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玉碎（七）
来者一身隐秘便装，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汇合之地。 不过一道小巷，狭窄又细长，他在这头，余冬霜在那头。月光将余冬霜的影子延长很长，覆盖了本就灰暗的小巷。两者就这样注视对方，等待对方先发言。一段夜风，清扫两人面前微尘。在微微风声中，来者先说话了。 “你，会救他的吧。”来者的语气带着疑问，又带着一丝否定，他在求助余冬霜，却又在不敢肯定对方一定能答应。 “如果他不会发动术愿，那么事情还有转机，”冬霜自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对密术的使用没有限制，这本就是密术系瞳术的大忌。长恨术还有最后的术愿死招，以他的性子，只怕到最后一切都不可控。” 余冬霜没有再说下去，等待了一会儿的来者转身便要走。余冬霜这时又补充一句话。 “佟复玉没有丝毫的胜算能赢萧歧……术愿不出，一切都能逆转。” 在黑夜之中，这场会面就这样简单结束，来者急切地离开，风随影而动，急促、紧迫…… 在皎月之中，来者显出他的瞳术，与佟复玉一样的黑红十字型，他并未过多暴露自己的气息，但是他的双眼散发出血腥嗜杀的光，宛如炼狱一般。 后山的洞中，佟复玉用长歌戟挑起一位尊首的尸体，将他悬在半空，展示给在高台之上那些两鬓白发，容貌衰老的其余尊首看。 这是诱敌之计，佟复玉很早便知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体能衰退得很快，心扑通扑通跳得迅疾，像是末路的丧钟在自己体内敲响。 “我们本以为只需要让佟寒认为你是佟江左的后代，出于保护自身地位，便可以使你们两人内战。可我们还是小看了佟寒的决心了，同样也小看了那个因七战而致自身伤残的将门之子韩宇。”说话间，尊首们便已从高台上落下，虽说他们年事已高，但是身手依旧那么轻盈，像修为高深的老道人。 各个尊首形成半包围圈，一点点像佟复玉逼近，在中心的尊首说：“可我们也没想到你的确是佟江左的儿子。不过这样也好，好让我们报当年之仇。” “十几年前，我们与你父亲的矛盾到不可协调之时。佟玉为了增加宗主派的胜算，为佟江左构建了长恨瞳术的完整体：长恨十刑眼。通过复原佟氏先祖佟长河的瞳术，并以此作为优势的佟江左仅仅只是胜我们半招。这失利之恨我们可并未忘记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希望可以手撕佟氏族人。可佟复玉，你并不是完整的十刑之力吧。你又有什么胆量与我们一战呢？你就不怕有来无回吗？毕竟，你终究没有你父亲那样的实力啊。” 半圆包围的内侧两人率先向佟复玉杀去，佟复玉已经没有体力再去躲避，他只能死握住长歌戟，以器印的力量保护自己。 一阵仿佛撕裂空间的力量从佟复玉身边划过，内侧的两人已经转移了自己的身位，地面留下深深地裂痕，半圆的包围圈这时候已经完整，佟复玉成为圆中待宰的猎物。 佟复玉半跪在地上，长歌戟为了提供最后的依存。就在尊首们同时向佟复玉发起攻击时，一道屏障阻隔在众人面前，那清纯的护盾将佟复玉牢牢保护，新的瞳术气息出现在漆黑的夜空中。 在包围圈的最外侧，赫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复玉，你太鲁莽了。”韩宇心疼地说，“你应该再等等我。” “谢了，师兄。”复玉回头微微笑道，“你在的话，我觉得胜算就多了几成。”复玉能感受道，师兄韩宇为他凝起的护盾不仅仅在保护他，还在逐渐恢复自己身上一些伤势虽然没有能够根除长恨瞳术发展带来的损伤，但这一点恢复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足够了。 尊首们并不在意这个靠着木椅才能动的人是怎么来到后山的，他们更在意的是今天终于可以报仇了。“韩宇，”大尊首轻蔑道，“乾江主将韩常儿子。我倒是对你还有点印象，毕竟当年处决你父亲的时候，你可是被你的父亲保护得非常好。不过今天，这未能根除的草，一并都斩了吧。” “住口，老贼。”佟复玉挺起了身，倒显得他更加强劲有力，可韩宇却觉得自己身前的这个人，自己的师弟的背影为何又多了些从容。 尊首们意识到韩宇的作用了，一个辅助系瞳术正在源源不断为佟复玉恢复伤势。瞳术之阵，当先斩辅助系瞳术，切断他与主攻者的联系。 仅仅一个眼神，刚刚交换身位的尊首便向韩宇发起突袭。两人腾冲突击韩宇之时，却不料在韩宇身边，就在他们二人的冲击掌要触碰到韩宇的那一刻，就在韩宇面前的空气中，出现一团黑雾，也是一刹那从那黑雾之中伸出一双手，死死按住尊首的手，那双手一个用力便将两位尊首推倒一旁。 还未等两位尊首反应过来，黑雾便闪出一道黑影，黑影的双手将两位尊首的脸狠狠地按进石台之内，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只见黑影逐渐褪去身上的黑雾，赫然间令这些尊首们惊呆。 “冥光！”一个金甲黑袍，似将领般的人站在韩宇身前，他的面容与韩宇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黑影的眼睛被一段白锦缎遮挡。 “冥光剑灵……”大尊首仅仅一时失态，没过多久便变得不再那般惊惧。 “我帮不了他。我感受到了都灵邪魂的气息。”冥光的声音只有被庇护者韩宇才能听到。“这些尊首后面有类似与亡灵使的人。” “你不能帮助复玉？”韩宇这时的话语也只有冥光剑灵才能听到。 冥光就这样站在韩宇身前，就像一个忠实的将领保护他的主君。“我现在只能保护你的安全。或许你不需要太过担心你的师弟，或许尊首是想逼出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韩宇陷入的沉思，他并无察觉到其它瞳术的气息，也没有觉得周围一切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的玲珑眼在先君的帮助下感知能力即为强大，这是对自身辅助系瞳术的保护，可以随时察觉来自各方面的袭击，可在这点上他竟然输给了冥光剑灵。 “既然冥光都出来了，我就不再担心你了。”复玉挥舞手中长歌戟，力起微风，终成风暴，“我又为何要担心你呢？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搏倒剑灵？” 一句自嘲，重整心态的复玉眼神充满了杀气。一阵疾驰，手握长歌戟直朝大尊首刺来，两角的尊首赶忙上前阻拦，佟复玉撇了两人一眼，手退回长歌戟末端，甩出一个大圆。躲避长歌戟攻击的尊首退后身位，却只见复玉又靠着戟的优势，依照长歌戟枪尖拉进身位，另一只手汇聚术毒只朝那位尊首打去。躲闪不及，又无力防护，尊首只能身中术毒退闪至一旁，却说那一掌力虽不大，但附着长恨术毒，觉得五脏六腑犹如火烧，亦如万虫啃食，长恨术毒也有扩散的风险，他亦无力在挡。 另一位尊首见状，却趁着复玉不注意，想要攻击侧身，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韩宇为复玉立起的护盾之上，复玉也转过身，手甩出一道黑色气烟，直朝另一位尊首打去，与上者一致，那一尊首也被术毒折磨着。 “尊首们没什么了不起。”佟复玉笑道，他擦去自己嘴角早已流着的血，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时日也不多了，可身陷阵仗不可有颓势，他已经不想再像刚才那样了。 “我们都已是身躯入土的老骨头，被你个壮年之人打败并无什么可惜的地方。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的挑战，你的父亲当年就没有优势，而你也不会在两个人造成的损伤后给我们带来灭亡。”大尊首不甘地笑道，“韩宇，你看不到复玉的样子吗？你的师弟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佟氏因长恨而强，亦因长恨而衰。就让我为佟氏家族将这最后的长恨之子湮灭吧。” 大尊首燃尽自身修为，将力量全部汇聚进自己的双眼，大尊首眼中发出白色的光，白色的瞳术之光覆灭了大尊首的眼睛，大尊首整个身躯犹如将要爆炸的炸弹一般，他打算将整个后山爆破掉，让这两人为自己陪葬。 “你们为什么只是看着，难道从一开始我们便是棋子吗？”大尊首无奈地发出自己最后的哀嚎。 犹如远光灯一样的光让佟复玉睁不开眼，也无法及时移动，冥光自身化作一团黑雾将韩宇包裹其中。 “十刑九黎境域。”佟复玉不知为何自身周围突然产生一道黑色气牢，在将要爆炸的那一刻将自己包裹其中。 一阵山崩地裂的响声，震醒江都的百姓，那阵仗也引起城外秦军的注意，萧歧走出军帐，前往高处，便看到江都后山燃起大火。 “果然，尊首被击败了嘛。可佟复玉，你自己又能够走多远呢？” 待到一切平息，韩宇便高喊复玉的名字，远远看去佟复玉依旧在废墟之中挺立身躯，他手执长歌戟却不知沉思什么…… 远处黑衣人见到两人平安无事，拉起自己黑色斗篷的帽子，便离开了这里，就好像自己没有来过一样。 “果然，他并没有离开过。如果他没有离开过，那么他的世仇又在哪儿呢？”宇航不敢再逗留了，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已经察觉到自己了，是那个为佟复玉带来生的希望的人，那个拥有最完整十刑之力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