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秦少均连日来忙忙碌碌，几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等到亲自把秦冒和沈夫人的棺材葬进祖坟，埋在了秦昂旁边，秦少均才真正地松了口气。那一直悬着的心也才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秦少均给秦冒和沈夫人上了香、烧了纸，又来到了秦昂的墓碑前。

    “父亲，二叔和婶婶来陪您了，您不会再感到寂寞了。您和少原的计划原本就是一场骗局。请父亲不要在惦记了。以后的事，就交给我和少城吧。少原他真的太听您的话了。将来就算把他接回了青峪，我也不会把他放到您的身边的。”

    说完，鼻头泛起nongnong的酸意，心底那一股无限的悲凉再也压制不住了。秦少均的泪水夺眶而出……

    双膝一软，秦少均跪倒在了秦昂的墓前，继续断断续续地悲泣道：“父亲，您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难吗？您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担心只有自己一个人，我能不能撑下去？可是我不能倒。二叔，少城，婶婶，小泊远，还有林家妹子都看着我了，他们都需要我。我总在问自己，要是我倒了，我中计了，他们怎么办？他们怎么办？……父亲，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见秦少均往秦昂的墓前去，陶蓁蓁就让锦葵把仆人们都带回了府里。只自己一人留了下来。

    “相公。”

    陶蓁蓁来到秦少均身边。

    “父亲说来还是被人给骗了。祖父魂魄托梦，父亲轻信也不奇怪。好在如今大家都平安。”

    秦少均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擦擦眼泪站了起来。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但有一事，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就是觉得太亏欠玉竹meimei了。”

    “要查到父亲把仙姑葬在何处是比较麻烦。不过仙姑心胸宽大不是凡人，我们一时礼数不到，她老人家想必也不会见怪的。”陶蓁蓁猜到了秦少均的意思。

    “我连给玉竹meimei一个纪念仙姑的地方都做不到。真是羞愧。”

    “父亲要对仙姑下手，总归还是要在秦家自己的产业内才好行事。这里的事既然已经完了，那么从明天起，我们便一处一处地查，必定会有个结果的。”陶蓁蓁握着秦少均的手，想把自己的力量传些过去。

    秦少均看着陶蓁蓁失神了几秒，继而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回去吧。”

    说完，秦少均反握回陶蓁蓁，两人携手回了秦府。

    回来后，秦少均并没有休息，而是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让陶蓁蓁把去林三姑选给段静母子的山洞修葺一番。

    那个地方自从古先生说魂魄被带走后就没再派人把守，里面不知道跑进去过多少山兽，滋生了多少野草，想来应该已然是乱糟糟的一片了。

    陶蓁蓁听了很不解，这段静和她儿子钱景从都被玉竹meimei安排好了，这山洞已没有了任何意义，留着有什么用了？这还要修葺？那两个坟堆都没主人了，修好了用来做什么？

    秦少均却是摇摇头。

    “那段静母子虽已无威胁。但这表面功夫还是做一做的。才不会失了我秦家仁善之美名。父亲不在许久，此等看着虽虚的场面活，对我们这些小辈来说却很重要的。”

    陶蓁蓁这才似有所悟。

    “是啊。生意场上博得便是个信誉。若我们连来报仇的段静也礼遇有加，在别人看来必会是一个合作的好伙伴。”

    “要是真没什么可弄的。就放一大一小两副空棺吧。时时两柱香，花红果品全摆上，也就好看了。”秦少均道。

    “我知道怎么做了。相公交给我便是。”陶蓁蓁微笑着保证。

    秦少均做的第二件事是把秦少城叫了来。

    “兄长，有何事？”

    秦少城身为人子，父母入祖坟必定是得去的。只不过见秦少均去了秦昂那边，陶蓁蓁又清场仆人，便知趣地一个人先回来了。

    可没想到，这才到家没一会儿，秦少均又叫人来找自己，颇感觉有些意外。

    “并没有别的事。”

    秦少均示意秦少城自己坐。

    “就是弟妹和小泊远已离开多时，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你这为人夫为人父的是应该去看一看了。前面因为事太多，我就把这茬给先放在了一边，现在大事已完结，你是不是该动身了？”

    原来是这事。

    秦少城轻轻一叹，“我是欠心儿太多，这些年太委屈她了。”

    “你这次去到是可以把话与弟妹说开，不要顾忌什么了。云苓和婶婶的事全都讲给她听听。你们是夫妻，你不应该瞒着她的。当然如今也不用瞒了。你和弟妹若是不合，对小泊远又有什么好处？”

    “是。兄长教训的是。我一定近快把她们母子接回来。”

    秦少城虚心地听着。

    “不。”秦少均抬手阻止道：“你去了便不用急着回来。在杨家住个一年半载再往回走也不迟。”

    “为何？”秦少城好生奇怪。

    “你这一去是要见岳父岳母的，难道你就接了妻子儿子急忙忙地赶回来？不在二老跟前尽尽孝心？身为半子，你也好长时间没去看过两位老人家了吧？这对外说出去，岂不是显得我们秦家教子无方，太不知礼数了？眼下家里也没什么事情，你就当去陪弟妹和侄子散散心不好吗？”

    “是我疏忽了。”秦少城道。

    “再来，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这大院子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想要让古先生彻底看看，或者拆些地方，或许新建点房子。这破土筑基，拆屋架梁的总得个大半年的功夫。小泊远还小了，吵着了总归不是好事。等全都弄完了，你们回来住个现成的，岂不是好？”

    “这，有必要吗？”秦少城觉得堂兄的心情有点过了。

    秦少均的双眉之间挤出了一个“川”字，淡淡道：“别的不说。韵兰小meimei住的那院子是一定要收拾一下的。洗云阁也得另想办法。”

    提到这两处，秦少城便无话可说了。只得道：“兄长有何想法？”

    “韵兰小meimei的院子扩大重新修建，洗云阁保留前面的房屋以做祭奠之用，后院全拆了。”

    “这对曲大嫂嫂，……，好吗？”秦少城心下的感觉全然是一片愧疚。

    “没事，我不是要把云苓忘了，我是要给云苓另造一处居所。了却前事，重新开始。”

    秦少城这才胸口一轻，心情好了许多，笑道：“那便好。随兄长心意即可。我过几日就启程。玩个两、三年。兄长事情办完了，给我来个信就好。”

    “自然。”秦少均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件事交待完毕，秦少均到并没有立刻就做什么，而是好好地睡了两天，又清清闲闲地休养了大半个月才叫了古先生和陶蓁蓁，说是一起把这秦府转转。

    陶蓁蓁是知道秦少均的心思的。所以，这一大早就起了床梳洗完毕，带着锦葵往书房走。

    “少奶奶，这大少爷怎么总是住书房啊？这二太太的事都过去好久了，算上在借水镇的日子，尾七都过了。为什么大少爷还不搬回院子来住了？”

    锦葵到不敢报怨就是实在想不明白而已。

    “唉。”陶蓁蓁脸上虽有笑容但是很淡，其中还夹着一丝丝的苦，“钱家小夫人的事冲击实在太大。莫说相公，就是我听了，到现在也回不过神来了。”

    “唉。”锦葵跟着叹气，“还真想不到，这段静真的来报仇了。还好有林姑娘。看来这仙姑和林姑娘真就是咱们家的福星。”

    “谁说不是。”陶蓁蓁道：“这次真亏得有玉竹meimei和罗公子在。等到他们回来，我就和相公商量替他们两人把婚事办了。”

    “可这二少爷才动身过去了。如果林姑娘要和二少爷、二少奶奶一起回来的话，还得等两、三年的功夫。”锦葵着手指头算了算。

    “这到不妨事。如相公所说，这大宅子也住了有几十年的光景，气氛是晦暗了一些。得去些旧的换些新的了。等咱们把这里弄得踏踏实实的，再叫他们回来，大家都平平安安才是最好。”

    “理是这个理。这么说来，大少爷这些日子的心思便全都在这上面了。”

    “应该是了。玉竹meimei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将来她的好事一定得是最风光才行。”

    想着林玉竹成亲的画面，陶蓁蓁不由弯了两边嘴角。

    “这新郎倌得是青峪镇最帅的一个了吧？”

    锦葵也拿绢子捂嘴笑了，道：“别那天来的人都是冲着看新郎来的吧。”

    两人这正说着，就听得后面一个人声插了进来。

    “这哪家的新郎能让大少奶奶和锦葵姑娘笑成这样啊？”

    陶蓁蓁和锦葵一回头，只见古先生带着传话的小厮走了过来。

    两人和古先生相互施了礼。

    锦葵抢先道：“自然是先生的师弟罗公子。除了他，谁还会是青峪镇最帅的新郎。”

    “喔。师弟呀。两位过誉了。”古先生摆摆手。

    “先生谦虚。”陶蓁蓁收了笑容，问道：“就是不知玉竹meimei和罗公子出了那客栈没有？”

    “进得去，自然出得来。林姑娘因为与仙姑渊源颇深的关系麻烦了一些，但也不碍事。仙姑建的东西又怎么会伤害人了？何况还是她的亲侄女。”

    “那是。”陶蓁蓁眼神随着古先生的话暗了下来，轻声说道：“仙姑只怕是这世上最好的一个人了。可惜，去得太凄惨了。”

    “人心本无好坏，大老爷也是着了人家的道。林姑娘既然肯帮秦家可见心里并无怨恨，大少奶奶不必过于自责。”古先生说道。

    “那是玉竹meimei心地善良。但我们却不能一味依仗别人的宽容，须是要知好歹才行。”陶蓁蓁道。

    古先生感叹，“有大少奶奶这句话，林姑娘定会感到欣慰的。”

    “所以，这次还请先生多辛苦些，把这院子仔细看看。我们把事情做得踏实了，将来玉竹meimei回来便可以永远的风平浪静，再也不生波澜了。”

    “我尽力。”古先生点头应承了陶蓁蓁的请求。

    说是踏看整个秦府，其实着重点还是秦韵兰的院子和洗云阁。

    整个秦府其实都没什么，这两处亦然，说到不好只是人心里的不痛快罢了。

    古先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也不能明着说出来。于是跟着秦少均把秦府走了一遍，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最后不过说是现在还在孝期，自然素了些，等到以后多增加些颜色便好。至于，秦少均一心想要改建的两处地方，找个能工巧匠好好设计一番，换个新气象就妥了。

    陶蓁蓁则是没多余的话，表示一切只听相公和古先生安排，自己照做就是。

    几人走走停停，这院看看那屋逛逛的大半日已过去。下人来催了几次中饭后，秦少均才心满意足地停了脚步，让人把饭摆到了议事厅。

    “相公，”等上菜的功夫，陶蓁蓁对秦少均道：“别人的院子到罢了，这玉竹meimei的香趣小筑可是不能动一分一毫。”

    “那是。”秦少均道：“就算要翻修也得等玉竹meimei回来之后自己看着办。”

    “心儿的院子要住小泊远的。先生看还需不需要增加些什么以策安全的东西？”陶蓁蓁又问古先生。

    “小公子还小，魂魄灵动，时常可能会四处游走。挂些驱邪避凶、镇静安神的饰物即可。别的不须多做改动。做多了反到不妙。”古先生回答。

    秦少均和陶蓁蓁听了便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话的功夫，菜已上齐，三人便准备进餐。

    “大少奶奶，”一个小丫头此时却急匆匆而来，看那脸色似有大事发生，“大少奶奶！”

    “什么事？”陶蓁蓁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

    “方才有人来报，说是山洞里有事，请大少奶奶快去看看。”

    “有这么急吗？饭都不让人吃了？”锦葵瞪了小丫头一眼。

    小丫头一缩脖子，小声道：“我也不清楚，就是看来人说得挺严重的。大少奶奶吩咐过，山洞有事不能耽搁，我这才赶紧来回话，就怕耽搁了。”

    “没你的事。”陶蓁蓁安抚着小丫头，“你做的很好。锦葵，回头赏这孩子一百钱。”

    “谢大少奶奶！”小丫头很是惊喜。

    “相公，我去看看。”陶蓁蓁站起身，对古先生道：“先生慢用，不要客气。”

    “嗯，去吧。”秦少均回应。

    陶蓁蓁便带着锦葵离开了议事厅。

    古先生看了眼主仆二人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过一个山洞，大少奶奶为何如此重视？”

    “做表面文章的东西当然是得精细些，要是做得太过粗糙，外人看着便不像回事了。”秦少均淡淡地说。

    古先生本就对修葺段静母子山洞一事不甚明了，于是接着问道：“真有这个必要吗？”

    秦少均喝了口汤，也放下了筷子，平静地说：“当然有必要。到时还得请先生去看看了，说不定先生还能派上用场。”

    这话听来更奇怪了。古先生心中的疑惑不觉又加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