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车间统计员
厂里每到秋后都会给职工分土豆，今年也不例外。大门口经常有拉着土豆的汽车驶进厂内。分土豆的事是由车间说了算，但几乎每个车间都不分给单身职工。我很想弄点土豆寄回家去。 厂里已有天津知青给家里寄土豆了，我有些着急，见到二宝就跟他说了。二宝说：“别着急，你们车间不给就到我们车间弄去，花钱买不卖那就偷。你就准备好怎么运吧。普通麻袋不行，半道儿就冻了。还有，你还得抓紧到粮食局办个粮食准运证，要是按行李运，那运费可太贵了。办好这些你告诉我，我看我们车间的土豆都运来了。” 土豆有了着落，我便想办法找包装了。我见大家都是用草袋子运，一个草袋子可以装140斤。草袋子容易破，我决定不用它。用什么呢？我想起了厂里包装机器的包装板，用它钉个箱子运土豆岂不是更好。说干就干，找来包装板一会儿就钉成一个木箱。 找厂里办公室的人开一张托运粮食的证明。凭着这个证明到粮食局就可以开一个托运粮食的准运证。有了这个‘准运证’，托运的费用就可以省很多。这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准备就绪，我对二宝说了。二宝告诉我：“别管了，等我消息。” 第二天，二宝见到我就告诉我，一切准备就绪，今晚行动。晚饭后，二宝带着我来到锻工车间的后边。二宝边走边数窗户，数到一个窗户时，他说：“就是这个，跟我进。” 他走上前，轻轻一推，那个窗户就打开了，随着，二宝一跃跳进了窗户，我紧随其后也跳进去。车间里堆着大堆的土豆，车间里还亮着一盏灯，可以看见土豆堆上放着四个土筐。二宝进去先把车间大门打开，然后迅速的抓起土豆向筐里放，我也赶紧做着同样的事情。 四个筐装满了，二宝招呼我一声：“走！”我们便迅速的离开了车间，趁着夜色，一溜烟的跑回宿舍，累的我气喘吁吁。二宝倒像没事人似的。他把土豆倒进我那个木箱里，收拾好土筐，转身又走出了房间。嘴里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得把筐放回去，还要把车间大门关好。”就走了。 我还得找辆车把土豆拉到火车站，好在厂里手扶拖拉机多得很。 厂里新的办公楼盖好了，一楼是办公室，二楼是女单身宿舍。楼里有暖气，女生们从此可以冬天不挨冻了。 冀智建身上有一种不知名的皮肤病，也不知他是通过什么关系去了阿尔山疗养院疗养。去了大约两个星期，今天回来了。 他带来了许多‘高级’东西，像‘中华牌’香烟啊、‘长城牌’雪茄啊等等的东西，有许多是我不知道的东西，据他说都是我们老百姓平时见不到也买不到的东西。我不知他买这些东西要干什么，我也无心去打听，只要他把那高级的香烟给我一支抽就足够了。 当然，我不但抽了高级的‘中华牌’香烟，还抽到了‘长城牌’的雪茄。哈哈！我心里这就美滋滋的了。在美滋滋的同时，我也在想，他买这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啊！虽然说小冀是个干部家庭的子女，但他并不是一个生活奢侈、乱花钱的人啊。 车间的易副主任打算把我调到车间办公室做统计员，一方面原来那个生产统计马荣雯刚刚做了计划生育手术正在休假，而原先她的副手也是嫁了个军人，做了随军家属去了外地。车间里的两个劳资统计员也都不在，一个歇了病假，另一个去外地结婚去了还没回来。 四个人的工作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并且我还没在车间统计员的位置上干过。对于劳资统计，我甚至是连一天都没干过。 车间易主任对我说起这些困难，他希望我能够理解车间现在的困难：小王师傅是车间的正主任，但易主任知道我跟小王师傅的关系并不融洽；车间书记调走了，新任的书记还不知什么时候到；车间里的四个统计员都休假了，车间办公室的工作近乎瘫痪，唯有工人们还在按部就班的生产。 易主任把这些问题摆在我的面前希望我能分担，可是这么大的担子让我一个学徒工怎么承担呢？我仅仅是一个每月只有21块钱工资的、二年级的学徒工啊！ 其实，易主任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让我担当起统计员的工作，我犹豫再三，在易主任的天花乱坠的各种承诺下，我屈服了。我从厂生产科的统计员坐到了车间统计员的位置上。 从此，我便要每天早上做好报表按时送到生产科的那个‘信箱’里，然后会被徐清莲和一个不知名的我的继任者拿走。不知徐清莲对我的继任者是否满意？ 作为生产统计，我每天要做‘日报’，每周要做‘周报’，每个月要做‘月报’，每年还要做一次‘年报’。劳资统计们不在，我还要承担起计算工资和给大家发工资的工作。 十二月底，所有的小组长们都把工人的出勤表送来了，他们才不管你会不会算，算过没算过，算得对不对。我硬着头皮用马荣雯大姐留下的算盘一笔一笔的计算着，只有我自己。办公室里的人除了车间主任就是几位技术员，他们见我认真的工作，都不忍打扰我，各自找个理由走了。 车间里的职工有二百多人，每一笔都不能错，我自己足足忙了一整天，才算完成。还要把做好的工资表交给车间主任签字，然后送到劳资科，由劳资科审查之后盖章生效，最后去财务科取款。 我做好工资表以后，车间里的工人几乎都下班了，只有浇筑工和熔化工，还有一位为他们开天车的吊车工在车间里忙着。办公室里大家都走光了，唯有易主任留在车间里等着我。在我完成任务抬起头来时，面前只有易主任一个人。 “完了？”他轻声问。 “完了。”我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低声回答。 易主任递过来一支香烟：“来，先抽支烟歇会儿。”我刚把烟点着，易主任又给我递过来一茶缸水：“给，喝口水。” 我把费了一天时间做的工资表交到易主任的手里，易主任说：“我的签字不管用，要正主任签字才行。好了，你甭管了，我明天把它交给小王师傅让他签字，然后我再交给你。行了，你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