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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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竹呆呆地看着那蓝灰雾气缭绕的天空许久,还没有太回过味来。 孩童小人说得都是真的吗?秦家的太爷爷秦湫是不是好人,林玉竹并不在乎。但青阙道人是姑姑的传道恩师,也会是个坏人吗?姑姑那样心性的人,会拜一个品性不端的人为师?还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师父真能教导出来姑姑那样的人来? “你打算在这里站多久?不怕寒气侵体,明天染上了风寒吗?” 背后说话的人是罗平。 林玉竹回头,“你怎么在这里?” 罗平的声音并没有吓到林玉竹,反而给了她安心的感觉。 “很久了。”罗平把手里的披风替林玉竹披上。“你这是不困了?” “反正睡不着。”林玉竹把披风裹紧了一些。“那个小人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觉得,青阙道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真的和秦湫联手害了钱家?” 其实,说秦湫害钱家,林玉竹认为是有几分可信度的。毕竟钱家的人都死了,后面的好处全被秦湫得了去,说不引人起疑心是不可能的。 “你这个评判的标准有点太简单了。”罗平道。 “那该怎么问?” “我觉得青阙道人是个很复杂的人。”就跟我一样。后面的这一句,罗平没敢说出来。 “复杂?就是好坏难说了。青阙道人是得了雷道人的衣钵才出人头地的。他不是应该学习雷道人的修持行事吗?那么雷道人了?他也是个复杂的人?” “雷道人不是人,他是仙,他有是的神性。不要用人的心性往他身上套。他遵循的是天道,有时候未必会按照人间的标准办事。” 林玉竹摇摇头,“不是很明白。” “这么说吧。” 罗平拉着林玉竹在墙角的一个稻草垛上坐了。 “就是说,青阙道人和雷道人是完全不相同的,雷道人的高度超出青阙道人太多了。青阙道人就算在人世称雄也难以望雷道人的项背。这不仅仅指法术修为而说。重点还在心性上面。” “还是不明白。”林玉竹反而觉得有点迷糊了。 “简单地说就是雷道人没有任何的贪恋。别说方才你听到的对话了,秦湫往雷道人面前一站,雷道人就能明了他的心思,根本不容他开口说话就会把他赶出去的。而青阙道人就未必了,他是人,人的心性就很复杂,或许他也认为这事不对,但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还是会与秦湫联手做事。又或许,他会比秦湫更加贪心,想要更多。甚至是打算借秦湫之手夺了钱家,后面再谋划除掉秦湫。这些皆是有可能的。” 青阙道人参与秦湫的计划在罗平看来不无可能。在他眼中,孩童小人说得也许都是真的。 “可能吧。”林玉竹还是不认为罗平的猜测正确。但秦湫这人的心思好不好,确实说不清楚。如今主要的一点就在于,青阙道人到底和秦湫认识不认识? “好了。你不困吗?想要这里坐到天亮?”罗平问林玉竹,明显是催人回屋睡觉。 林玉竹心思却又拐了一个弯,歪头略带好奇地发问,“那个雷道人都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你怎么那了解?传说中都说是半仙,你直接肯定了是神仙。你见过雷道人?你认识雷道人?” “没什么,听我师父说的。”罗平轻松化解。 “喔。” 林玉竹想想,没准姑姑也是这么听说的。就没再往下深究了。抬起手腕,看着紫晶镯子。 “我不是不想睡,而是解不开这个手镯的用法,脑子无没办法清静。总是有各种的杂念飘着,稍稍有点睡意就会刺一下,再想睡了,又被刺一下。反而感觉更加疲惫了。还不如就这样醒着还可以想想东西。” “要我帮忙吗?”罗平问。 “你有打开镯子的方法?”林玉竹小小地高兴了一下。 “没有。”罗平很快就把她的高兴给拍下去了。 “那你怎么帮忙?”林玉竹有气无力地说。 “帮你睡个清静的觉的能力还是有的。” 罗平抬起手在林玉竹的眼前晃了一下,林玉竹顿感困意如山,重重地压了下来,意识片刻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罗平把林玉竹歪掉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任由她沉沉睡去…… 不过,罗平并不打算睡,也没想要把林玉竹抱回房间。他在等,等一个可能会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的人。 看来有些人的心是挺着急的,因为罗平很快就感觉到有人出现在这后院之中了。 “你来晚了,有人抢在了你的前头现了身,像是个来通风报信的。” 罗平把林玉竹整个身体轻轻放在了稻草堆上。那稻草与普通的稻草并不一样,颜色通体银白,摸上去手感十分之柔软,就仿佛摸在了一块软软的上等布料上。 “我知道。”从暗色之中走出来了一个人,“所以先去把人教训了一顿才来找你。”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说要七天之后才会回来的青娘子。 “我该怎么称呼阁下了?”罗平面色冷冷地问。“想来,这青娘子绝非阁下的本名。” “确实不是。我只是比较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而已。”青娘子并没否认。 “那么说,你也不是什么寡居之人了?本事你是有的,但借仙姑的名义在外招摇,有点过分了吧?” 林三姑已算是自己的长辈了,罗平不喜欢别人冒她的名讳行骗。虽然这人能力尚可,并不算给林三姑丢脸。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本来我是有五成相信你就是仙姑的弟子了。但雷道人一出,这别有用心四个字就生生地刻在了你的脸上。” “哎呀,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精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从青娘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话也不知是夸人还是在损人。 “到不是我心思玲珑,是你有事急着要办,故意卖了个破绽给我看罢了。说吧,你的目的何在?”罗平没有看青娘子,只是细心地替林玉竹整理着头发。 青娘子并不在乎被这样无视。语气颇为轻松地说着:“我是没什么好心思,但有几点还要是澄清一下。第一,我真是个寡妇,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第二,我虽然没有正式拜仙姑为师,但所学的一切法术都是承她所传授,这点上我可没有骗过任何人。对玉竹meimei所说的话,更没有半点的虚假。这以后,你若是对她不好了,我是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客栈真的是仙姑建的?” 罗平谨慎地问。心里觉得这个青娘子好生得奇怪。 “真的。”青娘子这次回答的口气很严肃。 “好吧,只要你不会伤害玉竹,我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伤害她?我怎么会伤害她了?我接近她只是想让她看清楚那些披着人皮,却干着天理不容的人的真面目而已。她不应该被欺骗,她应该了解所有的事实,认清谁是那个心思最险恶的!别被人利用了。” 青娘子自知情绪有点激动,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谁骗了她?你指得是谁?” 罗平明白,青娘子单独把自己叫出来说这事,显然这人不是自己。但听这口气,此人离林玉竹并不远。 “怎么会只有一个了?是好几个,是那一家所有的人。” 那一家? “杨家吗?” 不会吧,杨家礼数周到,根本不会让林玉竹做任何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出人陪着林玉竹四处吃吃喝喝,游玩解闷。 “秦家?” 难道,这青娘子说得是秦家? 青娘子嘴角泛起一个带着寒气地笑,说:“还有比这大名鼎鼎的秦家更恐怖、更邪恶的人家吗?” 怎么会是秦家了?秦家待林玉竹一向很好的。 罗平半眯起眼,满腹狐疑地问:“你与秦家有怨?” 如果不是和秦家有仇,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要是我说,我与秦家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罗公子能猜出我真正的身份吗?你要是不怀疑我这身份了,我们再往下谈。你要是觉得秦家没什么问题,我们就不用谈了。到时候,我要真用了对不住你的手段,你可别怪我。” 青娘子收起笑,又回到了平静的状态。 罗平把所有的线索捋了捋,放在一起。 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得仙姑授艺,与秦家仇深似海,……,还有,魂魄离体,出门必带伞……,这些加在一起的话,或许是那个人? 但是罗平还是不能完全确定,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钱家的人吧?” 是的,罗平想问的就是:青娘子,你是不是钱家那位小夫人,段静? 这次青娘子没有激动,答道:“没错,我就是段静。” 罗平吃了一惊,但也仅仅是一惊,没到惊骇不已的地步。 师兄古先生说,林三姑在山洞内替段静母子摆了阵,用法术来帮助他们平和心情,修行道业。所以,段静现在有了这般的能力,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师兄当时还以为段静是一般的鬼魂,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内段静的能力已如此之高。看来,为了帮助这两母子,林三姑真是下了自己全部的功夫和心血。
“段小夫人有礼。”罗平礼貌地略一颔首。 “罗公子客气。” 青娘子,不,段静也回了句客套话。 “小夫人有什么话就明说吧。你这般特意叫我出来,应该不是为了打哑谜的。”罗平不想绕来绕去地浪费时间。 段静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林玉竹,似乎有点担心,“你确定她不会听到吗?” “小夫人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罗平把盖在林玉竹身上的披风向上拉了拉,“如果小夫人不相信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也好回房睡个好觉。” 段静便道:“很简单,我要报仇!” “这跟我没关系。”罗平并不想插手段静与秦家的恩怨。 罗平的反应段静并不意外。但她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罗公子可不要说得这样的正义凛然,好像你从来都不插手肮脏事似的。你若是真那样清白高洁,也不会跟着令师兄古先生来到秦家,那可怜的邱实一条小命便能保住了,不至于落到一个哥哥惨死,弟弟下落不明的下场。” 这下罗平是大大地惊到了。 “你知道邱实的事?” 段静道:“你们师兄弟收了人家的钱财来与人消灾,本也是银货两讫,道理上说得过去的事。但那收买你们的主家太过狠毒,交给你们办的事没一件是能见人的,硬生生便把个‘清清白白’的罗公子给拖累了。可是,事情到底是你亲手做下的,玉竹meimei要是问起来,你还要狡辩不成?” “就算我想要推个一干二净,你也能‘非常好心’地替邱实‘翻案’吧。”罗平听出了段静的威胁之意。 “罗公子怎么能这么说了?我只不过是陈述事实,替玉竹meimei拔掉一个居心叵测之徒而已。”段静说得仿佛是发自肺腑般为林玉竹好。 “这点子小事就劳烦小夫人了,我自会向未婚妻交待清楚的。”罗平又怎么会是个轻易就犯的人。 然而,段静已不是五十多年的那个段静了,她接着说道:“是,死得是别人,玉竹meimei惋惜一下也就过去了。那么雷道人了?罗公子当着玉竹meimei的面还敢如此自信地说出与雷道人的那段过往吗?实事求是,一字不差地交待怎么会在三百年前招来雷道人追杀的?雷道人遵天道,念苍天好生之德可以放你一马,玉竹meimei会放过你吗?到时候,你是不是还要重演三百年前的那一幕了?” 就知道这女人提起雷道人不简单,罗平心情起伏不定,血气在胸口翻涌,咬着牙说道:“你知道多少?” 段静冷冷一哼,“雷道人的手札上记了些什么?你不清楚吗?” “那时的我心性未定,不通人情事故,做事…………过于生硬了。”罗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情绪真的乱了。 “可我看你现在做事也不温柔啊,还是那么得生硬。一件事不足以打动玉竹meimei的话,那么就把这两件事叠加起来,双倍的滋味,不知道玉竹meimei会有个什么样的感受啊?你,在她的眼里还是那个可以依靠一生的良人吗?” 段静缓缓走到罗平的面前,用一种势在必得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样,罗公子要不要考虑与我合作啊?” 情绪再乱,罗平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与这女人翻脸,要顺着毛撸,最好是让她讲出全盘的计划,以谋后策。 “小夫人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吧。你不妨先说说你想要做些什么,我再估计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帮得上忙。这样,若我能力低微无法效力,小夫人还可以早做别的打算,去另请高明。” 自然,经过无数风雨的段静是不会上当的。 “考虑当然是要让罗公子考虑的,我并不那么着急。这几十年都等了,这一会儿又有什么不能等的。说到我想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报仇。这样吧,我当着玉竹meimei的面说过七天后才会回来,这几天,罗公子就先轻松轻松。等过了这七日之期,你再给我答案吧。” 看来,眼下也只好这样了。 罗平道:“谢小夫人体恤。” “夜已深,罗公子请好好休息。” 段静说完,退后几步,又一次隐身到了浓黑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