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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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廊道真的很长。

    从殿门外看，浣心殿很大，但是看起来也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城堡——如果天顶之会上那个浣心殿的轮毂是真的话。

    可是亲身走下去，这条直行的廊道已经走了万米之遥，而且看起来，这更像是通往某个偏殿的过道而已，在建筑的规划中，最多占地不超过千分之一的地方。

    当然对于某一阶段的人来说，这内里乾坤的手段不过是规则的一种，算不得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此时，林晚荷已经点燃了四盏灯烛，整个廊道已经一片灯火通明，只剩下前方如同深渊一般吞吐的黑暗。

    每一个灯盏点燃，林晚荷便感觉到能够调用的灵气越多，走到此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一路走来，两侧的展台上也并非全是器物，也包括一些神术符篆，铭文禁制，阵盘根基等等，极尽奢华辉煌风采，仅仅只是林晚荷所看见的，就足以比拟一个底蕴大家的世家财富。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林晚荷只是一个小国公主，资源匮乏，走到这一步全因得天独厚的天赋，如果不是前半段生活万众瞩目，后半段无人问津，早就有人眼红她的潜力了。

    不过冥冥中一种感觉告诉她，不可贪图这些，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找到青玉小炉的踪迹了。

    她曾试过不靠近灯盏，在黑暗中摸索，不过一无所获，这些东西隐没在黑暗中时，哪怕就在那里，也有一层无形的力量隔绝了她的感官。换而言之，不点亮灯盏，这廊道里的东西一个都碰不到。

    浣心殿可不是善堂。

    从这个角度来说，方才离开的灰袍人还是要感谢林晚荷才是。

    而这一路最吸引她的，反而是灯盏点亮后，出现的水幕幻像。她已经看了轩辕破的百年经历，思绪千转，不过一念之间。

    有人捡到了昏倒在坟茔的男孩，带回了自己部落。

    不是因为成功者处处都是巧合，而是因为巧合所以才会有成名者。轩辕破便是如此。

    救下他的人自称某位大人的使者，让他奉献出忠贞不移的虔诚，这对颠沛流离的他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直到某天他才知道这些虔诚是要他成为爪牙，掠夺其他的人，美其名曰是为了让更多人感受到神的指引。

    面对那些和那些曾经相依为命一模一样的人，他下不去手，被定为信仰不坚，打入囚牢，自生自灭。

    就在他即将潦倒落魄而死之时，有一批人冲了进来。他们是为被掠夺的人来剿灭所谓异端的人，看见他，一个年轻的少年递给他一块干巴了的米巴。

    从林晚荷的感觉中，那是他此生最为美味的食物。——因为那块米巴来自他放了一路的那户人家。

    然后，少年坐下，和他促膝长谈。

    “我不信神明。如果真的有神的话，为什么对这黑暗，动dang的世界无动于衷。还是说神明并不是他们口口相传的那样，是正义善良的？”

    “这个家伙，想要发展信仰，我不管。不过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想要得到发展信仰的资源，就只有抢，这便是他的悲哀，也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每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就会有一个被掠夺，或堕落或死亡的生灵。甚至更多。你没去过太多地方，不知道我们的生存环境已经被压缩的几近于无了。即使如此，还有一些人在剥夺着仅剩不多自力更生的资源。”

    说道这里，那少年站了起来，将手伸出，放在他的面前。

    “我的信仰，不是神明。而是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能力生存，为恶必惩，为善必扬。当然眼下这个局面很难，我不知道还要走多远艰苦奋斗的道路。但，坚定的信仰，不会允许我放弃。”

    “吾名，昊。这条路，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他晃了晃神，随即将手伸了出去。

    ……

    这已经是第五幕了，林晚荷定了定神，珠圆玉润的指尖伸过去，灯火摇曳，一阵恍惚。

    很快，她醒了过来，从这段经历中，她知道了信力这个词。

    每一个生命，都是灵的存在。无论修行与否，心中所念，便可积累灵气，念为信力，此等灵气并非直接攫取，而是经过生灵润色，化本归源，对于法则的积累和规则的凝聚极为有益。

    不过这只是大道中的一道。世间无需信力而成规则者多矣。此道并非需绞尽脑汁一心一念，只为多一润色，聊胜于无。

    一些神明直接降下神迹，民众粗鄙，感恩戴德，以为供奉。这是最常见也是最简单的信力。然此法不开民智，欲尽无疆，多为负面情绪所趁。

    而开明者，创公平稳定秩序，令民自发醒悟，自觉维护，成为其中一员，便是最平稳的信力。为秩序所信，而维护秩序者，皆有其益。

    这是轩辕破某次修行时，忽然心血来潮，心有所感，察觉到了体内另类的能量，沉吟许久后，总结出来的。

    停步在最后一个灯盏前，前方黑暗中流风回雪的通畅与清新感，告诉她前方应该是某间宽敞的大殿，这条廊道，已经走到了尽头。而尽头前，是最后一个灯盏。

    没有迟疑，林晚荷快步向前，点亮灯盏。眼前的画面，顿时把她拉到了一面仙气袅袅的万级高台上来。

    轩辕破一身圣耀辉芒的银甲，穿着青玉锦绣靴，头顶百环怒兽盔，手中氤氲剑身如玉，身后银白大氅猎猎，引天地钟灵，沐日月神光。文儒偏偏，好不威风。

    而在他两眼的神辉中，隐隐约约闪烁着两道金光大字，折射在高台上空浩荡云层之间。

    人皇。

    他的面前，一人隐没在全身混沌之中，伸出手，虚按在肩头，口中念念，一句句金口玉言，滚滚响彻云霄，振聋发聩。

    “我知道我辈之人，只信眼前，但我执掌天道以来，越是了解，便越是敬畏。卜，运，命，天，天道因果，与万灵皆息息相关，气数一道，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

    “为灵谋序，非是因信而为，乃是因为而信。冥冥之中，天道昭昭。天道之下，皆是一命，无分贵贱，都是芸芸众生，苦苦挣扎，相互扶持。”

    “我承万灵之托，乃至此位。为帝者，非为己身，乃为山雾之迎松，暗海之灯塔。今语与此，互为共勉。”

    “望洗尽铅华，明了此意，当不负人皇之名。”

    画面戛然而止，转瞬即逝的思绪却让林晚荷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未能及时反应。

    即便没有这些经历，林晚荷也一直心思纯净，所作所为，皆在其中。不过亲身经历后，忽然又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让她别有收获。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林晚荷一直觉得自我矛盾的点。忽然有些明悟了。

    不必斤斤计较，何必斤斤计较。所作所为，只因本心。

    想到这里，她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对这位在史书中被称为人皇的前辈，充满了敬佩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