污受贿，死的只是你自己，你的人未必会帮你，但图谋造反，却牵扯极大，你的人势必是竭尽全力，保你无罪。你就从一个人面对皇上，变成一群人面对皇上。当半个朝堂的人倒向你的时候，你认为皇上会大开杀戒吗？若真杀了你们，必会造成索额图一家独大，这是皇上绝对不会容忍的。为君者，必是多疑者，权者必为君者，所以为君之道，在于驾驭平衡，相互制约，这才是帝王之术。 “原来如此！”到底是玩弄权术的人，听到老天爷的话后，纳兰明珠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贪污受贿，只是一人之罪，即使是自己那些昔日的手下，也多是挨在皇上的意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那些手下‘团结’起来，竭尽全力，一面力劝皇上，一面与落井下石的索额图以及党羽争斗到底。 如此一来，就算是皇上，也不得不考虑后果，一旦处罚他，索额图势必一家独大，当今皇太子又是索额图的外孙，如果朝廷权势全部掌握在索额图一人手中，那以后还不成为索额图的天下？ “高，实在是高！小人对老天爷佩服的五体投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