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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很多烦恼吗

    人命顺天。

    第一次来的时候,家人以为我只是想解开心中对日文的纠结,过过瘾,所以匆匆地安排了一个貌似衔接得天衣无缝的行程,而且只提前了不到一个月通知我。所以,我根本没时间温习,那个时候,距离放弃大学的副修已经有两年多,所学的日文基本上已经全还给老师了。来到川崎,根本什么都发挥不出来。测试之后,只是比什么都不会强一点点儿。结果被分到了初级中班而已,分别就是不用从“阿依屋挨欧”开始学起,上课是全日文的。

    这第二次第一次来,其实,时间上更紧迫。嘿,还记得吗?我是被“呵呵”突然送过来的,一醒过来已经在飞机上了。这十几年的工夫,除了娱乐接触日文之外,根本就没再把它拣起来过。所以,如今穿越的状态,似乎比当年还要差上几分。唯一一样的,只是满腔的空想和没有实力支持的鲁莽决心。但即使是这样,历史的将来还是要前进的,我跳班的决心和决定并没有丝毫改变,也感觉不到有丝毫改变的迹象。

    毫无意外的,噢,嗯,有一点点意外的,入学测试竟然跟上一次一样,被分到了初级中班。而德力、陈桑、赵桑和妳,自然是初级初班。

    话说回入学测试的前两天,那个星期六,我在伊甸办了一部黑色的Docomo手机(还记得“Itsumo”吗?“Itsumo”就是任何时候的意思,“Docomo”就是任何地方的意思,当然只是岛国小框框里的任何地方),折叠的那种,连号码的,那时候岛国的手机还没有插卡的。之后,又买了一部爱普生的喷墨式彩色打印机,还有一个电热水壸,还有一个万能插板,还有……还有差点就忍不住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暂时没搬走的好多东西。

    把一大堆东西扔进房间之后,先拆包装给手机插上电,那个时候的手机是要先插上个五七十个小时才行的。然后又把其它的东西都拆了包,各安其位,热水的存在真是让我有点感动。之后,我马不停蹄地奔向News入货,只我一个人。因为妳跟陈桑、赵桑直接从伊甸去了Aeon,德力当然尾随,佐治当然也跟着德力,这些似乎都是必然和自然的。

    由青之馆骑自行车去News,是在学校相反的方向。出宿舍转右向东,经过迷你小驻,居酒屋“岩”,那个在街角贩卖成人用品的孤零零的自动贩卖机,然后进入不动町的势力范围。

    进入不动町后,省道分叉,往东进入京滨、横羽或湾岸高速,往东北则变成市内的小路,安全很多。前后左右都是各色各样的民居,零零星星有一两间前铺后居或下铺上居的家庭式经营小店,多是卖酒、杂货和小诊所之类生活必须又不太会招摇、不知道是不是在营业、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再生存下去的那种。

    大概十分钟左右,News那个若大的停车场好像柳暗花明似的,在民居间突然闪烁而出。从停车场的南门骑到商场的入口自行车停放处,几乎也要一分钟那么久。

    但是,我没有马上去News,而是在最后一分钟转念,毫不犹豫地再往北爬了个小坡,走向坡顶的角川书店。书店在坡顶一个十字路口的西南角,在书店门口,我特意往东北角望了望,那幢三角形的诡异殡葬社静静地望着我,好像“随时”期待着什么。我赶快避开它的视线,躲进了书店。

    走进书店,回想起当年在这里买了很多不等用的东西。我既是文具控,又是书控。我的文具控大概只是初期,也就是身上没笔了就要买一支(我中学大学的时候,就特别鄙视借笔的同学,特么当学生不带笔,当屁学生!不过,久而久之,反而觉得,我特么有事儿没事儿都带一包笔准备借给人,真是犯贱。但还是一直坚持着贱了好多年。)。另外的症状,包括喜欢试用粗重的原子笔,偶尔买一两支图案怪异的笔,收集几样光看外表猜不到用途的小玩艺儿,或者特别复杂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不论牌子,价钱嘛,嗯,要合理。

    至于书控,大概是中晚期,基本上只要是那段时间我心目中想找的那一类书,例如某期特有兴趣西方魔法,某期对哪段历史着了魔,或者陷进了安·兰德的小说,就会几乎把市面上最相关,内容最丰富,包装最合我心意和我能搬得动的极限之内所有的这类书网罗到我的收藏里。至于能看多少,呃……一定会看一些,但大多只是一些而已。

    不过,我这次走进来,是我另一个小控发作。这小控是书控之下的一个分控:地图控,想必也有很多病友。我想我只是初期,主要症状有两个。其一,就是不能忍受过期太久的地图,比如,很多家里或公司里都一直用十年前的地图,我就至少每一两年更新一次。其次,就是每到一地,去之前会尽量买一本当地的地图。不过这次来川崎,一来时间太急,其实根本就没时间,二来这小地方的地图最多也只是附在东京大都会区的其中一两页,航港买不到整本都是川崎的地图,而这对一个纯正的地图控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折磨。

    到了川崎之后,其实已经在学校拿了份简单的折叠地图以作怀念。然后,再尽快来角川买下那本明知不会有任何改变或太大用处的精致地图。这地图制作,还真的不得不佩服一下岛国人的那种认真和仔细。小小的一个川崎,竟也被系统地分割成数十份,整齐精美地展现在很有手感的书页上,而且除了行政划分之外,还有地形和历史名胜简介,这隐约就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和精进。

    买了满意的地图之后,再下坡来到原来的目的地。放好车,快步穿过一楼巨大的停车场和零星的小店铺,去到二楼的超级市场部,秋风扫落叶似的把有的没的,有用的没用的东西买了几大袋。尤其是早餐的食材、久违了的千奇百怪的各色本地即溶咖啡、果汁……等等。

    又再次把一大堆东西搬回青之馆,塞满我在厨房的储物格子和冰箱一角之后,才觉饿意。但这时才下午四点多,宿舍里还没什么人,也有一些倦意。于是,为了节省体力,吃了些零食之后,便回房给自己“插电”。

    晚上七点多,叫醒我的是德力。房间电话“嘟嘟……”地响个不停,虽然声音被调到刚刚不是太聒噪又不会被轻易忽视的程度,但还是害我在梦里不知所措了一下,意犹未尽。

    “莫西莫西。”我很快便再次本能地入乡随俗了。

    “嗨,HK哥,我是德力,”德力用航港话尖声说着,起了绝对的醒脑作用。“一起吃晚饭吗?我们买了寿司拼盘和清酒,还有炸鸡和一些小菜。”

    “噢,嗯,”我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好菜好酒,有什么好事要庆祝吗?”

    “没有啊,就普通大家一起吃饭啊,经常这样。”

    “噢,好吧,”反正我也懒得做饭,虽然刚买了一大堆菜,还可以在冰箱放一两天吧。“好,我过十五分钟下去。”

    “好,等会见。”

    挂上电话,还真有那么一刹那想吃完晚饭马上回房温温书,但突然想起来,哪有书可温!什么日文书也没带,也还没买。唉,算了吧,等会儿把五十音背一下,其它的就听天由命吧。我自己想着。

    啊,洗完脸突然想起来,还没有打电话给航港的家人报平安。一来是习惯了,小时候没电话,长大了之后这根筋就没再怎么进化了,无论到哪儿,都先把该忙的都忙完了,有时间、想起来再打电话回家。二来是在这个打长途电话还不是那么方便的年代,实在是没把这件事摆在前面。三,三就是原来就是这么发生的。

    用事先买好的电话卡,是要拨打电话卡上的付费号码的那种,可不是插在电话里用的那种,没那么先进,打给家人报了平安。再打开ICQ,“啊噢,啊噢……”叫了半天,一大堆可以忽略的信息。扫了一下,只回了几个比较熟的,其他的就随便继续“啊噢……”吧。我对这种爱理不理的网络凉薄是特别,呃……怎么说呢,特别感觉良好的。

    来到楼下饭厅,已经有一伙人,包括德力,又把那张大长桌给霸占了。其他桌子还没有人,大概是继续周末狂热。

    “HK哥,快过来,等你半天了。”我一进厨房,德力就一边叫着一边招着手,看来好像还没开动,但满桌子的食物都已经摊开了。

    一边走近一边扫视在坐各人,有德力、佐治、陈桑,赵桑,妳。新加入的,应该是德力神通广大召唤来的,是他提过的那对航港的男女朋友,男的是阿杰,英文名叫班,女的是阿诗,英文名叫凯莉。另外还有一个也是满脸胡子茬儿的白种人,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意大利的塞巴斯蒂。

    再看桌子上,好家伙,有两大盘,差不多一百件各式寿司,两大盒炸鸡,两大盆沙拉,一盆水果的,一盆杂菜的,两大支什么造和什么酿的清酒,还有啤酒一打,1.5公升可乐两支。

    走到桌子跟前的时候,我一个随意的招呼打遍了所有人,也极简单地介绍了我自己。然后德力一一为我们互相介绍了一遍,我的记忆并没有错。塞巴期蒂是今天刚到的,而阿杰和阿诗是一起大学毕业后打工攒了两年钱,来这里一边进修日文,一边预支蜜月的。

    大家似乎都已经把筷子拿在手上了,尤其是德力和陈桑,一副双眼发光,迫不及待的样子。于是,简单的介绍之后,众人争相开动。

    “唔,HK哥,”德力一边往嘴里塞了一件寿司,一边说:“唔,那个沙拉是陈桑和赵桑做的,其它都是买现成的。我们下午在Aeon逛了半天,然后去Seiyu买的酒、饮料和炸鸡,寿司是一百円寿司店买的。”

    “噢,辛苦你们了。”我也舀了一大勺杂菜沙拉到自己的碗里吃着。

    “唔,HK哥,”德力还是满嘴东西地说着:“我啊,我对吃还是有点研究的。”看得出,我心想。“那个,唔,虽然我之前没学过日文,但基本上所有常见的和食我都能叫得出日文名来,例如这个是……寿司,那个是……和……,还有……和……,……,……,……”德力一口气数了十几二十样出来,同时向众人显摆着。

    “嗯,噢,”我认真地左耳进右耳出,但我心里其实就这样东西挺佩服德力的,事实证明行行出状元,吃也不例外。我就算学什么语言,也记不住食物的名字,无论是菜、rou、熟食什么的,连中文都不咋滴。英文说咖啡名,来来去去的也就是拿铁和摩卡,超过三个词组的咖啡是绝对从来没记住过的。

    妳一直静静地吃着,听着别人谈笑,有时候礼貌性地回答一两句新加入同学的问题,有时候小声跟身边的陈桑和赵桑说上两句。我这才恍然记起,那陈桑和赵桑一开始的时候,就好像妳的保镳一样,无论吃饭、抽烟、购物、出行,差不多都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形影不离似的。但陈桑和赵桑都是酒鬼,妳基本上滴酒不沾。我很清楚妳能喝多少,什么时候会喝,只不过,很可惜,不全是我在妳身边的时候。

    酒过三巡,菜过,欸,四味,赵桑开始大放厥词:

    “要小心『老爸』哦,很多人说啊,传说,他可是很想把学校弄到自己手里的啊。”

    “对对,”陈桑飘飘然地附和。“那个窦先生,迎新的时候虽然好像和蔼可亲似的,但也不用特意叫人叫他『老爸』吧,嗤,不害臊。”

    “哈哈……”德力喝了点清酒,开始借酒装疯,我知道他很能喝,他的身形已经出卖了他。“对啊对啊,道貌岸然的,无论如何,就是给人一种会亏空公款的感觉啊。哈哈……”

    我心想,这窦先生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才能赚得这样的口碑?就一移民老师还被传这种负面的谣言,虽然我一直也没有机会,也没兴趣弄清楚这件事情,但还是隐隐觉得这窦先生肯定不是“老爸”那么简单。

    我喝着啤酒,有点“”,航港话就是发干热,特适合形容喝酒后的燥热。这时,传来一阵凉风,玻璃门被拉开,陈桑、赵桑,还有妳,走到外面抽烟,德力和塞巴斯蒂也摇摇晃晃地挤了出去。

    (待续……)