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梦

    一道刺眼的眼光直冲我那含糊不清的眼睛，我轻轻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空空荡荡的车站对面，站牌那里就连广告也是灰色，整个车站好像是凋零的花朵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睛像要死在车站那边似的，紧紧地盯着那里。突然，一辆绿色夹杂着锈色的破烂公交扭动着自己年迈的身体，在车站那里放了几个臭屁又停了下来，缓缓打开了车门。不知何时，车站站牌那里站了一个穿着一身灰青的棉衣，杵着一根弯拐的一个满带皱纹的老人。我盯着老人打量着，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外公，是外公!”我从小声猜测到大声肯定，而车站对面的外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露出那温柔又伤怀的笑容。“外公，外公!”我一边冲外公喊，一边向外公冲去，可好像我和外公之间相隔的马路没有尽头，无论我怎么向外公跑去却始终在原地。我明白了，相隔的不是马路，而是用眼泪堆积成的一条黄河。外公拄着弯拐，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公交，而我只能站在原地喊着外公，可外公上了那个公交以后，再也没有了身影。破破烂烂的公交抽搐了一下身体，从车尾后面排出一堆黑烟，飞速地驶向了马路的尽头，而我站在原地晕了过去。

    “眼睛好痛。”我用手揉揉眼睛，却发现窗外的天空早已明亮。我起身坐在床边，对刚才的那个梦百思不得其解。“在我出生的时候外公已经去世好几年了，除了外婆房间里面那张遗照，我基本没有见过外公的样子，难道一张照片都可以重现一个人吗？”我在心里安安思索，手机突然而来的震动声却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是雯雯，于是我立马接起了电话。“小虎，等会儿你能来找我吗？就在希文桥这边，我想和你说些事。”还没等我开口问怎么了，那边雯雯的声音就霸占了电话线。“好，我马上来，你等我一会儿。”我回答雯雯道。随着电话那头又传来一声好后，我就匆忙挂断了电话，跑去卫生间洗漱，再去楼下买了一些吃的，吃完就去了公交车站坐车。在公交车上时，我的脑袋自然而然地就勾起了昨晚的那个诡异的梦，正当我再一次掉进那个思索的深渊时，一声“希文桥到了，下车请走好。”的声音打断了我，把我催着骂着下了公交车。下了公交车，我就急急忙忙地朝希文桥跑去。刚刚到希文桥头，我看到了那个熟悉又娇小的身影坐在桥边的栏杆上坐着。我悄悄咪咪地摸到那个娇小的身影旁边坐着，可她还是看着面前的细河，完全不曾注意我的存在。“雯雯。”我轻轻地叫住她。雯雯听到了我的声音，转过头看着我。“你终于来了，你这次又骗我!”雯雯一边对我说埋怨，眼泪一边顺着眼角滚落。我发现眼泪顺着雯雯的眼角的泪痕流下，我很是心疼。“对不起，雯雯。”我从我的嘴里抠出了这几个字。“对不起，徐小虎，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雯雯说着说着就从栏杆上跳下，往桥的尽头走了。看着雯雯伸着气走向桥的尽头，我又想起了梦里那条马路。我急忙从栏杆上跳下，去追雯雯。“雯雯，对不起，是我这个人没有诚信，是我骗了你，明明说好一起考八中的，可是自己却没考上，你要是觉得以后我们会有隔阂的话，我放你走吧。”我一边追在雯雯身后，一边说着这些话，而我的声音也逐渐变的颤抖起来。雯雯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死死地扑在了我的怀里。“你知道吗？在中考的时候我一直在幻想我们以后一起上学，放学，回家，辅导功课的样子，就像其他的小情侣一样，可现在这些都成为了泡影。而我现在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高中，一个没有你的地方，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徐小虎，没有你的地方，我能怎么办？”雯雯向我倾诉道，随之而来的就是流在我心口的雯雯的热泪，我感觉得到，我的心脏还不冷。“雯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也后在高中好好学习，我也在职高好好学习，只有我们都不放弃，我们还能好好地。”我低下头对雯雯轻柔地说道。“可要是我在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别的男孩子，或者你在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怎么办？”雯雯抬起头，与我面面相觑地问道。“那天你都在电话里说了，要是我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放我走，那我的回答也是和你一样的，但是现在，我心里面装着的依旧是你，只要你不变，我也不会变的。”我笑着回答雯雯道。雯雯听了我这么说，一脸傲娇地注视着我的眼睛道：“我才没有那么容易喜欢上其他人，你不要看不起我。”“好，好，好，大人。”我附和雯雯道，雯雯只是一脸傲娇地哼了一声。“面包总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我在嘴里笑声喃喃道。“你在说什么？”雯雯一脸疑惑。“我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我提高了声音对雯雯说道。“对呀，一切都会有的。”雯雯也喃喃道，只不过被我听到了。“那一切都会有的王雯小姐，现在是不是该松开徐先生的怀抱了？”我用着戏谑的声音对雯雯说道。雯雯看看我的怀里被她的眼泪打湿的衣服，才不好意思的从我怀里挪开，却用她一只手与我的另一只手十指相扣。“那徐小虎先生，今天就罚你和我一起逛到桥头，再把我送回家，不可以违抗的!”雯雯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臣遵旨!”我提着声音回答雯雯，而雯雯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她独有的像初开荷花一样的娇笑。就这样，我们逛了一遍希文桥，之后我又把雯雯亲自送到了家门口。把雯雯送达家门口后，我转身就准备走了，这时雯雯却叫住了我：“小虎!”听到雯雯的声音，我也立马转过身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雯雯又扑在了我的怀里，她踮起脚尖，把自己的小唇凑到我的耳边柔声说道：“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说完，雯雯就挣脱了我的怀抱，往她的家里跑去了，而我只是笑笑，就往公交车站走去了。

    在开往回家的公交车上时，我忍不住的想，以后她读了高中以后是要考重本大学的，而我读职高的话考大专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她的世界只会越来越大，而我的世界只会越来越狭隘，那样的我会给她添麻烦的，可我真的很喜欢雯雯呀!可喜欢归喜欢，我还是要她过得好!我的思绪越飘越远，随着公交车飘到了回家的站点。下了公交车后，我一个人默默朝家里走去，刚刚进小区，走上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发现老妈今天竟然破天荒的没去上班，而是坐家里的沙发上。老妈看见我回来了，两眼放光道：“乖儿子，你终于回来了，走，妈带你去看学校。”说着老妈就站起来把我往门外拉。“妈，这都中午了，我饭都没有吃!”我抱怨道。“等会儿去楼下随便买一些就是了，先去看学校。”说着，老妈就把我拉走了，随之而来的只有防盗门闭上的巨响。

    我在公交车站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喝老妈等着去职高的公交。正当我啃玉米啃的欢快之际，老妈一手拿起我的玉米，丢到了垃圾桶里面。看到手中的玉米不翼而飞，我转头一脸茫然地盯着老妈。“别吃了，公交车来了。”老妈说着就把我拉上了公交。上了公交之后，我和老妈并排坐在后面的座位上。“对了，妈，这个学校叫什么名字呀？”我转头一脸天真地看着老妈。“好像是叫木苍职业技术学校，挺大一个学校的。”老妈回答道。“不会只修得大吧？”我反问道。“怎能会!”老妈的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一路上，公交车走走又停停，可我和老妈就是没有下车，差不多我屁股都坐麻了，公交车到了终点站，老妈才对我说道：“下车!”下车之后，老妈又带我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才来到一个宽阔的学校大门口，学校大门上顶着“木苍职业技术学校”这八个打字。讲真的，我真的挺佩服老妈的先是屁股坐麻，后来又绕了一条街，才找到这个学校。老妈一把拉着我，往学校里面走去了，而这个学校也是真的大。两条看不到尽头的大马路从学校大门左右包围着学校，正面是上百步阶梯通向学校的中庭，可这个学校除了大就只有大了吧。老妈拉着我，往学校内右边的马路走去，老妈一边拉着我走一边说：“儿子，先去勤业楼选专业，然后找老师缴费。”不一会儿，马路边出现了一栋五层的办公楼，这栋办公楼的楼身贴着蓝色‘勤业楼’这三个大字，而这勤业楼的广场上，摆满了一个又一个棚子，每个棚子里又有一张面板展示着每个专业。老妈拉着我，踏过马路边到勤业楼的石板，来到勤业楼的广场上。“帅哥，来学我们新媒体专业，可吃香了。”一个染着黄发，眉眼弯弯的老阿姨笑着对我说道。老妈听见有人喊我，转头一看那个黄发阿姨，大喊一声“黄琴!怎么是你!”那个阿姨愣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了道：“张芳，是你，你带孩子到这里读书？”“是呀，孩子差点分，没有考上高中，就带他来这里了。”老妈一脸不好意思。“是呀，今年落榜的学生多，但是我不建议你家孩子读这个新媒体专业，这个新媒体专业是今年才开办的，我也不是这里的老师，只是帮他们招生，一天两百块，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回成都老家了。”那个黄发阿姨贴近老妈说道。“咂咂砸，好黑呀，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呀？”老妈一脸无奈道。黄发阿姨一听老妈这么一问，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说道：“这你算问对人了，这个学校的汽修专业还不错，开办了十多年了，而且你想嘛，以后家家户户基本都要买一台车，学汽修不愁没饭吃。”老妈也逐渐展开了笑脸。“这样，你往勤业楼的一楼走，那边的第一个办公室就是汽修业务专班室。”黄发阿姨一边指着一边对老妈说着，而老妈就好像被传销洗了脑一样，拉着我就往那里走。走进那个办公室后，一个着戴眼镜，扎着黑色马尾辫的，穿着一身秘书装的人就迎了上来道：“是来报读汽修专业的吗？”老妈突然一换脸，冷漠地说道：“进来看看这个专业怎么样？”“我们这个专业是现在最吃香的专业。你看嘛，这位mama，现在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买一辆小汽车，可小汽车一坏已维修就是上百上千块，或者给小汽车做一次保养就是一两百快，以后是肯定赚钱的。”这个马尾辫秘书就像传销组长一样，给老妈一通洗脑。“儿子，你觉得这个专业怎么样？我觉得还不错。”老妈冲着我自问自答道，可我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因为我好像已经看到了我以后的人生了。“随便吧，我都可以学。”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老妈道。“好，这是你说的哟，我等会给你报了，你要好好学。”老妈嘱咐道，而我只是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那个，老师，学费多少呀？”老妈问道那个马尾辫秘书。“我们这里的学费是每年制的，每年的学费是一万二千八。”马尾辫秘书满脸和蔼道。“抢钱吧，一个公办重高一学期才两千多，两学期再加上生活费，最多一万，你这个一年就是一万二千八，这不明显是在抢钱吗？”我在心里暗自想到。“好，刷卡!”说时迟，那时快，老妈从她的包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而那个马尾辫秘书也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了一个POSS机，又一把接过了老妈的银行卡，把银行卡插在POSS机上，一顿输出，发出哔哔的声音后，又把POSS机给老妈输入密码，老妈输入密码后，马尾辫秘书一把抢过POSS机，又哔哔地按了几下，才把银行卡还给了老妈，还附带一张红色发票。“来，小帅哥，这是你的的录取通知书。”马尾辫秘书从一旁桌子上堆积成山的A4纸抽出一张给了我。我接过那张A4纸，拿起来看看，上面印着“木苍职业技术学校录取通知书”这几个让人发笑的字。那位马尾辫秘书又对老妈说道：“这位mama，您加一下我的微信，到时候开学我会通知你们的。”“好，老师。”老妈说着就掏出手机和她互换了微信。“这下就弄完了吧，老师？”老妈问道。“是的，你现在你带孩子回家就行，具体的开学时间我会在微信上通知你们的。”马尾辫秘书一脸和蔼道。“那谢谢老师了。”“不用谢。”

    在回程的公交车上，我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走来又消失的马路，而老妈就坐在我旁边。“以后你就来这里上学了。”老妈缓缓开口道。我只是“嗯”了一声。快要到家底下的车站时，我突然开口道：“妈，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两个站，去外婆那里玩一会儿，晚一点再回来。”老妈看看我道：“好，你去吧。”话音刚落，就到家底下的车站了，老妈匆匆下了车，而我依旧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那个没有自己的世界。

    “外婆，我昨天晚上梦到外公了。”我坐在沙发上对正在打毛线的外婆说道。“你梦见你外公了？”外婆也是很疑惑。“我昨天晚上梦到外公在一个车站里，而我在车站对面，可无论我怎么喊外公，他都不答应我，只是笑着上了车，我朝那个车站跑去，却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去。”我向外婆解释道，可外婆听我这么一说只是笑着说：“傻孩子，你外公没叫你，你没跑过去是好事，你知道吗？”我听着一头雾水，可看到外婆的神情我就知道外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了。在外婆那里吃过晚饭以后，我悄悄摸摸地溜进了外婆的房间，却发现外婆房间里那张外公的遗照已经被取下放在了一个蓝色塑料袋里。

    晚上的时候，我躺在自己的那张双人床上，想了很多事情，自己的思绪也变得非常混乱。我到底还有没有未来？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和王雯真的不能在一起吗？心里面很熟不甘心呀!可看着窗户外面月色，这些思绪却都全变成了，“今晚还会不会梦见外公”。

    月色好温柔，而我好想你，即使在人海中未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