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痛楚的力量

    逆火旅店里的食物一点都不丰盛，回来之后乔尼简简单单了吃了点不可名状的糊糊，还有硬到必须泡水才能咬动的面包，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躺下之后他的心绪颇不宁静，这里的人活法和纳契敦还有斯托克都不一样，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是的样貌。

    “这老头大半夜不睡觉，准备出去干什么？”乔尼的感知对金属最为敏锐，而炼成力流动时也能捕捉得到，约翰·阿尔巴就住在他隔壁的房间，离开时一点不做遮掩他当然会察觉。

    夜色之中，乔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八根触须的幻影从海军大氅的下面伸出来，吊着老家伙在建筑之间飞快地穿行，跟他的金属丝机动装置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些触手都没有实体，只是幽幽的绿色幻影，所以一点声音和痕迹都没有。

    一路尾随，乔尼跟在约翰·阿尔巴后面来到了一处矿井的入口，这里看似已经废弃了，两道大铁门将洞口封住，但洞口前的地面上明显有人行走留下的印迹，“你怎么这么磨蹭，让我一个老人家在山上站了老半天。”

    乔尼当然知道约翰·阿尔巴是故意让自己跟过来的，不然以大宗师的本事自己压根就发现不了对方的行踪，“我只不过是个刚出来混的愣头青，怎么跟您这样的老江湖比？而且咱们这样乱闯似乎不太好吧，不是为客之道。”

    约翰·阿尔巴站在这里等乔尼，当然不是为了过来看景色的，既然找到了可疑的地方他就要进去看看，不然就算离开了这里也会寝食难安，“别说废话，就不愿意我可就一个人进去了。”

    “唉，一起吧。”乔尼把手放在大铁门上，感应了一下这两扇大门看上去简单老旧，里面的锁定系统居然还挺复杂的，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发警报，“有点棘手，我得花点时间。”

    “能打开就行，我又不着急，再说你实在搞不定我们还可以强闯进去。”这两扇大门只能说防君子不防小人，反正在约翰·阿尔巴看来是这样的，他稍微出手就能把这山头夷为平地，区区两扇门他还不是吹口气就倒了。

    乔尼释放出感知力，一点一点地摸索着这后面门锁的结构，几经尝试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片，直接用炼成力对其塑形，一把钥匙很快就完成了。他把临时做的钥匙插进了钥匙扣旁边的一道裂痕般的缝隙里，立刻传来了咔嗒一声，后面的锁被解开了，轻轻一拉大门就开了。

    “果然，带上你小子还是有点用的。”约翰·阿尔巴敢往里面闯，是自恃实力超群难遇敌手，但能减少麻烦的情况下他还是尽量不想惹麻烦。

    洞口黑黢黢的，不过借着外面的月光还是能看出来里面没有什么安保措施，就是光秃秃的矿洞。乔尼透支自己的炼成力将感知延伸，发现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让他大失所望，“没有机关也没有报警系统，我看下面未必就有什么秘密。”

    “嘁，年轻人还是见识少，真要是什么都没有他们天天往这里跑什么？我敢打包票，门口的最新的足迹是今天早上留下的。”在纳米图恩背上的时候，约翰·阿尔巴天天跟怪人还有怪物斗，一百多年下来狩猎的技巧和意识比什么猎人都强大，“这矿洞本身就是最好的防盗系统，不熟悉的人会被困死在里面，而且在里面行走发出一点响动都会被放大很多倍然后传到很远的地方。”

    “您也说了不熟悉的人会被困死，咱们既没有向导也没有地图，待会儿找不着路了怎么办？”乔尼没有幽闭恐惧症，但面对一个黑黢黢的深洞，还是难免会发怵。

    “没关系，我有探路的法子。”约翰·阿尔巴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的酒壶，拧开来之后从里面倒出了两条银光潋滟的小鱼。这两条鱼背上长着三对翅膀，高速振动着翅膀居然就这样悬停在空中，像是蜻蜓又像是蜂鸟，更诡异的是两条鱼还有着昆虫一般的头部，上面长着三对眼睛。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六眼飞鱼吧？”乔尼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东西就跟两万五千里一样，听说过没见过……

    “什么六眼飞鱼，这是鱼二十三，是我用同谐炼金术创造出来的合成兽，可以脱离水体活动并以超音速飞行，是追踪猎物和探查环境的好帮手。”约翰·阿尔巴得意地介绍起来，在纳米图恩的背上他能找到的材料非常有限，能创造出如此完美的作品也是机缘巧合。

    “比起鱼，我觉得它更像是鸟。”乔尼忍不住吐槽道。

    “都一样。”约翰·阿尔巴把在鱼背部轻轻点了一下，保持悬停的鱼立刻嗡地一下不见了，恍惚之间让乔尼看到了金飞贼的银色版，只不过这个更快也更灵活。

    山体里的矿洞四通八达，如果用两条腿移动，走脱水了也未必能找到正确的路，但是鱼二十三以超高的速度很快就探明了情况，然后指引者两人来到了一处地下大坑。矿道在这里断绝了，下面似乎是自然形成的深渊，站在边上往下仿佛能直通地狱。

    乔尼换了一根更强但也更不持久的手电筒，打开到最大功率往下面照了一下，发现能看到的距离依然有限，不过他注意到的深渊的边上有人工开凿的石阶，不留意看根本注意不到，“我的手电筒能照一公里多，就这都看不到底。”

    “别废话了，下去吧。”约翰·阿尔巴说道。

    “啊？”乔尼心里一万个拒绝，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强如你这个炼金大宗师都本能地觉得危险，他这个刚觉醒不久的炼金士怎么好以身犯险呢。

    “人家新嘉德利的矿工都敢下去，你不会还不如普通人吧？没有过人的胆识，炼金士是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成就的。”老头为了让乔尼听话，都用上激将法了。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的日记还没写，就先回旅店去了。”乔尼觉得没什么成就那就没什么成就吧，相比之下活着才是一切的前提，命丢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子，再唧唧歪歪的，可别怪我一脚把你踢下去。”眼见来软的不行，约翰·阿尔巴就来硬的了，反正一万个乔尼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怕他反抗。

    乔尼权衡了一番，觉得这老家伙疯疯癫癫的，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一脚把他踹下去的事情，于是老老实实地顺着石阶往下走。他的腰带被毁后现在还没完全修复，百分之八十的功能都没法使用，现在只能靠身体了，“这里没有任何安保系统，也没有任何防范措施，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下面的东西过于恐怖，压根就不需要那些东西？”

    “也许吧，但神祗不能轻易降临，只要不是三圣一帝亲至，我都不担心安全问题。”约翰·阿尔巴十分无所谓，他被困在纳米图恩的背上一百多年，早就忘记畏惧是何物了。

    “那我怎么办？”乔尼翻了个白眼。

    “有我保护你，没事的。”约翰·阿尔巴宽慰道，他现在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很需要有乔尼陪在身边，不然碰上一些格物炼金造物很可能要抓瞎，“人总不能一直倒霉，难道还能再遇上一头神孽？”

    “您就别乌鸦嘴了，有道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什么墨菲定律，不过就是改了个名字就弄得多高大上一样，老祖宗其实早就总结出了这个原理了。

    平地上一千米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普通人带着小跑可能都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可是贴着万丈深渊走石阶，乔尼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半个小时了还没下到一半的距离，“六眼……鱼二十三呢，怎么不见您放下去探探路？”

    “那两条鱼饿了，不吃饱是不肯再出来活动的。”约翰·阿尔巴耸耸肩，哪怕他是炼金士也必须遵循自然规律，“我们的脚步声变得不一样了，感觉这深渊的底部已经不远了。”

    “叮，叮，叮。”又往下面走了一点，乔尼忍不住放慢了手脚，因为他听到下面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您慢点，我好像听到采矿的声音了。”

    “不用你说，我耳朵不聋。”约翰·阿尔巴一跃而下。

    “等等。”乔尼要是腰带还完好无损，也可以跟着跳下去，可现在只能加快脚步往下冲了，外面的人多说莱恩联合王国的男人是属牛的，就是老家伙他们那一代人带起来的风评。

    来到深坑的底部，乔尼发现艾德文·梵克雅宝居然在，坐在一张椅子上吊着烟斗，而约翰老头就坐在他的对面。扇子闯入人家的地盘里的秘密区域被抓现行，他难免会觉得心虚，“梵克雅宝首领在啊。”

    “哈哈，乔尼小子，完全不用那么紧张。”艾德文·梵克雅宝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端来了一张椅子，让乔尼在旁边坐下，“其实你们不进来，过两天我也要带你们来这里。”

    “哦，是吗？”乔尼不置可否，他有些不信。

    “两位今天在要塞里转了那么多的地方，想必已经发现了这里的不同，也看出了我们新嘉德利能守住扎洛山的最大倚仗。”艾德文·梵克雅宝叹了一口气。

    “是的，我发现贵要塞的人里炼金士比例出奇得高，比起传说中的璃族也不遑多让了。”约翰·阿尔巴早就想问了，为了等乔尼下来才忍到现在。

    “差远了，璃族人能轻易觉醒，是因为二十八位金仙的赐予，而我们新嘉德利人能轻易觉醒，确实因为恶魔的诅咒。”艾德文·梵克雅宝站了起来，从旁边人的手中接过了一块黑色的晶体，远远地抛给了乔尼，“就是这个东西。”

    “诅咒？”乔尼看对方拿在手里毫无异状，便大着胆子接在手里感受了一下，除了卖相特殊之外，他感觉不出来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在他的感知里这就是石头。

    “二十年前，为了修建繁荣要塞的防御工事，远征军不得不来扎洛山里开采石头，结果发现这里也有矿藏，于是就修建了大型矿场进行采掘。为了瓦解我的力量，嘉德利的工人们只要犯一丁点小错就会被发配到这里来采矿，到后来哪怕没错也会被挑刺送过来，待遇几乎和战俘一样。”提起当年的事情，艾德文·梵克雅宝依然会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但坦贝恩家族的蠢货压根没有想过，这里属于我的人越来越多，属于他们的人数量却始终没变过。”

    “这种石头就是您的人发现的？”乔尼再次观察了一下手中的黑色晶体，如果是坦贝恩家族的人先发现，估计整个世界的格局都会不一样，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么多事了。

    “没错，我的人在地下开采银矿的时候，发现了这种全新的伴生矿，他们只忠于我就瞒着坦贝恩家族的监工把东西送到了要塞来给我鉴定。我当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完全不知道是它是什么，有什么用，没几天我忽然得到了矿场发生暴动的消息，亲自来到这里才明白这东西的魔力。”艾德文·梵克雅宝表情十分复杂。

    “矿工开采这种石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粉尘，而这些粉尘刺激他们觉醒出了炼成力，第一批在这里工作的三十多个矿工全部成了炼金士。他们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炼金术，只会蛮横的使用自己不熟悉的力量，就这样还是硬生生地干掉了二十多个王立陆军的监工，其中六个都是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正牌炼金士。”潘多拉魔盒就是那个时候打开的，艾德文·梵克雅宝也没法否认，那次的事情让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事后我写了一份胡编的报告糊弄过去了，经过调查后确认了就是这种晶体在起作用，磨成粉给人吸入后谁都可以成为炼金士。”

    “那它不是好东西么，为什么说是诅咒？”乔尼不解道。

    “因为吸入这东西后没法代谢也没法排出体外，会在骨骼上直接析出，有些人运气不好被刺破内脏立刻就会死亡，有些人运气好被穿透的是不那么致命的部位，但也要被这东西永久地折磨。你能想象身上时时刻刻扎着几十根针，连躺下来睡觉都做不到的感觉吗？”如果能回到那一天，艾德文·梵克雅宝情愿把这东西完全封存，将这个矿洞炸塌，但他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